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走廊之上。
男人與女人雙目相對，一時沉默無言。
他粗壯的手掌抓著她纖細的皓腕，像兩尊雕塑停止了動作，若是有旁人在，可能會覺得他們在演言情劇。
因為這個動作，宋雨棠被拉攏過來，兩人間的距離變得很近，近到襯衫底下渾圓的胸部輪廓身不由己地貼上他的身體，擠壓間產生微微的形變。
那種滋味妙不可言，讓他親身感受到何謂飽滿與彈性。
不愧是熱愛運動的健美係女大學生，這觸感確實非同凡響……他的腦海裡浮想聯翩，隨後發現眼前女孩的肩膀正在顫抖，好像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正如之前所言，他已經無法用對待單純的好友或是夥伴的目光，來看待這位同齡人——這種說法實在太含蓄，換個直接點的吧：現在的岑冬生一看到宋雨棠，滿腦子都是性幻想。
就和他看到安知真和伊清顏姐妹倆時一樣。
關係的改變，會帶來心態上的急遽變化，此乃人之常情。
無論對方的相貌何等驚豔、魅力何等出眾，隻要不是那種關係，他都能克製住欲望，根據場合和關係性質禮貌地對待；然而，一旦彼此間親密起來，就很難控製得了胡思亂想。
就像岑冬生最開始還覺得和姐姐大人有著距離感；起初對清顏妹妹甚至懷有畏懼心理，但是在真正開始卿卿我我之後，這種感情很快就轉變成了純粹的愛欲。
雨棠本就是魅力十足的女性，以前能當成夥伴和朋友來相處，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停留在開玩笑般的“師徒”上；但換種心態，他的想法立刻不一樣了。
岑冬生是一時頭腦發熱才抓住她的手，這會兒開始覺得尷尬，鬆開後，男人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視線望向彆處。
宋雨棠鬆口氣，將手抽回來，輕輕撫摸著腕部上的痕跡。她纖長的睫毛急促顫動，耳朵發燙，淺櫻色從脖頸漫上臉頰。
她感到羞澀和不自在，卻不打算就此離開。
“如果你不是膽小鬼的話，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回應我呢？”
女孩聲音幽幽地說道。
就在兩天前，她向岑冬生告白了。
當時的男人麵露驚訝，沉默片刻後，表示他需要一段時間的思考，要過幾天才能做出決定。
說是“過幾天”，但宋雨棠顯然等不及了——特彆是今天看到那兩個女人出現的時候。
她心生焦慮和不安。沒有得到確切的答複，宋雨棠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飄到了天上，變成了在狂風中搖晃的風箏，始終落不了地。
“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吧。老實說，我到現在都覺得很震驚，沒想到你會主動向我告白。”
此言非虛。
“我想，如果不由我來說，你是不可能開口的……那，你已經想好了？”
“是的。”
他覺得是時候該做出決斷了。
首先是……
岑冬生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我的愛人。”
無論從情感的角度考慮，還是更加“赤裸裸”點，從利益和力量上來考慮。
他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以前看過的某本武俠，講的是一個絕世美男子被兩位貌美如花，實力頂尖，地位尊崇的女性高手愛上。
但他並沒有喜歡上這兩個人，反而愛上了她們的侍女，與此人私奔；被拋棄的女性從此因愛生恨，個性扭曲，成為了後來一切悲劇的開端……
岑冬生自認為沒有辦法做到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為了愛情舍棄一切，哪怕不是為了本人著想，起碼得為這個世界考慮一下。
譬如上輩子的平等王一直壓抑著自己的瘋狂，卻依然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口；若是她從現在開始就變得瘋狂，將來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汗毛直豎。
當然，最關鍵的是——
岑冬生的確是愛著她們的，哪怕最開始是因色起意。
“哦……”
聽到這個回答，宋雨棠卻沒有露出傷心或失落的表情。
因為她一直有在認真觀察岑冬生的神態變化，這個時候已經猜到了男人的真實想法。
可以說，這是女孩預料之中的答案。
“但你看起來並不打算拒絕我。”
“……這都能看得出來嗎。”岑冬生歎了口氣，“看來我是真的不適合撒謊或是隱瞞。”
“岑冬生，你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奇怪的是你。明知道我是這種人，還有了女友，甚至是兩個，還和我告白……”
“感情這種事難以避免，我隻是順從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宋雨棠用手貼著滾燙的臉頰。
要說出這種話，需要很大膽，對於她這樣初次體驗戀愛感覺的年輕女生來說更是如此。
不過……
有的話隻要說出一句，就能徹底放開。她低聲問道：
“還有啊，岑冬生，你說這種話，是打算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嗎？”
“……當然不是。”
岑冬生搖搖頭。
接下來，他就要給那個出答案。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雨棠，我很希望接受你的告白。但現狀如此，除非你不介意，那個……”
這話他說出來連自己都會覺得羞恥。
雖然在咒禁師統治的時代並不罕見，但以他過往的道德價值觀而言，根本就是那種毫無廉恥，玩弄女性的人渣才會講的，所以這口開得可謂艱澀吃力。
“——當我的情人。”
宋雨棠很快給出了回複：
“我當然介意，怎麼可能有女孩子會不介意呢？”
“……我想也是。”
岑冬生的心剛往下墜，又聽到她接著說道：
“不過嘛，現在隻要這樣就好，先邁出第一步再說。”
……他很想抱怨，說話大喘氣這習慣可不好。
“我是第一次喜歡上彆人，暗戀的感覺對我而言實在太沉重，隻想徹底拋下這個包袱。”
宋雨棠將手放在胸前，露出淡淡的、安心的笑容。
“所以，我很高興你能接受。”
……
在那之後，兩人間的談話氣氛再度回歸到了過去的氛圍。
或許有哪裡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隻是現在尚未顯露，但對現在的岑冬生而言，他還有更在意的事情：
這段時間以來，女孩的所作所為，總能令他感到驚訝。
“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不好嗎？”
