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時間退回到半個小時前。
教室裡的岑冬生感受到周圍陰炁流動發生了改變,於是來到走廊,正好瞧見“罪魁禍首”在哈哈大笑。
他仰頭望著天空,直視穹頂上的烈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那盛烈的陽光裡,他隱約看到了些許陰翳,從模糊到清晰,開始逐漸擴張。
“鬼屋化”要開始了嗎……
比想象中更快,這說明本地陰炁已經聚集到了臨界點。
通關鬼屋的難度不容小覷。
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嗎?
岑冬生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急著動身。
“我送你走吧。”
他回到教室,對那個女生說道。
“哥……?”
“彆廢話,我讓你走就走。”
……
離開教學樓的路上,岑冬生看著不遠處的教室門像海市蜃樓般出現了扭曲,便從褲兜裡拿出手機。
這會兒不聯係,很快就要沒機會了。
“知真姐?我現在正在才新中學,‘鬼屋化’馬上就要開始,我打算留在這裡。”
他快速將目前狀況同步一遍。
“冬生,你要加油啊,自己注意安全。”
“好。”
簡短的對話完畢,岑冬生正準備掛斷,卻聽到電波對麵的女人突然問了一個在他聽來有些奇怪的問題。
“這一次,你打算救下誰、保護誰嗎?”
“……?”
岑冬生感到疑惑。
“我之前和姐姐說過我的行事準則吧?如果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彆人的性命能救就救。如果會影響到我的個人安全,那隻能說很遺憾了……”
與其說是“行事原則”,不如說是過去職業的工作原則帶給他的影響。隻不過,這種作風確實最符合他的心意。
“嗬嗬,如果隻是這樣,我當然不會擔心。”
知真姐的說法,簡直像是預見到了什麼一樣。
“你是說,我可能為了彆人而甘冒風險嗎?我應該沒有善良到那種程度吧。”
“我知道。按照普通人的道德標準,你可能不算好人……但你是個重感情的人。換句話說,你可能因為一時熱血上頭,衝動做出某些事。”
“重感情”……是嗎。
他歎了口氣。
在知真姐麵前,這話還真是沒法反駁。因為在和鬼怪於文濤打架的時候,他就明顯上頭了,直到自己被燒成一具骷髏才感覺到了迷茫。
“所以,知真姐是在提醒我?”
“不。對你來說,一時的衝動,未必不會帶來好的結果。”
的確,如果沒有賭命之事,他覺醒異能的時機還會延後……當然,最重要的是可能無法和她建立起如今的關係。
“我很喜歡這點哦,說明你心中的火尚未熄滅。”
女人的聲音中透著笑意。
“那就這樣,我馬上就回過來,很期待你這次又會給我帶來什麼驚喜。另外,保險起見,如果你在兩天內沒有出來,我會……”
伴隨著“沙沙”的電流聲,電話掛斷了。
岑冬生放下手機。
這時候,他已經抵達入口附近了。
“校門……不見了……”
女生驚訝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是啊。”
岑冬生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他聳了聳肩,還有心情嚇唬小女生:
“很遺憾,你已經出不去了。這地方非常危險,說不定會死呢。”
*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後,岑冬生開始檢查周圍環境。
陰炁浩瀚如海,彌漫樓宇之間。
鬼祟橫行之地,偶有電閃雷鳴。
他看了一眼陰雲如鐵,沉沉透不出半點光明的天空。
“雷雨即將來臨前的天氣嗎?這天氣還真鮮活……”
一路上遇到幾個扭曲的人型黑影,岑冬生不閃不避,上去試了下水準,意識到是浮遊靈後,全都一個個清理掉。
途中他還特地觀察了一下跟在身後的那個女生的反應。她現在靠得更近了,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躲在他身後。
“好,好多鬼……”
她顫顫巍巍地說。
“你不是說自己見過鬼嗎?”
“我是說過……但,但我隻是見到過幾次……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小姑娘雖然是個怪人,但看她的反應,那驚愕和恐懼不似作偽,的確是第一次進入鬼屋。
所以,是那種靈感相對敏銳的普通人吧?
“哥……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害怕?”
“之前你不是猜到了嗎,我是來調查那些失蹤的人的。”岑冬生隨手又扭掉一個黑影的脖子,“會來這種地方,當然是有點本事的。”
在樓道裡四處轉悠的過程中,岑冬生很快注意到,看似已被黑暗海洋浸沒的教學樓中,有幾處搖曳的微弱燈火。
“有人?”
他很快打定主意,朝那個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的女生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顫抖著問道。
“哥……我總覺得,這天氣是不是有點奇怪?”
“嗯?你說什麼?”
