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賺的錢,梁堇分給桂姐兒二十個銅板,去掉買豆腐用的兩個銅板,她還剩一百一十六錢。
桂姐兒狗窩裡留不住剩窩窩,當即拿著錢,去外麵買吃食去了。
梁堇見她走了,這才搓了一根麻繩,把這些銅板串了起來,然後把木門從裡麵給插上。
窗戶也給落了下來,當即掀開炕上的褥子,露出鋪在炕上的草席,草席下麵靠梁堇睡的那麵有個洞,用件破衣裳給堵住了。
梁堇脫了鞋,爬上炕,拿掉堵住洞口的舊衣裳,開始貼著炕往洞裡麵掏。
不一會兒,便從裡麵掏出一個布袋子,布袋子沉甸甸的。
打開一看,見是小半袋子的銅錢,加上手裡的這串,便是梁堇存的全部的錢。
一共是四百五十六文,這錢有她的月錢,賞錢,還有梁父給她的雜碎錢,讓她去買果子糖吃的。
還有刁媽媽平時會讓她跑腿,去市井買個早食什麼的,她又從裡麵省出了一點。
估摸著桂姐兒快回來了,梁堇連忙把錢袋子又放回了原處,把褥子鋪好,生怕讓桂姐兒看出來點端倪來。
桂姐兒這個死丫頭,偷拿過梁堇存的錢,之前她存錢沒有瞞著她,就放在了櫃子裡,可有一天,她發現裡麵少了八個銅板,逼問之下,才知道被桂姐兒拿去買香粉去了。
梁堇見刁媽媽這個時辰還沒回來,便挽起袖子準備做晚食了。
下晌去買豆腐順便買的一捆筒骨頭還沒吃,她把骨頭泡在木桶裡,就去磨菜刀去了。
院子裡有塊石頭,是梁堇從外麵撿來的,用來磨刀好用的很。
等剁好骨頭,放進鍋裡,又放了點鹽和香料,加了滿滿一鍋的水,正好桂姐兒也回來了。
手裡拿著買來的絹花,這絹花是用布頭攢的,攢成了杜鵑的樣式,雖比不上府裡三姑娘身邊的春桃頭上戴的絹花,但勝在攢的靈巧。
除了買了朵絹花外,還買了兩個糖人,不忘給梁堇一個。
她原本還想再買四個肉餅解饞的,她在外麵先吃兩個,剩下的兩個拿回家,給二姐兒,還有刁媽媽一人一個,可到底舍不得買,就隻買了兩個糖人。
梁堇啃了一口糖人,嫌太甜,剩下的便讓桂姐兒自個吃了,囑咐她在家燒火,便去大廚房上工去了。
這個時辰,胡娘子正好也該從家裡出來去大廚房忙活了,她要趕在胡娘子之前到大廚房。
梁堇的時間掐的剛好,她剛舀了一瓢帶著殼的下等糙米倒進石臼裡舂,胡娘子便領著紅果過來了。
胡娘子見她來的早,便沒說啥。
刁媽媽家的這個二姐兒,可比那個從外麵買來的海棠有眼色多了,就連侄女紅果都沒有她有眼色。
“胡娘子好。”
梁堇笑著和對方打了招呼,胡娘子說道,
“來的這樣早作甚,反正這沒有多少活計,怎不在家多頑會兒?”
“我在家也沒事做&bp;,想著就早來些,把米給舂了。”
要是她真把胡娘子的這番話當真,來的晚了,這胡娘子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會不舒坦,給她臉子瞧。
所以做工的時候,梁堇都會早來一會兒。
胡娘子瞅了一眼身旁的侄女,讓她和人二姐兒好好學學,看人多會說話做事。
紅果還有些不高興,半天沒和梁堇說話。
梁堇知道她生她的氣了,便主動找著話說,瞅胡娘子不在,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了紅果。
“這是啥?”