“不，隻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厲害。”
重生前聽說過宋雨棠的名頭，知道她在人前的形象；重生後又相處了好一段時間，岑冬生還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她。
這個女孩身上最大的特點，是率真和開朗。但除此以外，她性格中更深處的底色，是認定目標不鬆手的執著。
男人想起了她在麵臨兩位特等咒禁師間的戰場，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賭上性命、毅然決然的模樣。
他不可能舍棄“姐妹倆”的感情，難道就能拋下和宋雨棠的關係嗎？
在被她告白後，岑冬生回去以後就想道：
雖然他可以拒絕，但這樣做很可能會破壞兩人間的關係，說不定連隊友都做不成了。
難得培養宋雨棠成為了特等咒禁師候選人，怎能容許她從自己手上溜走——
但他後來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這種想法還是在為自己找借口。
問題的關鍵在於，岑冬生壓根不願意讓她從自己身邊離開。
如果他真的隻是將對方當成隊友的話，假如她願意繼續留在隊伍裡，以後去找彆的男人結婚生子、成家立業，難道就可以嗎？
他必須對自己坦誠，他無法接受。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對女孩已經產生了獨占欲與愛憐感……
岑冬生已經意識到自己就是個濫情的混蛋，同時決定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
“我們現在算是‘你情我願’的關係了。不過，這隻是個開始。”
宋雨棠輕笑著說。
“你做好準備了嗎？從你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打算一直隱瞞著她們吧。”
“……是的。”
岑冬生表情嚴肅。
“但這就是我說的，我會儘力負起這個責任，所以你不用管。”
如湖水般靜謐的瞳孔正注視著她。
“我該說聲謝謝嗎？”
“你寧願當情人都要與我在一起，這種程度……”
“師父。”
她又換回了原本那個稱呼，打斷了岑冬生的話頭。
女孩鼓起勇氣，將嘴唇貼到男人的臉頰旁，留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對於已經有了經驗的岑冬生而言，隻是微微一愣，臉上傳來柔嫩濕潤的感覺；
而對於宋雨棠本人——
“這是我的感謝。那……那我先走了。”
她的臉蛋又一次紅透了。
“那個……”
“明天見。”
宋雨棠留下這句話後，便捂著臉頰，邁著林間小鹿般雀躍的步伐，逃也似地離開。
……
岑冬生看著她的背影，陷入思索，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她到底算是膽子大，還是容易害羞呢。”
又或者，這二者從來就不矛盾。
“他……他答應了？！”
這天下午，本來正窩在家裡的沙發上，把自己裹在棉被裡，對著屏幕拿著手柄打遊戲的薑雲湄，接到了來自好友的電話，並從對方口中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是啊。”
對方的語氣中透著愉快的笑意，整個人都很放鬆。
這下輪到薑雲湄難受了，短暫的通話結束後，她放下手機，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她沒想到宋學妹會如此果斷，行動力簡直爆棚，說告白就告白；更沒想到，這兩人會說在一起，就真的在一起了。
雖然無論是她、還是他們，都知道真正需要翻越的兩座大山還在那裡，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
話說回來，岑老師那家夥，答應的方式好像很奇怪！宋學妹根本就是“被社會人士包養的女大學生”感覺。
雖然中間沒有任何強迫的部分，反而是女方那邊主動提起；而岑老師那邊的決定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不可能舍棄那對姐妹，所以才會光明正大地提出這種要求，要是換成彆的女生肯定扭頭就走……結果又被痛快接受了！
都是怪人，你情我願，看起來沒啥不好。
但還是很奇怪，就是哪兒哪兒都很奇怪，從她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簡直不可理喻。
薑雲湄看著屏幕上，又一個被虛擬世界中的“自己”攻略，羞紅著臉告白的二次元美少女，突然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
“說到‘情人’……”
她放下手柄，不自覺陷入沉思。
薑雲湄曾因為被親戚指明“被某位強大的咒禁師盯上”的事實而陷入絕望的擺爛狀態中，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這個人就是岑冬生。
雖然超喜歡宅在家裡的日子，但薑雲湄知道過度放縱會讓自己的身材變樣，保持身材，早睡早起，保護皮膚，定期護理，哪怕是當宅女的時候都不例外……所以在外人眼裡始終是個精致漂亮的女大學生，難免引起覬覦，關於這點她心中有數。
她甚至有過假想，覺得以自己的彆扭個性，本質上是廢柴的她要是哪天真的成了彆人的情人，肯定會在人前努力扮演出一個完美形象，說不定還挺能讓人滿意的……
“不不不！”
薑雲湄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將過去的妄想拋出腦海。
“在想什麼呢？”
特彆是把這種想法和岑冬生聯係在一起，她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薑雲湄對他這個人是挺欣賞，但當戀人的話實在不敢恭維。
“不介意當情人的話”……想想也知道，這話肯定是岑老師當著學妹的麵講的，真虧他能說得出口。
真是下流、人渣、變態。
況且，當時的薑雲湄就已經做出決定。想歸想，她可沒有那般軟弱。
“成為情人”這件事本身，就等於是在對自己的人生認輸——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選擇，何況是自己的好友，更應該尊重；但這就是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哼……哼哼。”
薑雲湄拍了拍自己的臉蛋。
“你不可能變得像學妹一樣自暴自棄，要找個一心一意對你好，強大又溫柔，能保護你的男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