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大概就是這樣。”
一家路邊的餐廳裡,岑冬生坐在伊清顏的姑姑麵前,講著昨天晚上耗費了一堆腦細胞編造出來的故事。
簡而言之,就是伊清顏被他所在的事務所看中,打算簽約。可能很長一段時間裡,小姑娘都得跟著他去彆的城市。
對麵的中年女人看著他,眼中明顯存在著不信任。
岑冬生從口袋裡拿出一份準備好的文件,放到她麵前。
“您不放心的話,可以請律師過來看。或者我這邊可以提供谘詢。”
伊清顏的姑姑拿來翻了幾頁,表情變得有些驚訝。
耗費了這麼大的精力,搞得像模像樣,還專門來找家長問話,不像是騙子。
說實話,如果換個人來,直接把那小姑娘拐走,她可能都得過一倆周才能發現,畢竟連學校裡的老師都不怎麼管她。
這個時候,岑冬生又拿出了一個厚實的信封,推到中年女人麵前,露出和善的笑容。
“這裡是簽約費,您看看。”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問題。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眉頭豎起。
“你這是讓我賣——”
“不,彆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岑冬生說,“你是她的長輩,清顏她想感謝這幾年來的照顧,所以托我轉交給你。這錢就先收著吧。”
“……”
中年婦女猶豫了一下,拿起信封,放在手裡掂了掂。
“如果讓知真姐來勸說,就算不使用能力,肯定也會很輕鬆吧。”他想。
不過,這件事隻能交給他來做。
“岑先生,我還是搞不太懂,您說事務所看中清顏,究竟是看中了她什麼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的工作就是發現璞玉。伊小姐在我眼裡,是一顆蒙塵的鑽石。”
見她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岑冬生心想是時候了。
“伊小姐今天也在這裡,我請她過來吧。”
見對方點了點頭,岑冬生立刻轉頭朝著身後招呼,一個從剛才開始就背對著他們坐在不遠處的身影。站起來朝著這邊靠近。
“來,和你的姑姑說聲再見吧。”
伊清顏走到兩人身邊,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在看到少女真容的一瞬間,姑姑很明顯愣了一下。
她抬起頭,覺得那張臉既陌生又熟悉,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是……清顏?”
“嗯。”
伊清顏輕輕點頭。
“對,是你,是你……我想起你小時候的事情了。”
女人喃喃道。
伊清顏的姑姑在她初來天海市那會兒,見過她的樣子,那時候的小姑娘就粉雕玉琢,已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隻是漸漸的,隨著小姑娘留長頭發,她自己又是每隔半個月到一個月才的時間才來見一次,連伊清顏真實的樣貌都快忘記了。
“你……確定要走嗎?”
伊清顏輕輕點頭。
“這是我的決定。”
“我……明白了,我同意。”
伊清顏的姑姑心中的疑惑解開了。在沉思片刻後,她將錢收起,在監護人同意書上簽了字。
“其實,如果沒有你來,過段時間我們也打算搬到彆的城市去了,到時候她應該會和我們一起走,畢竟我是她的監護人……我們還沒想好這事兒該怎麼處理。”
說著,女人似乎鬆了一口氣。
本來伊清顏一個人住在奶奶家,她每隔半個月過來看一次,送點生活費,負擔不算特彆大。
但如果搬到彆的城市,就意味著她家裡很可能得接納一個還在上高中的孩子。多個人就是多張吃飯的嘴巴,照顧起來自然有壓力。
“哦?是工作關係的調動嗎?”
“對,我丈夫的公司需要他離開天海,去彆的地方開拓業務。”
“打算搬到哪裡去?”
“寶珠市。”
岑冬生點點頭。
果不其然。
恐怕在他上輩子的時候,伊清顏最終還是跟著她的姑姑一家人一起搬走了。
寶珠市,未來會成為“滄東大區”的一部分;而平等王最開始的活動記錄,就是從滄東大區開始的。
他最開始遇到伊清顏時心中的那個疑惑,終於有了解答:
為什麼平等王會在天海市出現?
