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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點半,家屬區那邊傳來喧天的鑼鼓聲。緊接著,又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薑廠長、喬副書記和楊副廠長等領導正開會,聽到外麵的動靜,紛紛起身走到窗邊俯瞰。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個點兒正是職工下班、學生放學的時候,廠區門口黑壓壓全是人,正在夾道歡送即將去縣城參加預考的學子,歡送的隊伍一直綿延到廠區外的馬路兩側。
薑廠長看了一會兒,回頭問“老喬,韓愛民不是停薪留職了嗎?怎麼又折騰起來了?”
“我不太清楚,薑廠長,我打電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彆問了。”
越是困難的時候越要穩定軍心,廠領導班子如果對送考生出征哪怕表現出半點不高興,考生家長知道了肯定會有想法,甚至連看熱鬨的乾部職工都會覺得廠領導沒人情味。
更何況眼前的一切顯然得到了老錢的全力支持,如果沒望子成龍的老錢,焦校長和韓家小五子有再大本事也折騰不出這麼大動靜。
此情此景,讓薑廠長很無奈,感覺廠裡的局勢幾乎失控了,可一時間又沒好的辦法,隻能點上支煙,緊鎖著眉頭說“回頭找個人私下裡問問韓愛民,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去山城發展,還是回東海老家。”
“行,我晚上安排人打聽。”
喬副書記也覺得奇怪,那小子都已經停薪留職了,不是應該出去打拚嗎,怎麼還窩在深山溝裡興風作浪。
楊副廠長想起中午吃飯時愛人說過的事,猶豫了一下道“薑廠長,喬書記,外麵都在說考生去了縣城不但住縣委招待所,還一人一間。”
“一個人住一間客房?”
“嗯,說是擔心兩個人一起住,會影響考生休息。”
“瞎胡鬨,這是把乾部職工交的工會費當成了他的小金庫啊!”薑廠長火了,冷冷地說“老喬,請老錢過來一下。”
“好的,我讓辦公室通知。”
廠裡正是最緊張的時候,老錢居然為了他兒子大肆揮霍工會費,喬副書記一樣覺得不能再任由老錢一意孤行,立馬讓辦公室的小肖去找錢主席。
結果等了大約十分鐘,小肖跑回來氣喘籲籲地彙報“薑廠長,喬書記,錢主席坐保衛科的車走了,說是跟焦校長一起送考。”
“去縣城了?”
“剛出發,大客車開得慢,保衛科的車在前麵開道也快不起來,現在派車追應該能追上。”
真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老錢追回來,老錢肯定會跟你急。薑廠長權衡了一番,擺擺手“算了,等他陪他兒子考完試回來再說。”
……
正在駛往縣城的大客車上,剛才的出征儀式讓錢開生直到這會兒仍熱血沸騰,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徐麗更激動,都忍不住哭了。
連坐在最後一排的餘廣民,都被隆重的出征儀式搞得感覺考不出好成績都對不起廠裡。
補習班隻有兩個女生,孟淑琴是其中之一,跟徐麗一樣學的是文科。她一邊用手絹擦淚,一邊哽咽著問“小麗,韓老師怎麼沒來?”
“不知道,”徐麗緩過神,哽咽著說“我哥說他明天有事,好像要去大魚沱。”
“我以為他會送考呢。”
“明天要去大魚沱辦的事應該很重要,不然他肯定會來。”
孟淑琴探頭看看前麵,又回頭看看身後,確認沒人注意這邊,這才湊到徐麗耳邊,擔心地說“小麗,我爸說外麵有好多風言風語,說韓老師沒事找事,說錢主席以權謀私。韓老師會不會是頂不住壓力,打算借我們去縣城預考的機會走。”
徐麗下意識問“走,去哪兒?”
“廠裡呆不下去了,廠領導對他有意見。”
“可他又不是為他自個兒,他都是為了我們!”
“我知道,但人家不這麼看。”
“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徐麗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得又要哭。
孟淑琴早看出她喜歡韓愛民,很清楚她這個狀態會影響考試,連忙道“韓老師也可能是出去避避風頭,我爸說了,隻要我們能通過預考,就沒人會再說韓老師的閒話。”
“隻要我們考上就沒事?”
“嗯。”
“那我要好好考。”
……
韓愛民是要去大魚沱,但不是去避風頭,而是找一個人!
算算時間她正在上高一,還是個孩子,現在去找她不太合適,搞不好會被人家誤以為是個變態狂。可這些天總忍不住想她,想得晚上都睡不著。
明人不說暗話。
這段時間不止一次想過,我還是我,但現在的她卻不是記憶中的她,完全可以當著不認識,重新找一個女朋友。
古時候有人把“升官、發財、死老婆”當作人生三大幸事,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隻要不被掛在牆上,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現在有機會為什麼不重新找一個,為什麼非要去找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她?真要是去找到她,看到之後會不會想到她變成黃臉婆的樣子?
再說句沒良心的話,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愛情早變成了親情。
不想重新找個姑娘是那是假的,但也隻能想想。真要是那麼乾,或許對現在的她沒任何影響,可自己的良心過不去!今後隻要想到她,並且肯定會想到,就會有歉疚感,就會覺得自己沒良心。
唉!
我是一個好男人,我太有良心,太有道德了!
韓愛民幾經權衡,覺得不能做一個沒良心的人,感覺沒必要再等。畢竟人生如此短暫,重活這種事顯然不太可能發生第二次,打定主意去找她,哪怕先去看一眼。
擔心停薪留職的事被老爸知道,回去之後會被老爸老媽吐槽,晚上住在學校沒回家。
今天上午9點,背上水壺,一個人步行去大魚沱。
山裡交通不便,出個門真的很難。
大魚沱距廠區其實很近,不到五公裡,可全是山路。與其說是步行,不如說是翻山越嶺,要走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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