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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夏日炎炎,晴空萬裡。蔚藍的蒼穹浩瀚高遠,清朗無雲,是個出門的好天氣。
岑冬生從出租車上下來,瞥了一眼麵前自動門旁懸掛的牌匾。
抬眼能看到好幾棟並立的居民樓。小區綠化植被豐富,中央大道兩旁是綠意蔥蘢的灌木叢與樹木,隱約還能看見幾條蜿蜒小路,朝內延伸。
“金色陽光家園……嗯,就是這裡了。”
他走到保安室那兒,在保安有些戒備的目光盯視下做了訪客登記,轉身沿著道路前行。
一路上遇到了幾個小區裡的住戶,在注意到他靠近後,全都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和門口保安的反應:警惕中透著點畏懼,其中有個帶小孩的婦女,在見到他更是一把拉扯住了自己的孩子,直接繞著他走。
岑冬生心想,看來如今的他對於常人而言過於有壓迫感了,有點“古代猛將讓小兒止啼”的意思。
他本身就不愛和人打交道,倒是無所謂。
其實咒禁師相對於普通人都會有這種感覺,無論是否有**層麵的改變,他們在靈魂層麵都已經超脫凡俗,自然會有與常人迥然相異的突出氣質;
隻是身懷虎魔之力的岑冬生,在這方麵要更明顯……某種程度上甚至與知真姐一樣引人矚目。
他的長相不賴,但不是那種奶油小生的俊美帥氣,更像是有著冷峻氣質的酷哥;再加之高大強壯的身材,留著寸頭,平常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危險分子的形象。
……
岑冬生走入其中一棟居民樓,乘坐電梯上去。
在狹窄封閉的空間內,這個男人身上所具備的威懾力愈發迫人,如有實質般沉沉壓向周圍;導致中途上電梯的某位中年大叔下意識站到了角落裡,肩膀都縮了起來,看著著實有點可憐。
最後,他來到目標家門口,敲了敲門。
門上的小窗打開,一位身穿家居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性見到這位沉默佇立在門前的拜訪者,表情不出意料得變得畏懼和提防起來,她警惕地朝著岑冬生兩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問道:
“請問,你是……”
“我是‘冬生’。”
他的回答乾脆有力。
“我們約好了見麵的。”
“欸?原來你就是……”
女主人吃了一驚,顯然有些沒想到。
“嗯。我就是論壇裡和你聯絡的那個人。你是‘珍珠小蘿卜’吧?”
岑冬生這次前來,是為了幫人捉鬼的。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天下論壇的幽山怪談板塊,將會伴隨著“第一波浪潮”的興起而愈發熱鬨。
相比起虛構的鬼故事,真實的靈異體驗和求助帖開始在板塊中不斷湧現,再加上網站本身的刻意引導,這裡很快就成為了普通人群與咒禁師們的交流中心。
簡單來說,有人遇到了鬼怪無能為力;而一部分需要咒禁和煉化陰炁變強的咒禁師,則在四處捕殺鬼怪,試圖提升自己的能力。
兩者自然一拍即合,咒禁師那方往往順便還能得到世俗領域的報酬,可謂一舉兩得。
早期那些處於秩序陣營的咒禁師,往往都會擁有這樣一份兼職,這就是天下論壇的存在價值,有相當一部分人離不開它。
岑冬生如今成了其中一員。
知真姐希望他成為名人、儘快成為在咒禁師群體中人儘皆知的高手。要做到這一點,通過論壇這一媒介同樣是最方便的途徑。
岑冬生並不反感成名,他又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非要錦衣夜行,不論變得如何強大,還要走到哪兒都被人看不起……那未免太狼狽,他也不喜歡用類似釣魚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強大。
至於如何成名,他隻需要用行動證明自己,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知真姐。
她善於操縱人心,又是天下論壇的幕後老板,想讓某人脫穎而出,再容易不過。
言歸正傳——
大學暑假尚未結束,岑冬生搬了新家,來到了天海市,並在接下來的幾周時間裡,於市區內一口氣完成了十幾份與靈異事件有關的委托。
有幾件是當事人心中有鬼,虛驚一場;而剩下共計十件,則都是“貨真價實”的鬨鬼。
概率比他預想中還要高一些。雖說知真姐交給他的委托,自然是有專門挑選的,但這個發生頻率,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暗流湧動啊。”
岑冬生在完成委托的過程中,對如今世界的發展局勢有了更清晰深入的見解。
在此之前,他雖說是有能力“預見未來”,但大部分內容還是在他成為咒禁師後道聽途說得來的知識,而有些事情往往隻有親身參與其中,才能了解全貌。
畢竟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真的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有幾次是有人在墓園、爛尾樓之類陰炁聚集之地,偶然見到了大批浮遊靈路過;剩下都是寄宿在人宅邸中的孤魂。”
“雖然沒有遇到真正的鬼屋,也沒發現哪裡有‘鬼屋化’的征兆,但死人魂魄不散,不在陰炁聚集地便能轉化為鬼怪,這般異常發生得如此頻繁,更能說明天地間陰陽二炁的平衡產生了變化,乃是千年不遇之乾坤變易……”
也就是所謂的“第一次浪潮”。
好在,岑冬生已今非昔比,他自重生以來,遵循計劃行事,還有了大大超乎預想的收獲——這個姑且不論,光是成功抱到哲人王大腿這一事實,就能讓人心中安定。
這是不是已經足夠?