實際上,她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年以上,搬到寶珠市才是後來的事。
……
目送著女人的背影離開餐廳,岑冬生又將自己的視線轉回到身畔的少女身上。
“姑姑她……”
伊清顏看著陽光照耀下的門前階梯,不一會兒,變得空無一人。
“剛才一直在避開我的視線。”
“不習慣嗎?”
“我知道,有一些人……不喜歡彆人這樣直直地看著自己。”
“是啊。”
“我不知道對於姑姑來說,我是不是已經算是陌生人,或者說,是個累贅。她早就想要拋下我,這次才總算有了好借口……”
她小聲說。
“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
岑冬生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不論她怎麼想,你要是想見,還能再見的。到時候,就算想問個清楚也容易。”
“……嗯。”
*
下午。
天海大學附屬實驗中學,岑冬生和伊清顏坐在校長辦公室裡。
“要轉學進來的是這位?”
校長看著打扮得像個清純偶像的伊清顏,驚歎道。
“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他的目光轉向坐在她旁邊的高大青年。
“你和她的關係是……?”
“這是我的妹妹。我現在在天海大學讀書。”
“那我們還是校友了。”
校長笑嗬嗬地說道。
“你是打算轉進高二一班吧?待會兒讓那邊的班主任徐老師替你們指一下路。”
伊清顏眨了一下眼睛。
“這樣就可以了嗎?”
“對,檔案都轉過來了,我已經看過,沒問題。”
這小姑娘背後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特事特辦,短短一天的時間裡手續都處理完畢。已經有人提前和他打過招呼,他自然不敢怠慢。
“老徐,把你的新學生領走吧。”
等在門口的徐老師走過來,帶著他們離開,去校園裡的各棟建築物轉了一圈。
他的態度有些過分殷勤,顯然明白這對兄妹“身份不凡”。
“這邊是食堂,還有小賣部,不用擔心課後肚子餓。”
“那邊是體育館,體育課一般不是在操場,就是在館內上。裡麵還有個很大的遊泳池,彆地方的中學壓根沒這條件。”
“這邊是實驗樓……”
岑冬生一路上附和著徐老師的話頭,心思主要還是放在了觀察身邊的伊清顏上,發現她的態度有些心不在焉。
“好了,就先到這裡。課本已經發放到座位上了,明天或者一周裡,你來學校報個到就行。”
徐老師說。
“不用太緊張,最開始幾天主要還是以適應學習節奏為主,遇上什麼事和我或者其他老師商量,班上的同學們也挺熱心的,都可以問。”
“嗯。”
伊清顏隻是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時間不早了,待會兒還有我的課。”
徐老師看出這孩子不太喜歡和人交流,於是識趣地打算結束這場對話。在那之前,他發出了最後的邀請。
“要不要來教室看看?”
兄妹倆麵麵相覷。
“要不要去見一下你以後的同班同學?算是初次見麵了。”
岑冬生輕聲問道。
伊清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總歸會見麵的。”
見小姑娘興致不大,岑冬生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對徐老師說道:
“辛苦您了,我們就不跟著去了,在這兒轉轉就行。”
“好的。”
……
徐老師離開之後,他們離開教學樓,來到操場,還是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不知道是在上體育課還是逃了自習課出來閒逛的。
兄妹倆一邊散步,一邊欣賞著校園內的設施。
天海大學附屬中學是市重點,無論教育質量還是校舍環境,都比伊清顏之前就讀的才新中學更好。
當然,說到底還是學校,到處是似曾相識的感受。
“哥哥,我有個問題。”
身邊的伊清顏突然開口。
“嗯?”
“為什麼……我還要上學呢?”
