人在大宋,無法無天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九章夏竦的抉擇總設計師曾經說過,要實踐中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改革方法。
改革不能一蹴而就,但也不能胡亂瞎來,必須符合國情,也必須找到其中的最優解。
所以考成法雖然還隻是第一步,初步實施,可也要在探索過程當中不斷改進,不斷積累經驗,才能完善得更好。
政製院這邊的鬨騰最終解決,趙駿給出的方案隻是嚴懲了呂公綽,最後和李迪商議,判徒三年,削其士籍,勒令他在這三年當中,反思悔過。
這個刑罰也差不多就是後世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當中,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呂夷簡提出反對,雙方進行了激烈的爭吵。
還是趙禎出麵,改徒三年為圈禁三年,雖然還是坐牢,但生活條件要比在開封府監牢裡強不少,還可以讀書。
趙駿其實原本是想讓呂公綽下鄉當知青,乾脆去鄉裡教書,改變一方貧困鄉村的命運,也算是物儘其用,不浪費他這麼多年苦讀積累的一身知識。
可呂夷簡聽到這話都快瘋掉,堅決不同意,最後也隻能折中坐牢圈禁,也算是各方妥協的結果。
畢竟這個年代下鄉教書不比後世下鄉插隊當知青,後世下鄉有火車、汽車,而且我黨對基層治理也得心應手,各地村長支書都有思想覺悟,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這年頭下鄉,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隨著呂黨偃旗息鼓,趙駿又拿程琳、呂公綽等人開刀,總算是壓服了一切不滿,並且範仲淹還宣布,添績效納入考成法,每個月考核通過者,積累績效,發俸祿時多勞多得。
在原本考成法的懲罰措施下,一套大棒加胡蘿卜戰術,成功地把官員們的情緒調動起來,也讓這場鬨劇算是落下帷幕,考成法算是堅定地執行了下來。
而就在這喧鬨當中,十月底,正是傍晚散值之後,財政部左侍郎府邸,夏竦正在後院涼亭當中,靜靜地看著池塘內遊弋的鯉魚。
相比於趙駿那小門小院,汴梁哪個三四品往上走的高級大員不是豪宅彆墅?
範仲淹那棟三進三出的大宅第都算是最普通的了,其餘呂夷簡家,豪宅連棟,瓊樓玉宇,竟比皇宮。
晏殊家,庭院深深,金碧輝煌,雕梁畫棟。
夏竦家也不差,整個院落占地數畝,亭台樓閣林立,猶如一片莊園。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大員基本都住在外城。
內城一是沒那麼大地方,二是價格實在是太昂貴了。
在外城花五萬貫能搞棟占地三十餘畝的大豪宅。
在內城趙駿那不到兩千平的小院子得一萬多貫,五萬貫連大豪宅的後院都蓋不了。
這還算好的,到北宋末年的時候,趙駿那套房子得漲到七八萬貫,豪宅在外城也得數十萬貫,在內城得百萬貫以上。
歐陽修到現在都沒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隻能在郊區租一套,還不是在外城,可見房價多貴。
此刻夏竦望著他那將近一畝大小的荷花池,手裡捏了把魚食扔出去。
剛才他送走了寶文閣侍講薑吉,雖然薑吉隻是個正七品,但夏竦還是非常高興地接待了他,和他一起吃了晚餐。
原因是薑吉為天聖年間樞密副使薑遵的兒子,薑遵早年擔任巡按使的時候,夏竦正知襄州。
恰逢當時襄州發生大饑荒,夏竦打開公倉,又四處調度糧食,救濟了四十六萬災民,薑遵就把這個政績往上報,宋真宗便給他賜書褒諭,還在襄州刻成石碑,永誌不忘。
可以說夏竦一路走來,都離不開各種各樣的貴人相助。
因此雖然曾經的貴人都一一離去,可對於貴人的子嗣他還是多有照拂,並沒有人走茶涼。
這次薑吉過來,其實是來提前開香檳,慶祝夏竦高升。
因為夏竦的上司程琳事發了,已經被皇城司抓走,接下來就是三堂會審,由禦史台、大理寺、審刑院,也就是公檢法對他進行處理。
而目前各部侍郎分左右,宋代以左為尊,所以實際上夏竦就是財政部二把手,程琳倒台,他上位是大家都以為的事情。
隻有夏竦自己知道,隻要呂夷簡和趙駿還在政製院,那他升遷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因而此刻夏竦麵沉如水地坐在池塘邊,一言不發。
就連寵信的小妾過來,想陪他一起坐坐,都被他驅走,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
夏竦在想一個問題。
自己該怎麼樣才能夠獲得升遷,真正進入政製院,成為一方大員?