岑冬生覺得是。
未來的安知真已然是這世上最粗的幾個大腿之一,雖然的確還有幾位與她同格的存在,但那些人要不是不好相處,要不是觀念與他不符……
當然,要是放在上輩子,能有幸得入一人門下的機會,他絕不會錯過,但那是因為沒得選。
況且,就算是當人手下,正所謂“一臣不侍二主”,他肯定也隻能有一個選擇,否則就是叛徒。
現在也是如此。
雖說他和知真姐不是上下級,而是地位平等的夥伴,但他同樣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在兩位“祖”等級的咒禁師之間,遊刃有餘地平衡二者關係。
這是因為“祖”之間往往有著無比激烈的利益衝突與理念矛盾。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左右橫跳的人,越親密就越是不能接受,他對此心知肚明。
“不過,一般來說我也遇不到彆的‘祖’了吧?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勢力範圍,最近這段時間我都會呆在天海市,肯定遇不到……”
岑冬生心想。
“若不是這個級彆的存在,還是可以的。我知道幾位雖然達不到‘祖’的境界,但未來有潛力成為特等咒禁師的人才,這樣的人還是可以拉攏的,無論是作為隊友還是朋友,都可以提前認識一下……所以嘛,有機會還是要去全國各地轉轉。”
他覺得自己還是更擅長處理具體的工作。說是遊曆冒險也好、說是驅鬼降魔也罷,他有在這個時代堪稱降維打擊的豐富臨場戰鬥經驗與知識——這部分內容,岑冬生已經打算總結出來與知真姐共享了。
隻是,目前這個階段,他還是需要隊友。
之前在小康樓鬼屋化的戰鬥中,岑冬生就已經發現獨自一人行動的缺點,譬如為了找到隱藏起來的核心,他隻能用笨辦法地毯式搜過去……
要是有個擅長感知的隊友在,他就不至於那麼辛苦。
總不能以後祓除鬼屋的時候,還讓知真姐陪著吧?
偶爾叫個場外支援啥的,他相信安知真不會介意,但若是這個女人真是天天跟著他一起戰鬥、一起冒險上,他自己都會覺得浪費。
她是注定要成為立於億萬人上之人,應該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如何經營發展自己的勢力上。
所以,在找完大腿後,岑冬生覺得自己仍得找到合適的隊友。
不過,他現在眼界有點高了,覺得自己的隊友當然也得是未來有數的強者,最好還能是未來的特等咒禁師。
隻要擁有一種最上位咒禁,就會對其他特等咒禁產生一定抗性,哪怕麵對“祖”都不至於無能為力——
雖然真要打起來肯定還是被碾壓,但起碼不會一個照麵就被秒殺,連掙紮一下都做不到。
由於“祖”的存在過於論外,已經完全不遵守種種世間規則,所以嚴格來說,他們才是站在咒禁師群體係頂點的強者。
最重要的是,雖說的確有“越是性格極端的人越強大”的說法,在過去很流行,但主要是因為幾位“祖”都是這個德行,其實特等咒禁師倒不至於個個都是精神病、偏執狂。
有人說“祖”之間的理念爭鋒之所以如此激烈,是因為他們在踐行自身大道,目的是窺得前無古人的終極境界……
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要等知真姐真正成為“祖”後,他才有機會一問究竟。
“這樣一來,知真姐那邊也不至於有意見吧……大概,應該?”