“你不願意?”岑冬生回答道,“要是真覺得不想上了,你當然可以選擇不來。”
“我沒有不願意,隻是想聽聽哥哥的想法。”
“學校裡不止是提供知識的,也是提供一個與同齡人相處的環境,這對心理發展有好處。不過,你畢竟不是真的孩子,我肯定要尊重你的想法。”
“那,哥哥你是大學生,還會繼續上學嗎?”
“會啊。”他聳了聳肩,“暑假結束,我大概回去大學報個到吧。”
“欸……”
“你可能理解錯了,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身份,對我們來說,‘咒禁師’當然是最重要的;但在你不需要為此苦惱的時候,完全把學校當做一個放鬆的地方,享受身為普通人的生活。”
岑冬生解釋道。
“畢竟,能這麼做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估摸著最多也就一年的時間,世界格局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第一次浪潮末尾的時候,岑冬生所在的學校經曆了“陰兵過境”,當時大部分師生都被迫離開校園,他的大學生活自然也就提前結束了。
因為是過來人,岑冬生覺得在此之前的這段時間,某種意義上還挺寶貴的。
當然,還有個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在這個時代,他與伊清顏都不需要太忙碌。
伊清顏有最適合她本人的境遇,岑冬生隻要關注一下“那件東西”的下落就好;而他自己……
他要是沒有得到“虎魔披身”的時候,可能真的還蠻急的,錦江市和天海市找不到合適的咒禁或禁物,他就得跑去外地尋找了。
但情況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除了幾起與特等咒禁/禁物有關的事件還會激起興趣,現在的岑冬生已經不需要再忙碌,隻需在亂世到來之際,想辦法打好基礎即可。
更何況,他重生以來的“最大抱負”——想要抱大腿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且完成度遠遠超出他本人的預料。
“我明白了。”
伊清顏點點頭。
“我好像有點能理解哥哥的意思了。”
對彆的同齡人來說是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緊張刺激的戰鬥之外的調劑。
“如果我和哥哥一個歲數、能一起上學的話,那就更好了。”
兩人一邊散步一邊聊天,過了會兒,注意到操場上有不止一人用好奇的目光望向這邊。
有幾組在跑道上散步的女生,留意到了伊清顏這位沒穿校服的陌生女孩,與她們同齡,卻打扮得青春靚麗,十分惹眼;以及跟隨她身邊,像保鏢般身材高大的男性。
她們開始小聲討論起這人是誰,有的還在興奮地猜測是不是有電視劇打算借助學校當場地拍攝。
“看見了嗎?我感覺你在新學校會很受歡迎。”
岑冬生露出微笑,和身旁的小姑娘開了個玩笑。
“……”
伊清顏沒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我們走吧。”
“行,我們……”
說到這裡,岑冬生的話頭頓了一下。
“這幾天你都打算在我家裡住下來嗎?”
“我已經不打算再回家啦。”
伊清顏抬起俏臉,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語氣略顯促狹。
“哥哥要是趕我走,我就沒彆處可去了哦?”
看來她是真賴上了。
岑冬生本來是覺得無所謂的,家裡熱鬨點挺好,且相比起知真姐,和清顏小妹妹住在一起,他各方麵的心理壓力都會小點。
但問題是……
“殺了她。在一切還來得及之前,在她還沒有惹出麻煩之前——殺了她。”
昨天晚上,知真姐的那句話猶在耳畔回蕩。
雖然安知真實際上的意思是“有關伊清顏的事情都交給他”,但岑冬生還是覺得有點嚇人。
這話當然不可能和伊清顏分享,否則就真是“火星撞地球”的結局了。
問題是,她們倆目前就在同一個屋簷下,被架在當中的自己,說是坐在火藥桶上都不為過——
……
懷著這般略帶緊張的心情,岑冬生和伊清顏回了家。等到晚上知真姐歸來,她告訴了他一個等待許久的好消息。
“我這邊收到了有‘魔’出沒在附近山上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