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梁堇揍了桂姐兒一頓,桂姐兒安分多了。
這些天,天天倒尿桶。
“咱們這些下人的夥食,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還是二房娘子管家好,咱還能沾沾葷腥。”
“誰說不是哪,這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慣會算計……這哪像個主子啊。”
婆子丫頭們的嘴裡都淡的格外不是味,胡娘子給她們連著燉了幾天的水煮菘菜,連滴子油都沒放。
那些搶不過婆子的小丫頭,甚至連口菜湯都沒有落得。
吃不飽就算了,眼瞅著這天越發的冷了,府裡也不說給下人做棉襖。
府裡的舊人還能有往年給做的舊棉襖湊合著穿,可那些新買的丫頭,被牙婆領過來的時候,身上就一身單衣。
胡娘子手下的海棠,還想硬挺著,昨個凍得實在受不住了,去典當行買了一身舊棉襖。
又大又肥,還是粗布的,央求乾娘蔡婆子給她改小些,也不知道給了蔡婆子啥好東西,蔡婆子還真給她改了。
“海棠那丫頭哪?”
胡娘子一早就交代她擇菜,到現在這一堆菜還在地上扔著。
“幫王管事出去跑腿去了。”
她們的活本來就不多,乾完就能閒著了,紅果和梁堇已經乾完了屬於她們的那份。
“等她回來,告訴她,以後就留在那邊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是胡娘子的人,卻天天圍在王管事那邊。
中午的時候,梁堇從大廚房出來倒泔水,就見被幾個丫頭簇擁著的香豆衝她在招手。
“二姐兒……”
“香姐姐。”
梁堇朝她們走了過來。
“你那次給我的煎豆腐,能不能再給我們做些,我們不白吃,買你的。”
原來是那天香豆把煎豆腐拿回院裡,自己剛吃了兩塊,剩下的三塊被一個屋裡住著的給搶走了。
那豆腐也不知道咋做的,她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豆腐。
外焦裡嫩不說,還有一股獨有的臭味,吃起來,又香又鮮,讓人越吃越想吃,吃過一次,惦記好幾些天。
梁堇正好下午閒著,聞言立馬就應下了。
隻是餿豆腐不好買,梁堇拉著桂姐兒逛遍了整個市井,才買回來八斤。
途徑賣肉的攤子,又掏兩個銅子,買下了一堆沒有人要的筒大骨。
提著一捆骨頭的桂姐兒想不明白二姐兒花兩個銅子買這些骨頭乾啥,這骨頭上的肉被屠夫剔的乾淨,彆想在上麵找到一個肉沫子。
有這錢還不如給她買兩個肉餅吃。
梁堇這個時候也餓了,中午就啃了半塊糕,給桂姐兒一個銅板讓她去買個肉餅來吃,倆人一人一半。
等到家後,倆人就開始忙活了,桂姐兒尤其的勤快。
梁堇說賺了錢分她,她才如此。
豆腐煎好後,七塊豆腐收她們一個銅板,桂姐兒負責收錢,梁堇給她們分,丫頭們都爭先恐後的往前擠,生怕輪到她們的時候豆腐沒有了。
“我再要三文銅錢的。”
剛買了一回的丫頭,還沒出刁家的院子就給吃完了。
她們這些丫頭,一個個都富的很,其中一個手上還戴著個金鐲子。
“我先來的,先給我。”
“你剛剛擠到我前麵的,應該先給我,你個小蹄子……”
梁堇煎不上賣,眼瞅著這些丫頭,為了幾塊豆腐要掐起來,連忙說道,
“姐姐們,都彆吵了,剩下的豆腐不多了,一個人隻能買一次,一次最多隻能買三文錢的。”
她們見梁堇這樣說,隻好作罷。
桂姐兒在一旁收錢收的很是激動,沒一會,裝銅錢的匣子就滿了。
“姐姐,我要兩文錢的。”
桂姐兒定睛一看,見是隔壁蔡婆子的丫頭小紅,原本喜的跟啥似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不願意賣她。
小紅的聲音怯怯的,低著頭,見桂姐兒不願意賣她,都快哭了。
這豆腐不是她要吃的,是蔡婆子要吃的,使喚她來買,要是買不回去……
煎豆腐的梁堇知道蔡婆子的為人,那蔡婆子平時沒少打罵這個小紅。
小紅和她們一般大,卻和旁邊的桂姐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桂姐兒臉色紅潤,頭發烏黑,身上穿著繡著鸚鵡的淡綠色小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兒。
而一旁的小紅,黃瘦黃瘦的,頭發像雜草一樣。
身上穿著短小的衫子,衫子空蕩蕩的,褲子的褲腿短了一截不說,上麵還有土紅色的補丁。
“桂姐兒。”
梁堇瞪了一眼桂姐兒,讓她把小紅的錢收下,桂姐兒這才不情不願的收了錢。
輪到小紅從梁堇這拿豆腐,她衝梁堇感激的笑了笑。
等豆腐都賣完後,梁堇把銅錢都倒在了炕上,和桂姐兒來回數了兩遍。
“一百三十八文!!”
比她們的娘刁媽媽一個月的月銀還要多出十三文哪。
桂姐兒都快樂傻了,抓著梁堇的胳膊激動的說道,
“等明天,咱再去買豆腐來煎,一天賺一百三十八文,那一個月豈不是……”
桂姐兒掰著手指頭算,
“我的好妹妹啊,咱一個月就能賺四貫錢了,四貫啊。”
桂姐晃著梁堇,恨不得現在就拉著她去外麵買豆腐。
要知道四貫錢,能買兩石下等大米,一百斤的豬肉,一匹綢子,若是買那尋常人穿的麻布,能買下十三匹哪。
鄉下的上等良田,也就二十貫一畝,下等良田十貫一畝,四貫差不多能買半畝下等田了。
按桂姐兒這樣算,那她們煎上一年的豆腐,就能在鄉下置田買宅子了。
要是能這樣乾,梁堇早就乾了。
蝦子價貴,用來煎豆腐的糟蝦油,已經用完了,即使花高價去買蝦子來熬蝦油,可市井上的餿豆腐並不是天天都有。
如果自己買來豆腐把它放餿,這也行,但成本高了。
她們這次之所以能賺這麼多錢,首先就是花賤價買的餿豆腐,蝦油是之前她偶然間熬的,也沒用錢。
她倒是想去大廚房再撿些蝦頭來熬蝦油,可大房柳氏定下了每房夥食上的用度後,彆說大廚房有蝦子了,連往日那些再常見不過的雞啊,鴨啊什麼的都少見。
梁堇還有一層顧慮,她在府裡賣煎豆腐,雖然隻是在下人中間賣,可也不能太鬨騰。
要是鬨的連上麵都知曉了,來問她要煎豆腐的方子,她是給還是不給?
要知道大房柳氏手裡沒錢,雖然人家是主子,自己隻是家生子,可要是萬一,人家想用煎豆腐的方子去賺錢……
在梁堇心中,高調,出風頭,也就意味著存在危險。
不過,在她們眼皮子底下,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梁堇三天兩頭的往市井跑,市井賣啥的都有,就是沒有賣茶雞子的。
雞子,也就是雞蛋。
市井裡的下等散茶一斤才十八錢,用來熬雞子,很是經濟。
到時候不賣給府裡的丫頭,拎著籃子去南橋夜市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