當然,他自己清楚,先不考慮彆人的意見,真正的難關還在與如何尋找到合適的隊友,就算掌握未來的情報,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即使在八年後,協會有紀錄的在世特等咒禁師不過二十五人,想在十幾億人中找到他們,正如大海撈針。
海外?那他就更不熟了。
岑冬生正在思考著這些有的沒的,而門裡頭的女主人則還在猶豫是不是要開門迎客。
“原來你就是那位冬生。”
女主人看著他,目光中除了畏懼,還多了一份好奇。
順便一提,岑冬生在論壇上的用戶名就是“冬生”——沒錯,他就是那種會實名上網的人。
“這樣啊,我……”
她顯然還在猶豫。
“你想不想解決問題?不願意讓我進門,我現在就走。”
岑冬生態度冷漠,他可沒有來幫人忙還要看人臉色的好脾氣。
“我、我知道了!您請進!”
一聽他要走,對方連忙把門打開,態度恭敬地遞上了拖鞋。
……
岑冬生走入房間,往裡走的同時,一邊觀察屋內環境,一邊隨口問道。
“怎麼稱呼?”
“我姓陳,叫我小陳就好了。”
陳小姐沒把門關上,和他保持了一定距離跟在後麵,態度有些畏縮。
岑冬生瞥了一眼她的臉,黑眼圈很濃,臉上透著股說不出的疲憊感,似乎有段時間沒休息過。
“陳小姐,最近這段時間沒睡好?”
“……是啊,自從……這間房子開始鬨鬼以後,我晚上就睡不著了。”
對方苦笑著回答。
……
照陳小姐的說法,這間屋子是她租的。房東人不錯,地點離上班的公司近,再加上小區附近配套設施也很完善,她本以為自己找到了一間心儀的住所,卻沒想到才搬進來住了倆月,就發生了這檔子事。
“我簽了合同,租房沒到三個月,押金都退不回來。我說鬨鬼的事情,房東那邊也不肯信,還覺得我是騙子,差點要報警。”
陳小姐絮絮叨叨地說道。
“本來是打算熬過這兩周,我就立刻搬走,但最近實在太鬨騰了,我連班都沒法好好上了……”
岑冬生若有所思。
陳小姐的話很零碎,這不奇怪,畢竟她是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但像他這樣有經驗的老手,能很快抓住其中的重點信息。
比方說——
鬼怪的威脅性。
居然還能想著“過兩周再搬走”,而不是立刻逃跑,最大的困擾是“太鬨騰”……
這位陳小姐的神經有些粗大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說明潛藏在這間屋子中的鬼怪,沒有要殺人的意圖。
而且,他看得出來,對方身上除了陽炁不足,並沒有太大的異常——這有可能是受到鬼怪的影響,也有可能是單純沒休息好,身體狀況下降導致的。
“所以,你就上論壇求助?”
“嗯,我聽我以前一個同學說的,他就是靠這個論壇上認識的人,才被救了一命……等自己真遇到這種事後,我也沒辦法不信了。”
“我記得你說是在衛生間裡?”
“是,是的,洗澡的時候……有時會見到,還有就是某次在廚房裡做飯,在水槽凹洞底下,也會看見……一雙似乎是人的眼睛,在盯著我看。”
說到這裡,陳小姐的臉上才露出了恐懼,看來那一幕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很深。
“你這都能堅持不搬走?”
“沒辦法,我一個人在外麵,沒錢嘛,家裡人也幫不上忙……”
陳小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還是想著能不能把押金拿回來的……”
“明白了。”
岑冬生點點頭。
“那就準備開始吧。”
“開、開始?這就要開始了嗎?”
“當然。我先去衛生間轉一圈。”
陳小姐不由得瞪大眼睛。
“不需要準備什麼嗎?”
她看到對方孤身一人前來,什麼都沒帶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
按照她的想法,道士帶符籙,和尚帶木魚,還要擺壇設法什麼的。
她以前在村子裡見識過那些巫婆巫師替人叫魂也是,驅鬼總歸是要老大陣仗。就算是洋和尚,那也得帶個十字架什麼的吧?
但對方真就空手來了,還穿得挺休閒。
而現在,這位宣布即將要開始驅鬼的男人,唯一的準備動作就是……
舒展了一下身體,搓了搓拳頭,把自己的指骨壓得“嘎巴”響。
這……真的是來捉鬼,而不是打算揍人嗎?!
雖說眼前這位青年身上的氣質,比起驅魔人,的確更像是黑幫片裡的殺手或者退役兵王之類的……
陳小姐咽了口唾沫,這回她是真的開始考慮要不要從這間屋子裡逃出去了。
“準備?不需要。”
青年冷淡地回答道。
“隻是個雜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