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沒有動,但房東卻說慧豐醫學院裡有一幢樓那麼大的龍頭。”
趙無崖很是不信,又仔細的搖晃著羅盤,羅盤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也許房東尋龍尋出幻覺了吧。”
趙無崖想不出個原因,便將羅盤收到了布挎包裡。
周玄則對趙無崖說:“崖子,你以後彆來醫學院裡尋龍了。”
“我真不近女色,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專門攢龍氣的。”
“我意思這裡龍氣就這麼多,你多吸了一些,我就少吸了一些,你會耽誤我修行的。”周玄說道。
“……”趙無崖。
趙無崖很是反對,他覺得這屬於周玄的霸權行為。
“不行,我們現在是尋龍師兄弟了,怎麼能霸淩我呢?我們要共同進退。”趙無崖不願意放棄慧豐醫學院這種龍興之地。
“開玩笑的,我們尋龍師兄弟,當然是有龍一起尋,有姑娘一齊瞧,待會先給你導引一些佛氣進去。”
言談間,兩人已經到了古怪生物研究所。
……
周玄出去晃蕩了一大圈,五師兄已經搞定了莫庭生的解剖。
“太平秤”已經被取了出來。
那是一塊金色的骨頭,骨頭表麵,有極其細小的佛家銘文。
這塊骨頭此時在畫家的手裡跳動著。
“好濃鬱的佛氣。”畫家都被這片骨頭裡的旺盛佛氣驚住了。
“沒有這麼濃鬱的佛氣,怎麼凝聚得出太平秤這般逆天的佛相?”
周玄剛走進解剖室,就接上了畫家的話頭。
畫家扭身,將“太平秤之骨”遞向了周玄:“小先生,這佛相,你收下吧。”
“我就不收了,這塊骨頭,搶的人不少,我懶得守,你們骨老會自己守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周玄自然懂。
他的秘境裡,藏住了彭侯的神格,已經很被人惦記了,再加上“太平秤”,這得多遭人忌恨,到時候四麵八方都出仇敵。
“那行,我們骨老會守住這份通靈特性。”
畫家言之鑿鑿的說道。
周玄則輕笑兩聲,指著解剖床上的莫庭生,說道:“崖子,我答應過你,莫庭生的佛氣歸你,享用吧?”
“額……我這從哪兒下口啊?”
趙無崖眼睛滴溜溜的盯著莫庭生的屍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
“一整具屍體,先不說吃了拉不拉肚子,我可是道士,不食五葷,直接吃他……這不破了戒律嗎?”
“你這會兒想起來你是道士了?昨晚上,你和彭升哢哢炫豬頭肉的時候,咋沒想起來你不吃五葷呢?”
“反正我吃不了莫庭生……再說,這屍體裡的佛氣就不能提純一下嗎?”
趙無崖抱怨道。
他犯難的模樣,倒是引得棺娘大笑。
“哈哈,小道士,要食佛氣,我來幫你。”
紅棺娘子閉目凝神,在室內的空中,凝聚出了一具棺材,她雙手捏印,促使棺材倒轉,
床上的莫庭生屍體不見了,而棺材裡麵傳出來叮當亂撞的響動。
響動不斷傳出,過了小半分鐘後,棺角的縫隙裡,便吐出了淡淡金色氤氳氣息。
“那就是佛氣,快去食氣。”
周玄催促著趙無崖。
趙無崖連忙小跑到棺材腳下,張嘴去吞那些金色佛氣。
要說莫庭生這個佛國人,因為體內有太平秤,屍身內的佛氣,竟然有些精純、濃鬱,趙無崖撲食了數分鐘,才將那一身佛氣吸食得一乾二淨。
“這太平僧,是個好食物。”
棺娘誇獎道。
而趙無崖吞食了佛氣之後,盤腿而坐,要穩定自身的香火。
食用佛氣之後,香火會快速燃燒,能燃燒多少,要看佛氣的濃鬱程度。
“要逼近坐五望六的層次了。”趙無崖雙手捏訣,意守勞宮。
周玄則對棺娘說道:“彆說,佛國人要在井國大開殺戒,但反過來講,佛國人的血肉,又是井國人提升實力的階梯。”
佛氣可以直接轉化成神人的香火。
井國的神人不少,若是不停的狩獵佛國人,那實力豈不是突飛猛進?
“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盼望佛國人趕緊來。”畫家一旁說道。
畫家的堂口是骨老會,標準的神人堂口,要是多捕捉一些佛國人,可以省下多少攢香火的時間?
