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軍隻覺得自己身後猛然傳來了一股力量,他的身體晃了一下,還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推倒在地上。突然間,他隻覺得背上一痛,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到上麵。
比拳頭要小上許多,但是砸到身上,真的很痛!
咚!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腦袋緊緊地抱住,隻覺得自己的雙手也被砸得咚咚亂響。
咚,咚,咚!
天哪,不是這樣安排的!
左大軍確定,上周天氣的暴熱,加上這幾天的濕悶和斷斷續續的西風與北風,一定會形成一場暴風雪。
當然,他的預測是賭博,因為暴風雪現在對於林區來說,並不常見。
雖然國境線上的幾座城鎮,在冬季會遭遇到大雪。但那種大雪是到了十二月才有,而且雪是默默無聞地下了一夜,隻有在第二天早上打開窗戶時,才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大雪。
“你這個笨蛋,”心裡有個聲音叫道,“你把自己當作誘餌,引著這些螻蛄們攻擊你。”
“我算準了。”左大軍在心裡說道,“我一定會贏,老天一定會站在我這邊。如果我失敗了,那麼一切都完了。如果我贏了……”
一個人孤獨了太長時間,他首先要學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跟自己說話。
但是這次,左大軍說過話後,並沒有人回答。
“如果我贏了,就證明了一件事。地球已經做出了回答!”
左大軍隻覺得咚咚的聲音越來越響,他的身上不斷被擊中,每一塊被擊中的區域,都異常疼痛。
咚,咚,咚!
是螻蛄嗎?
螻蛄們在攻擊時,難道會放棄了嘴裡的刺嗎?
不,螻蛄們不可能熬過去,因為暴風雪已經來了!
螻蛄們蘇醒得太早了,如果再晚半個月,一定不可能出現暴風雪。不過,這些土狗子們一定覺得,暴風雪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
所以,左大軍決定和這些螻蛄們,好好賭上一把。
因為,現在即使是冬天,也很難看到暴風雪。這是螻蛄敢賭的原因,螻蛄們在林區潛伏了很久,除了身體的進化,螻蛄們也一定不斷觀察和感受著天氣的變化。
螻蛄們選擇在六月上旬完全蘇醒,這個時間裡,不僅不會出現暴風雪,而且天氣會越來越熱。
這是螻蛄根據過去二十年的天氣,做出的判斷。
左大軍則認為,他一定能等到一場暴風雪,因為他相信地球是活的。
雙方誰能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左大軍覺得,自己身上突然變得有些沉重,而且,那股咚咚的聲音,也消失了。
西北風依然在猛烈地衝鋒著,他的耳朵裡隻能聽到嗚嗚的鳴叫,風依然咆哮著。
左大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後背上,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
好些指甲蓋大小的冰塊,從他的後背上滑落了下來。
左大軍的身邊,無數螻蛄的身體散落在地麵上。有些螻蛄是被凍死的,它們的後腿還在微微地顫抖著,但是前肢已經完全僵直了,翅膀在寒風中,也微微地擺動著,不知道是風的作用,還是身體最後的本能反應。
還有螻蛄被剛才突然襲來的冰雹擊中了。有些螻蛄的身體夾在冰塊之中,有些螻蛄的身體,則被冰塊擊得破碎不堪,隻剩下了殘肢。
那些螻蛄口器裡的刺,絕大部分完全散落在地麵上。左大軍撿起了其中的一根。
完全角質化,不,是完全骨質化的刺,約有三到四厘米長。
這種刺如果直接刺到人的眼睛或者喉嚨裡,會致盲或者直接讓人死亡。
也就是說,螻蛄進化出來這種刺,是為了對付人類。
在臨死之前,螻蛄們把這些刺給吐了出來,因為它們在夾雜著冰雹的大煙炮的襲擊之下,隻想逃生。
在逃生之前,螻蛄們需要把刺扔掉。
這是生物在逃生前的本能選擇,把沒有用的器官扔掉。也許害怕在逃生之中,這種已經從身體裡吐出的刺,會紮傷到自己。
這種“武器”,螻蛄們用的不算是得心應手。
左大軍看著四周,暴風雪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大,風中的雪花片正在變小,但是西北風還是呼呼地刮著。
左大軍的臉上,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敬畏。
“我知道,您一定會做出裁決的。”他恭恭敬敬地說道,“您做出了對我們的回應。”
左大軍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山下走。
他贏了這個賭局。
他故意把羅子和賀旋支走,他知道,自己可能會輸,不要把這兩個孩子牽扯進來。
他讓長毛去找援兵,其實也是讓長毛有條活路,當然,他相信長毛能活下來。因為長毛手裡有那隻蒼蠅,對於希望找到返老還童術的那幫家夥們來說,那蒼蠅價值連城。
他知道螻蛄一定會跟隨而來,當時螻蛄們放過賀旋,不過是不想被火燒死,這幫螻蛄們已經進化到了一個可怕的階段。下一步,螻蛄們也許會形成一個等級分明的社會。
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一部分螻蛄會拚命地勞作,把它們的最大價值展現出來,以奴工的方式,推斷螻蛄世界的科技和社會不斷地向前轉。
但是現在,地球剛剛做出了裁決。
左大軍本來猜想,會有一場巨大的暴風雪,也許能夠把自己身後這群螻蛄給乾掉。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得到了雙倍的獎勵。來的不僅僅是暴風雪,是冰雹。
這場巨大的冰雹,把準備進攻他的螻蛄們,從身體到靈魂,都一一粉碎了。
左大軍賭贏了!
他賭的不是這場暴風雪,他賭的是地球一定會聽到人類的聲音,一定會做出回應。
這場暴風雪,不,大煙炮就是最好的回應。
左大軍突然也覺得,自己非常疲倦。
那股疲倦像是一股無法形容的悲傷,緊緊地纏繞住他。
“你不能疲倦。”左大軍輕輕地對自己說道,“我們隻不過剛剛走上正道而已,我們還要慢慢地、一點點往下走。”
左大軍聽到了心底下有個聲音回應了他,這真的不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聲音。
“這幾十年來,你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吧?”
“是。”左大軍回答道,“我覺得挺好。”
在林區的另一邊,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