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概是某種……按照這個時代的說法,就是特等咒禁的一部分,對吧?”
樓迦笑嘻嘻地說。
“你是不是得感謝我?要不是我,你就得和孟化凡發生衝突了。另外,這枚碎片寄宿在蜃主的體內,應該是被操縱之前就吞下了,說不定他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呢。”
“一個不必考慮風險的寶物,現在就在我的身上,是我剛才趁人不注意搶過來的,你……”
“先彆廢話,拿來吧你。”
岑冬生說著,動作雷厲風行地從小人那兒把碎片搶到手裡,融入體內的其它碎片。
阿修羅道、餓鬼道、人道、畜生道,再加上陳久身上寄宿的天道碎片,六已得其五,勝利就在眼前。
“啊……!”
樓迦驚呼一聲,她的雙手在空中舞動,想要奪回碎片,可惜被“無間地獄”消滅過一次的惡神身體成分隻剩下一點點,人又小又孱弱,男人粗壯的手掌就能輕而易舉地包裹住她,根本無力反抗。
“真討厭!”
她隻能鼓起腮幫子,揮舞小拳頭捶著岑冬生的肩膀,以表達不滿。
……
在陳久的預見中,岑冬生在這兩天就能得到主動送上門來的畜生道,所以他早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將碎片收入囊中後,他又問道:
“你是說,這是從蜃主身上獲得的,而孟化凡還不清楚這一點?”
“蜃主就算已經成了傀儡,還是隱藏著自己的秘密,這是它一直以來的求生本能。但這一次……”
樓迦臉上露出淡淡的憐憫之色。
“——它大概是真的死了。”
“蜃主死了。”
橢圓形的漆黑人影靜靜地聽著。
“以它的壽命,原本活不到現在。但它得到了某樣東西,並將其作為自己的生命核心……但那樣東西,在剛才的戰鬥中被奪走了。”
“真遺憾。”
黑影說,他的聲音像是從收音機裡傳出來的,沙沙作響,夾雜著噪音。
周圍的肉壁正在枯萎和衰敗,剝離後再度浮現鋼鐵的殘骸。
“另外,我選了蜃主當做軀體,所以現在的這個‘我’一樣要死了。”
雖然是在與人談論自己的死亡,但他的語氣依然淡定。
孟化凡用蜃主體內殘留的最後一點生命力,促使組織生長,將破開的洞口厚厚地堵上,不至於讓整艘船沉沒。
“你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嗯,可能要花上兩三天的時間。”
“我們的承諾還算數嗎?”
“當然。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就是‘海市蜃樓號’的主人,我留下的材料和實驗,都可以與你共享。”
那個聲音漸漸暗淡下去,這一次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有事要忙碌,恕我暫時告彆。”
黑色人影感受著那個人的氣息遠去,它那張沒有五官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艘船上,還有值得我在意的秘密嗎?”
“死了啊,那還有點可惜……”
岑冬生歎了口氣。
“說不定有辦法複活哦~”
“什麼辦法?”
“這可不能告訴你,至少現在不能。”
小人露出神秘的微笑。
“所以,你現在改變主意了嗎?把我留在身邊,可是有各種意想不到的好處哦?光是我身為惡神萬年積累下來的知識和見識,對於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吧。”
說得很有道理;但越是有道理,對方如此殷勤地想要留在他身邊,其幕後動機越發顯得可疑起來。
“惡神是人類的敵人”——這個未來咒禁師界人儘皆知的常識,岑冬生可不敢忘。
“……先不說好處,我單純就是懷疑你。”
岑冬生回答道。
“我說過,我們倆不熟,這才見過幾次麵,你有什麼道理非要幫我?”
“嗯……”
肩膀上的小人抱著雙手,表情肉眼可見地嚴肅,一時陷入思索之中。看來她是真的很想取信於他。
雖然他很想吐槽一句:能思考那麼久,怎麼看都像是在編幌子吧……
沉默過後,樓迦歪了歪頭,試探般問道:
“……因為一見鐘情?”
樓迦見到男人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心想確實很牽強——經過短暫的“人類大學習”,她現在對“情感”的理解越來越生動、熟練,於是趕緊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哇啊啊啊!”
她再一次發出驚呼,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渾身上下傳來像是要被壓扁的壓迫感。
男人將她一把抓了起來,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看到那張麵無表情的麵龐,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這一刻感受到了無處可逃的束縛感,以及生死皆操於他人之手的無助感。
這種體驗對於曾經高高在上的神來說,還真是……稀罕。
雖然隻要放棄這個半身,她的意識便能直接回歸;尋常的死亡對她而言並非終結,但無論是為了計劃能進行下去,還是想要親身感受這份情感,樓迦都不打算輕易放棄。
其實連這場計劃本身,樓迦自己都是突發奇想,更是頭回嘗試,但這點就沒必要與眼前這個人類解釋了。她隻是苦笑著說:
“你發現了嗎?現在的我弱小到根本無力反抗,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隻要我有任何異動,你都能像這樣,把我一把掐死。”
“那可不行,你是惡神。就算戰鬥力不足,其他手段肯定又厲害又豐富,對吧?”
“……我明白了。”
樓迦點點頭。
“我無法說服你相信我,但我可以告訴你,隻要得到我,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所以,這是一場風險與收益的博弈,你可以再仔細思考。”
“比如?”
“比如,該如何抵達‘至高的境界’。雖然神與人的處境不儘相同,但我相信我……”
這的確是頭等大事。
不如說最近他所麵臨的對手,一係列事件與鬥爭,其幕後緣由都是為了這一件事。
每個特等咒禁師都在想方設法爬上巔峰;而與人類之“祖”對應的鬼怪之“神”,確實有傳道授業的資格。
“問題是,我可還沒到那個境界呢。”岑冬生笑了笑,他連特等咒禁師在內,“所以,我不著急。”
聽聞此言後,惡神反而流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她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看著男人。
“——可在我遇到過的所有人類,包括那些特等咒禁師在內,你明明就是離它最近的那個……岑冬生,你自己難道沒有注意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