隻有棺娘歎氣,說道:“哎,神人才能利用佛氣,可惜我們苦鬼堂口的弟子是陰人……無福享受濃鬱佛氣喲。”
“也不是不能享受。”
畫家轉開了話鋒,對棺娘說道:“骨老會是最早掌握如何壓榨屍身佛氣的堂口,對於佛氣的運用與吸收,還是有些獨道的地方,
陰人不能直接食用佛氣,但是,卻可以食用僵氣,若是先讓老僵去吸食佛氣……”
“讓老僵倒一手,再供給陰人食用?”周玄問。
“就是這個意思。”
畫家又補充道:“不過,這種方式吸食佛氣,自然沒有直接食用的效率高,大概隻有八成的效率。”
“有八成就很好了。”
棺娘的眼睛都亮堂了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棺娘、畫家都已經是步入八炷香的人間半神。
既然已經入了八炷香,離九炷香隻差一炷,自然也會生出進入九炷香的想法,對於香火的渴求,比以往要強烈許多。
“那可是九炷香啊。”
而如今,趙無崖吸食了莫庭生的佛氣,效果這麼好,自然也讓棺娘、畫家有了想法。
“我們黃原府,彆的不多,老僵多,一府之地中,養屍道人、趕屍先生有不少,剩下的,就是狩獵佛國人了。”
紅棺娘子略帶激動的說道。
在眾人聊著往後攢香火的大計之時,五師兄則說道:“食為天取出來了。”
眾人立刻停住了話頭,都湊了過去,仔細一瞧,隻見五師兄的手裡,提著一個湧動著的肉團。
肉團上長著一隻巨大的嘴,正朝著眾人呲牙。
“這就是食為天?道行不太高啊。”
剛才見到莫庭生的屍體時,周玄秘井中的血井眼睛們,還有十來隻睜眼,渴望這個三炷香的祭品。
而他見了食為天,血井道觀中,竟然隻有兩三隻眼睛睜著,哪怕是睜著,也無精打采的,顯然是瞧不上這個祭品,連三炷香的莫庭生都不如。
“三十年的異鬼,竟然沒有成長起來。”
無論是遊神司,還是骨老會,都對異鬼很是熟悉。
遊神司的一個任務,便是狩獵異鬼。
骨老會鑽研井國隱秘,異鬼一直都是骨老會鑽研的重點。
所以,畫家、樂師、紅棺娘子,一眼便瞧出這食為天並沒有成長。
“我天天被風先生驅使人間無距,沒有多餘的香火成長。”
食為天顯得極其配合。
他努動著大嘴,朝周玄說道:“你大師兄的病,不是我害的,是被雲霧尊者在三十年前,彌漫進回廊河的霧氣所傷。”
“怎麼治?”
“你大師兄身體腐爛,人卻活著,還喜食鮮血、生肉,你們為什麼猜不出來,他是在僵化呀!”
食為天屬於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啊,大師兄那些性情,不就是老僵嗎?”呂明坤這才醒悟了過來。
“既然是僵化,怎麼治?”
“佛國人的佛氣。”
食為天說道:“佛國人的身體裡,主要由兩種氣息組成,一種是佛氣,一種是僵氣,僵氣導致他們獲得了金剛法身,佛氣讓他們能使出恢弘的佛門神通,
但佛國人為什麼不像老僵?隻因有佛氣鎮壓,你大師兄的病,也是相同道理。”
周玄聽到此處,便心中暗自鬆弛,看來大師兄的病有治了。
隻是,這食為天,為什麼這麼配合?
“我要求遊神司拘捕我入京城,我願意接受井國的馴化,隻求活下來。”
食為天講出了自己的願望。
畫家看向了周玄,征詢他的意見。
周玄則問畫家:“老畫,你們遊神司捕獲的異鬼,都會押送到京城麼?”
“沒錯。”
“京城要這些異鬼做什麼?”周玄問道。
“小先生,井國堂口背後鏈接異鬼居多,這些異鬼都是哪裡來的?是被京城馴化的,
異鬼們向井國獻上忠誠,願意將自己的本事傳授給井國人,井國自然就留下了他們的性命。”
“那飛升天穹的異鬼也是馴化的?”