紅果這人小性,胡娘子當麵誇她一句,這個紅果臉子就臭,不過她也好哄。
梁堇用兩塊豆腐,便把她給哄好了。
這豆腐本來就是給她留的。
“你不知道,我姑母這兩天,開始逼我學做菜了。
她買了一堆的大蘿卜,讓我在家不停歇的切,你看我的手泡子都磨出來了。”
紅果伸出了右手,讓梁堇看她手上磨出的水泡子。
不止如此,她姑母胡娘子說了,以後每天都如此,直到她切出來的蘿卜片,讓她滿意了,她才能不切蘿卜。
紅果的訴苦,讓梁堇心裡發苦。
胡娘子這是開始教紅果做菜的手藝了,想讓她以後給哪個府裡的哪個姑娘當陪房,做灶房娘子。
這剛開始是切菜,後麵就是教做菜。
胡娘子平時做拿手菜都防著梁堇,做大菜更是如此。
把她使喚出去洗菜,或者去外麵買東西。
這選灶房娘子,首先這人要會做菜,其次是要會做端的上台麵的大菜,例如,羊四件,火腿煨肉,燒鵝,乾蒸鴨,蒸素雞,螃蟹清燉,假黿魚。
這幾個菜聽著名字尋常,其實並不好做,很考驗廚娘的廚藝。
單拿出一個羊四件來說,梁堇也就隻見過胡娘子做過一次,那還是府裡的三郎君娶妻的時候。
羊四件,其實是四道羊身上不同部位的菜肴,一道是清蒸羊腿,需要提前一天取鮮嫩的羊小腿,先醃製,再用梅子酒塗滿,蒸一個時辰,把羊腿劃開,再加入炒鱔絲,繼續蒸半個時辰。
還有一道是炙羊肉,市井裡的尋常人家都會做,但想把炙羊肉做的好,也就大酒樓裡的廚子了。
這炙羊肉,要用羊裡脊,緊挨著骨頭地方,一頭羊,也就有兩小條這樣的肉。
這吳府還沒有靡費到那種地步,胡娘子那次做,也用了羊其他部位的肉來充數。
要知道,北宋羊貴豬賤,羊肉在牲畜中是最貴的,一斤羊肉高達一百五十多文錢。
辦喜宴,吳府僅買了三頭羊,就用掉了四十五貫錢。
胡娘子雖做了羊四件,但羊四件中的第三道菜並沒有做——煨羊舌。
這煨羊舌,需要把羊舌上麵的皮給去了,膜給撕了,切成一片一片的,用老母雞湯來煨,裡麵放上筍丁,菇丁。
煨好後,放在壇子裡,用黃泥封口,存放兩三個月,味道最好,吃的時候,上鍋蒸一下就能吃。
這最後一道就是燒羊肉,有的清燒,有的醬燒,各不相同。
胡娘子跟著汴梁那邊的灶房娘子學過幾年,所以這些菜都會做。
她沒有嫁人,身上的這身手藝將來都是要傳給親侄女紅果的。
旁人,她是一概不教的,甚至各種防著。
其實梁堇也能理解,即使給胡娘子銀錢,胡娘子也不會教她。
要是這些大菜不會做,到時候選陪房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優勢,這也是梁堇發愁的地方。
“胡娘子,菜裡給放些葷油吧。”
蔡婆子穿著個舊褙子,弓著腰,伸著頭,往鍋裡瞅了一眼,見又是一鍋水煮菘菜,還沒吃,嘴裡都已經泛起了酸水。
大廚房的夥食變的差了,但人蔡婆子頓頓都不落,甚至每次搶菜的時候,搶的最厲害的那個就是她。
蔡婆子手裡有銀錢,但很少出去買著吃,除非實在饞了,使喚丫頭小紅去市井賣熟肉的腳店,給她買兩斤豬耳朵來。
一天捏著吃幾片,再喝上兩盅小酒,日子美得很。
胡娘子皮笑肉不笑的斜了她一眼,
“想吃油?
找柳娘子說去啊,讓她給我油錢,我就與你們買油吃去。”
蔡婆子頓時不吭聲了,訕訕的把頭縮了回去,臨走的時候忍不住了,嘴裡小聲嚷嚷著,
“我哪有那本事……”
胡娘子聽見了沒搭理她。
府裡不僅是下人們吃的差,就連送到各房的夥食,也基本上不見什麼葷腥了。
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各房的桌子上還能見個肉菜,這才多少天,連個肉菜都不見了,哪怕是幾個肉片。
下人們肚子裡沒有油水了,犯饞,主子們也是。
這不,吳老太的小兒子嫌棄大廚房送的飯菜沒有肉,就來吳老太太和吳老太爺屋裡蹭吃的了。
吳老太和吳老太爺在夥食上沒有那麼多的規矩,這是柳氏定的。
所以每頓飯,都能有兩個肉菜吃。
小兒子吳三郎在老太太屋裡吃了兩頓,老太太見兒子專挑肉菜吃,把一盤葫蘆炒肉絲,菠菜燉肉沫,吃的乾乾淨淨,可把老太太給心疼壞了。
她的三郎什麼時候這樣饞過肉,便讓他晚食還來她屋裡用。
剛剛使喚身邊的婆子來廚房,讓王管事晚食多給她屋裡添個黃芽菜炒雞,還有一個糟醋魚。
王管事著實為難,平時給老太太和老太爺屋裡做兩個肉菜,已經夠為難她的了。
每次都是把那肉絲切的細細的,往裡麵放點,算是個肉菜。
可這老太太突然要吃雞,又要吃魚的,又沒有給她另外的錢,她思來想去,隻好去找柳氏拿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