“我發現有時候……會先聽到雷聲,再看到閃電……”
岑冬生笑了起來。
“不錯嘛,你還挺敏感的。”
“欸?”
“誇你呢。”
岑冬生說。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現在已經不在現實世界裡了,所以這片天是虛假的天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用覺得奇怪。”
“哦……”
小姑娘點了點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
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教學樓對麵的實驗樓三層,牌子上寫著“教室三”。
這一進門,岑冬生就有點驚訝。
這地方人是不是太多了?
早餐店遇見的那倆中年男子,柳曉川和張休;被他教訓過的三個高中生,杜常龍,肖麗婷,王威,還有……
“大家還是第一次見麵吧?”
戴著眼鏡的溫和男子朝著他點點頭。
“我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田敬文,是這所學校的老師。”
“我叫楊超。”
“……衛燕燕。”
“孫雯。”
“人還真不少……”岑冬生的視線從這群陌生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你們就是失蹤者?”
一個老師,三個學生。兩男兩女,一個沒死。
再算上他們倆,這間教室裡一共聚集了十一個人,四個大人,七個高中生。
“是的。”田敬文回答道,“要不是你們這次進來,其實我們也搞不懂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唉……”
他苦笑起來。
“讓家裡人擔心了。我們也想過很多辦法,但實在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你們在這兒呆了多久?”
“我們不確定手機或者鐘表的時間是否正確,隻能從彆的地方來判斷,目前大概消耗了超過兩天份的食物。”
“原來如此。那……”
“等一下,岑先生,先不用如此著急吧?”張休笑嗬嗬地說道,“這些情況可以待會兒再問,大家還都不認識呢。和這幾位幸存者一樣,先來自我介紹一下吧,好不好?”
他敏銳地注意到,那三個高中生一見到岑冬生出現,就全都露出了恐懼和僵硬的表情,下意識地往後倒退。
張休是個私家偵探,察言觀色,注重細節,是他的拿手好戲。
在他看來,這群人當中,他們幾個是最符合“迷茫畏懼”印象的,幾位之前失蹤的師生們表情則有些麻木,可能已經快要放棄了。
最平靜,或者說最自信的人,毫無疑問是岑冬生。
就算是柳大師,雖然在人麵前表現得從容不迫,但在真正進入鬼屋之後,他還是能看得出對方的言行舉止間透露出的緊繃感。
隻有這個青年,他明明和所有人一樣,身處在這棟電閃雷鳴、鬼影幢幢的學校裡,神態卻放鬆得讓人感覺他是出來郊遊的。
……哦,對了,還有個跟在岑冬生身後的女生。因為頭發太長,根本看不到表情,他最初差點沒發現這個人。
……
“自我介紹?行啊,我是岑冬生,懂點驅鬼的功夫,我是來看看能不能解決問題的,你們繼續。”
岑冬生隨意拉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就像私家偵探的猜測一樣,他確實很淡定。
原因一方麵是鬼屋本就是他最習慣的工作環境;另一方麵,現在的他,已經比過去的自己更強大。
雖說之前提過,依照真炁量的評定,他還是乙等咒禁師;但在同等級內,隻要有機會接近戰,岑冬生就有信心壓製對方。
小康樓的核心鬼怪是力量失控的禁師死亡後誕生的,論實力已經是僅次於甲等的頂級厲鬼,依然被他憑借一己之,力戰而勝之。
就算不使用異能,岑冬生亦是在連續“殺”了二十多次對方後,才開始慢慢陷入絕境。
在此之前,他光靠被真炁強化過的身軀,就能硬抗厲鬼釋放出來的詛咒之火,**強度相當離譜。
當時若不是為了知真姐,必須想儘辦法和厲鬼正麵纏鬥,他也不至於狼狽到要拚命。
除非這回遇到的是屋主等級的甲等鬼怪,才會讓他很可能得依仗“不死骨”的力量,越級鬥法……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岑冬生心想。
但就算真遇上了,無非一戰而已。
他對於鬼屋中存在的危險十分清楚,因此不曾有迷茫。
岑冬生曾在知真姐麵前許下諾言,拒絕了她要一起幫忙的提議。
這個年代的人或鬼,上限就在那裡。若是能有幸遇到各種強手,對他而言是一場不至於有生命危險的磨礪。
岑冬生渴望著能讓自己變強的挑戰……
此刻的他,充滿自信。
……
在他之後,第二個說話的人是柳大師。
“我是柳曉川。”山羊胡男子整了整領口,慢悠悠地說道,“我是一位風水師。”
“我是張休,一名私家偵探。”穿著衝鋒衣男人將目光轉向孫雯,“我這次是來找你的,孫雯同學,這是你父母的委托。”
“真的?”短發女生一直抱著肖麗婷的手不放,這會兒雙眼一亮,激動地問道,“那你能帶我們出去嗎?”