“他們是第一批向井國投誠的異鬼。”
畫家又說道:“當然,井國並非什麼異鬼都會馴化,隻留下有價值的那些異鬼,
所以京城之中,有一座「判鬼司」,判鬼司的作用,便是判斷異鬼的修行途徑,是否具備較高的價值,
有價值的留下,沒價值的異鬼,會被直接斬殺,通常被押入京城的異鬼,隻有三分之一概率存活下來。”
周玄聽得大為感慨,怪不得曾經鬥不過姐姐的異鬼「十指」,會要求被押送京城。
“我是有價值的。”
食為天說道:“風先生、莫庭生,拿走了我的修行途徑,稱為拐子……但我的修行途徑,作用卻是刺殺,井國需要培養許多刺客,我的途徑價值很高。”
周玄細細一思忖,還真是這麼回事。
拐子的第一炷香叫「腳下生風」,弟子學了,奔跑的速度極快,快到風先生那個程度,一日之間,便能刺殺四個骨老。
二炷香叫「踏草無痕」,奔跑之時不發出任何聲音。
三炷香叫「壁虎遊牆」,腳下生出倒刺,能在高牆上行走,無視地形僭越。
這些手段,完全是為了刺殺而準備的。
“價值是很高,不過,我有些疑惑需要你去解答。”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最後一個汙染明江祖龍的子嗣,確實是我的子嗣,「食子」。”
“你這麼配合?”
“我為什麼不配合?”食為天忽然咆哮了起來:“我降臨了井國之後,便找了腳……戴紳士,他是個忠誠的人,若是他飼養我幾年,我成長起來了,便能脫離他的身軀,成為逐漸擁有人形的異鬼,
可惜風先生來了,他把我封在他的身體裡,這麼多年了,我甚至不知道自由為何物,
我作為異鬼,卻被你們井國人類當成了看家護院的狗。”
周玄聽到這兒,差點笑出了聲。
人家異鬼,心眼若是壞了,便會將堂口弟子當狗,
結果這個食為天,卻被風先生當成了狗。
異鬼混到這個份上,屬實難繃。
“所以我要配合,我要去京城,我要直接越過判鬼司的考核,受到井國的承認。”
“既然你這麼想被招安,為什麼你降生的那一刻,不直接接受招安,而是躲在戴紳士這隻腳的身體裡?”
“能躲的時候當然躲。”
食為天說道:“躲得越久,成長得越成熟,本事越高,哪怕被井國捕獲,也能直接越過「判鬼司」,在井國布道,成立新的堂口。”
“有這麼回事?”周玄問畫家。
畫家點頭說道:“隻要是逃過了十五年以上的異鬼,它甚至不需要經過井國的同意,直接成立堂口,遊神司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還有這麼多彎彎繞呢。”
周玄這才知道食為天為什麼如此配合了。
他已經逃過了三十年,哪怕被押送到了京城,也不會有事,自然配合周玄,省得一頓折磨。
食為天與風先生、邪神完全都不是一個陣營,也用不著替他們賣命。
周玄知道了食為天配合的理由,便繼續問道:“食子是你和誰生的?”
“就是光陰他們背後的小姐,那位小姐也是異鬼,而且本事很大,我不知道她是誰。”
“明江府有幾尊邪神?”周玄又問。
“按照風先生與井燈的聊天的內容,一共有五尊。”
“五尊?”
周玄略略算了下,除去命神、柳神、光陰之外,那便還有兩尊邪神。
“那位小姐通過井燈,讓井燈將風先生約到了明江府外的墨盤山,然後在墨盤山裡,起了一場大霧,霧中,我有一種愉悅之感,那場霧,是那位小姐與我媾和,
我想,食子,便是那個時候誕生的。”
聊到這裡,食為天忽然爽朗大笑:“哈哈哈,明江府的邪神都與那位小姐誕下子嗣,那些子嗣都成了汙染祖龍的一份子,
但那些邪神,竟然生出了暗戀那位小姐的情愫,哈哈哈哈,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自己被人當成了種驢,還真以為那位小姐戀上了他們?他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原來有這麼個緣由在。”
周玄想起光陰擔憂著遮星的模樣,終於知道了根源在哪兒。
“那位小姐,為什麼要與邪神、與你這樣的異鬼誕下子嗣,子嗣在汙染祖龍方麵,有什麼特殊之處?”
