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結束得很快。
溫言喻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意識模糊不清之際,身體向後倒去,落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君常墨神情懨懨,僅存的眼球轉向被關閉的大門,最終緩緩轉向滿臉裂痕的男人。
破碎聲帶不斷向外發出詭異笑聲。
“你……”
君常墨隻是試探性地剛發出了一句音節,迎接他的便是徹底的黑暗。
隨著最後一滴黑血流入大地,一道光球追隨遊動的黑影而去,剛剛越過屏障的“蛇”狀物被牢牢鎖住。
一切重歸平靜。
傅寒川……或付知言,抬手,低下頭,看向腰間,血染了一片,手掌與手腕連接處血管黑的滲人,那團黑色還在不斷往四周擴散。
融合後的身體用的依然是傅寒川的樣貌,一雙墨藍色的瞳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顏色。
強行與另一具已經快要枯死的身體融合後的兩股意識相互粉碎,此刻,與其用人來稱呼他,不如用行屍。
無數道作為代價,來自世界核心的哀嚎在腦內不斷回蕩,精神與肉體已經瀕臨崩潰,隻是依靠肢體本能趕來。
最後確認了那家夥已經被成功鎖住,傅寒微微轉眸,空洞的眼眸與另一雙眸子對上。
溫言喻眼睫一顫,隨呼出的氣體上湧,睫毛上的雪花,一片片融化,滴滴落下,眼前模糊地看不清什麼東西。
“付知言……”
隻有帶著冷意的苦澀沉香在鼻尖縈繞。
溫言喻抬起手試圖觸摸麵前的人,剛剛被折騰了一番,此刻,他的呼吸很輕,連帶著聲音也很輕。
像是落下的雪。
“傅寒川。”
“我想回家。”
傅寒川呼吸頓住,原本沉寂的精神抓著那根線重新握住主導權,死寂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
沒有得到回應,隻是身體被抱起。
傅寒川弓下身,避開傷口,為溫言喻調整好姿勢。
溫言喻雙手半耷在傅寒川肩上,身子趴在男人的脊背上,大腦昏昏沉沉,腳踝處的骨骼被強行扯開,隻是輕微的晃動就痛得不行。
也許是沒注意,又或許是已經沒了時間。
傅寒川腳步加快,順著來時的路不斷前行。
二人誰也沒注意到,鮮紅的血液在潔白的雪地上滴了一路。
眼前的畫麵並沒有隨著精神的平穩而清晰,反而越發模糊,
沒有害怕。
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溫言喻頭埋在傅寒川肩上,額前碎發向前耷拉去。
“我們還會回去嗎。”
回到那地獄一般的生活裡。
傅寒川腳步很輕地頓了下,努力穩住快要倒下的身體,顫聲回道:“不會了。”
“都結束了。”
意識在疼痛中漸漸迷離,山脈的聲響掩蓋了男人的痛呼與一切異常。
直到視線傾斜。
溫言喻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是剛剛落入雪地,身體便被傅寒川擁入了懷中。
也許是害怕,也許是冷。
溫言喻蜷在傅寒川懷裡,渾身抖個不停。
想要問些什麼,可意識與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寒川小心握住少年的手貼在遍布裂痕的臉上摩挲,微微喘著氣,強撐起精神,努力用正常的語調回道:“言言……不怕,沒事了。”
“你會沒事的。”
像是雪盲症般,眼睛看不見什麼東西,隻有朦朧的人影在眼前。
溫言喻伸手握住了傅寒川的手腕,抱住麵前人,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聞著熟悉的味道。
眼眶又酸又漲,忍不住地想要痛哭。
又因為身體實在太痛太累,隻有止不住的淚落下,哭不出一絲聲音,也說不出太多話,隻能不斷呢喃哽咽著:“好疼,我害怕……”
“不怕了。”傅寒川擁住溫言喻,一下下輕拍,一遍遍輕吻,“乖乖……不怕,我在這。”
用僅剩的溫度包裹住了懷裡的人。
意識在如同搖籃般的哄聲中漸漸散開,溫言喻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傅寒川垂眸,目光在似乎熟睡的溫言喻臉上徘徊,抱著人的手收得更緊。
好不容易抬起右手,一隻毛絨小兔滾落而下,小兔落向溫言喻懷中,剩餘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做出更多其他動作。
傅寒川扯了扯唇角,目光一秒也不願離開,大半張麵部已經化為白骨,白骨又在風中逐漸融化,消散。
想說的話太多了。
想要囑咐對方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生活,要天天開心,不要在浴缸裡睡覺,要帶著他那份和家裡的小兔子一起好好生活。
想要讓對方忘記他,又不甘心讓對方忘記他。
視線被風雪與呼吸和淚水模糊,傅寒川凝視著懷裡的少年,淚水洶湧間,蝕骨的貪戀與不甘幾乎將他淹沒。
瘋狂的愛意在血液裡翻滾,支撐起了他最後的力氣。
傅寒川抬起手,將最後的力量彙為指環,緩慢又虛弱的戴在了溫言喻的無名指處。
“我愛你。”
“我不後悔。”
最後一個吻。
沒有任何情欲的色彩,隻是一觸即離,珍重異常的貪戀,不舍。
溫言喻迷蒙中聽到了傅寒川的聲音,想回答,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回應。
“我愛你。”溫言喻無意識喃喃著,眼角有淚滑出。
風吹過,帶來幾人的呼喊聲。
“言言!”
“溫言喻!”
“小魚!”
“寶寶!你在哪!媽媽來了!寶寶!”
“…………”
一聲聲呼喚由遠及近。
溫言喻半蜷在雪中,左手虛虛握著一件黑色大衣,右手無意識垂落在側。
無名指上的指環繞金線不斷向外蔓延,包裹,阻擋風雪與寒意,金線的另一端是跟隨而來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