“哈哈,那就要看柳大師……還有這位岑先生了,我隻是個普通人,處境和你們一樣。”
等外頭進來的三個高中生依次介紹過之後,偵探剛想繼續,卻被柳曉川打斷了。
“等等,這邊還有個人沒說話吧。”
他指著坐在岑冬生背後,沉默不語的長發女生。
“這位是誰?看她衣服,也是這裡的學生?”
“……”
她沒有回答。
“你不說話,啞巴了?這副打扮……”柳曉川蹙起眉,他有種自己被無視的感覺,“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有鬼跟進來了。”
“大師也這麼覺得嗎?我就覺得這人鬼氣森森……”
肖麗婷的話說到一半,岑冬生的目光有意無意從她身上掃過,立刻嚇到住嘴,
柳曉川卻因此盯上了岑冬生。
“岑先生,這姑娘是你帶來的吧?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岑冬生回答得很乾脆。
“至於她怎麼來的,很簡單,她要跟著我,就讓她跟了。”
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
柳曉川的眉頭沒有鬆開,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而青年顯然沒有要主動解釋的意思。
正當氣氛變得有那麼一點緊張起來的時候——
“我知道她是誰。”
田敬文咳嗽了一聲。
“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應該也是不小心被卷進來的。”
“……是嗎,她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是姓‘伊’吧?叫……”
“——伊清顏。”
始終沒有說話的長發女生,終於用她那清澈好聽的聲音開口了。
“我叫伊清顏。”
……
當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恰巧雷聲乍響,隨之而來的光照亮了岑冬生的臉,照得一片淒白。
“欸,沒想到名字還挺好聽的……”
“是啊,感覺和本人不符。”
“彆這麼說。”
“哈哈,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
其他人的說話聲,這會兒在岑冬生耳中聽來,就像噪音一般被過濾了。
他腦海裡唯一剩下的念頭就隻有——
伊……清顏?
……那個……伊清顏?
剛才的自信和淡定全都不翼而飛,岑冬生努力繃住了自己的表情,總算是避免被人注意到他的失態。
不,不對——
應該說不完全一定!
雖然大概好像或許性彆年齡都確實對的上……
但活動地區不一樣,那個人最開始出現活躍記錄是在滄東大區,和錦江市壓根不在一個地方!
所以,岑冬生重生製定計劃的時候,隻是作為未來可能存在的巨大威脅慎重考慮,初期根本沒有計算在內——
等、等一下。
冷靜,冷靜,你剛才還打算戰天鬥地的豪情勇氣去哪兒了!
岑冬生心想,事到如今,就算真是那個人,他也沒必要心生畏懼……
沒錯,根本沒必要。
我都已經抱上哲人王大腿了,實在不行舍棄尊嚴向知真姐求助,我還有啥好怕的——
……哦,對了。
他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想要歎氣。
他都差點忘了,現在是他們倆呆在同一個鬼屋裡,反而知真姐還在外頭——
就因為他那天晚上拒絕了知真姐的提議,覺得自己一個人肯定能行。
……不是,一般來說確實能行啊?鬼屋內的威脅頂天了就是甲等鬼怪……這年頭的其他咒禁師更是……
我這遭遇真的合理嗎?!
“……咳,你的名字聽上去不錯,意外得挺好聽的。”
岑冬生再度繃緊臉,嘴角都快抽抽了,但還是儘量以一派無所謂的口吻問著那個女孩。
“所以,怎麼寫?”
於是,他便見到她默默用手指寫下了那個三個字——
“清是這個清……顏是這個顏。”
伊·清·顏。
年齡和名字全都一致。
這下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目前會在錦江,還是這副形象,害得他完全沒意識到……
但毫無疑問,就是本人。
就是本人……!
伊清顏,這是一個讓他永遠無法忘卻的名字。
明明聽上去就是個惹人憐愛的少女名字,本人出道時的年紀也的確算是正值芳華的稚齡少女——
但真正的伊清顏,是名列“祖”之一的咒禁師,創下“最大規模單人屠殺紀錄”的殺人魔王,史上最危險的罪犯,在遍地瘋子狂徒的無法社會中,都被認為是最為瘋狂、最令人恐懼的那個人。
光是她的存在,就讓無數人惶惶不可終日,曾親手給這個世界留下了無法彌補的創傷——
最凶最惡之祖,“平等王”,伊清顏。
而對於岑冬生來說,她的存在還有一重特彆的意義……
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人正是他唯一曾親眼見過的頂尖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