“神明子嗣,由邪神、神明、異鬼、大佛,這四種存在,媾和之後誕下,
每一尊神明子嗣,都有一個特點……肉身夢境。”
食為天冷笑著說道:“這種肉身夢境,與你這種說書人的夢境還不一樣,極其真實。”
周玄倒是同意,他在七葉寺中,便遭遇了佛子「六欲」的夢境,如果不是他有說書人的第九重手段,將自己的意識封閉在自己的夢中,他也出不了那個夢境。
“明江祖龍,將龍氣賜福給明江府的每一個人、每一寸土地,那六個子嗣,擁有肉身夢境,便能在整個明江府,織造出一個巨大的夢境,你們沒有人看得破這個夢。”
食為天笑得更加詭異,冷不丁的問了眾人一句話:“你們能判斷現在是在做夢,還是現實嗎?明江府的洪波浩劫,是否真實發生?而我,真的就如此配合嗎?”
這個問題一甩出,嚇了眾人一頭冷汗。
“萬一都是假的呢?我並沒有學習到空明境,我也沒有晉升入八炷香。”
畫家當即便如此想到。
樂師、紅棺娘子也如此想到,他們七炷香已經多年,在短短這幾天時間裡,得入八炷香,會不會也是夢境?
好在周玄擊響了醒木,提醒眾人:“是真是幻,最忌猜疑,不要胡思亂想。”
“你看看,我就這麼一句話,你們便想入非非。”
食為天笑容越發陰冷,說道:“若是夢境與現實一般,沒有人分得清楚,你將說書人的手段,修到了九層,一樣也分不清楚。”
“既然夢境與現實一模一樣,那我們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之中,又有什麼區彆?”
“若是夢境極小,就像我們目前這個房間一般,房間裡的物事,每一點點的變化,都被你們收入眼中,夢境便不敢變幻,怕露了餡,隻能老老實實的模仿現實,與現實自然沒有區彆,
但這是一場明江大夢,你們的眼睛瞧不見明江府的所有角落,
也許,夢境已經在某些角落裡麵生效了,而你們,卻毫無感知,未來明江府人,要麼在蒙昧無知中死去,要麼像你們這般聰明,會陷入到剛剛那無止境的猜疑之中,
明江府完了,趕緊把我送到了京城去,我不想在明江府中喪命。”
“那你得跟明江共存亡了。”
周玄朝畫家說道:“若是青風真的有心更換太平秤,那必然要拔掉香火,不如就學著風先生一般,將食為天養在身體之中,練出一手人間無距。”
風先生、青風,都帶一個風字,應該沒有什麼不同。
“放屁,你這不合規矩,我已經束手就擒了,我就應該被送到遊神司,被送到京城。”
“明江府都快沒了,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周玄笑了笑,便帶著趙無崖出去了。
祖龍為什麼被汙染,被誰汙染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如何麵對祖龍被汙染之後的明江府。
周玄與趙無崖走到了研究所的大門口。
“小先生,請等一等。”
青風小跑著出來,喊住周玄。
周玄回過頭,問:“青風,你是不是覺得把食為天強行困在明江府,不符合遊神司的規矩。”
“是。”
“所以,你不想用身體封鎖住食為天?”
“那倒不是。”青風說道:“我覺得在明江府生死存亡的時刻,便沒有那麼多規矩,我很正直,但我也知道,孰輕孰重,知道何時該變通。”
青風的態度,很讓周玄滿意,他問道:“那你找我是為什麼?”
“我希望拔除香火的時間一到,小先生也來觀禮。”
“你拔個香火,我觀什麼禮?”
周玄覺得離譜,你拔香就拔香,莫非還要做個紀念?
“我被城隍青風選中,成了城隍的二當家,我拔香之後,城隍青風便會離開我的身體,
我知道,觀主的城隍道觀、碑王的城隍石碑,都在你的秘境之中,你將青風收錄,便湊齊了全部的城隍觀廟,對你來說,或許有些幫助。”
周玄聽到此處,便有些感慨,回應道:“你拔香之時,我一定前來觀禮。”
“多謝小先生成全。”
“該說謝的人是我,我差一股青風,你還真要給我湊齊。”
周玄灑脫的揮了揮手,便帶著趙無崖離開了。
……
周玄秘境之中的觀主眼睛,觀瞧到青風的話語、言行,登時大怒。
“周玄,你運氣真好,連最後差的那一縷城隍青風都要收集到了。”
“觀主啊,是我運氣好,還是青風的人品剛正?
你說你也是城隍大當家,和二當家做人方麵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你得意吧,你就接著得意吧,明江大夢之中,沒有人活得下來……包括你……”
觀主的眼睛,不顧其餘眼睛的毒打,怨毒的詛咒著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