最簡單的辦法那自然是得到官家的賞識,直接任命。
然而真有這麼容易嗎?
現在官家寵信趙駿,又權交政製院,內外治理,除軍權還把持著以外,如今政製院可謂是大權獨攬。
所以透過現象看本質,要想進政製院,就得趙駿和呂夷簡點頭。
甚至呂夷簡都不用,趙駿就足以。
畢竟如今滿朝誰都知道,李迪和呂夷簡是死對頭,可因為投靠了趙駿,如今已經升任宰相。
那他能不能讓趙駿點頭呢?
知院最喜歡實乾家,不喜歡那些空談者,論能力,夏竦自問是有的。
但當初他曾經“不小心”得罪過知院。
夏竦現在隻恨自己當初嘴賤,乾嘛要嫉妒心暴漲,忍不住摻和一下當初反對趙駿上位的事情呢?
這種情況下,他該怎麼才能上位?
答案其實就一個。
去試探趙駿的態度,登門造訪。
這些天來夏竦一直沒有這麼乾,主要原因有兩點。
第一,其實曆史上夏竦並未和人結盟,也沒有和呂夷簡、賈昌朝那一派人組成朋黨。
官家最忌諱朋黨,夏竦就是靠著這一招把範仲淹那一波人給乾下去,他自然深諳明哲保身之道,自己獨善其身,不被人抓住把柄,才能在官場上長久。
所以夏竦不希望自己投靠某一方勢力,或者自己組建一方勢力,引得官家猜忌。
第二,他聽說趙駿小心眼兒,誰得罪他都不好過,像劉元瑜那下場不用多說。他能夠到現在還沒倒台,真就純粹靠沒什麼汙點可以抓了。
畢竟夏竦從一介武官乾到如今朝廷從正三品大員的位置,自然要小心翼翼,從不敢貪贓枉法,買豪宅過奢華生活的錢,也是跟呂夷簡、王曾他們一樣,靠家人經商所得。
他害怕自己登門造訪,趙駿還是記仇,讓他難堪,到時候指使禦史台參他一個“挨風緝縫”“登龍鑽營”那就完犢子了。
因此夏竦一直沒敢去找趙駿抱大腿。
但在程琳倒台的節骨眼上,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之前他還寄希望於趙駿、呂夷簡、範仲淹這群人內鬥,看能不能讓官家生氣,把他們整下台去。
可沒想到趙駿一回來,就立即以雷霆手段處理了這件事情,平息了新政騷亂。
這不得不讓夏竦重新審視趙駿的能量以及他對官家的影響。
也就是說,在不能寄希望於趙駿和彆人政治鬥爭,從而倒台的情況下,如果他不抓住這個機會,除非他暗殺趙駿,否則以趙駿二十多歲的年齡,他熬一輩子也不可能上位。
夏竦看著池塘裡的魚,又將手中的一把魚食扔出去,頃刻間無數遊魚蜂擁而至,搶奪食物。
這一幕讓沉思已久的夏竦忽然笑了起來。
‘連魚都知道爭搶才能換來活下去的可能,我又何必糾結於此呢?’
想到這裡,夏竦也就不再遲疑,將右手魚食盒裡的所有魚食都倒了下去,隨後把盒子放在了涼亭石桌上,毫不猶豫地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