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第八層。
地堡新傳奇,聞夕樹遇刺,凶手是三塔學院學生這件事,很快傳開。
雖然也有人猜測,和五元老有關,但畢竟,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學生那骨,用精良的改裝望遠鏡為裝備。
那骨很快遭受了審訊。
審訊的過程其實沒有太多好說的,因為真正的那骨,當時被打暈了,且被塞在了宿舍床底下。
那骨確實很倒黴,醒來後就被指控暗殺地堡傳奇聞夕樹。
雖然那骨也是天才,雖然已經是地堡安全局以及許多組織,比如賭石會眼中的優秀人才……
但那骨能殺死詭塔第一人,還是有些過於荒誕了。
那骨的反應也是那樣:
“我殺誰?我?殺聞夕樹?”
即便如此離譜,那骨還是狠狠被拷打了一番。然後被關押。
因為安全局那邊,需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模仿那骨,為什麼要模仿那骨。
審問的唯一結果,就是那骨是一個科技黨,喜歡搗鼓一些非常隱蔽的武器。
比如把槍做成行李箱,拆分行李箱,再按照不同的方式組裝,就可以變成槍械。又比如把槍做成望遠鏡之類的。
那骨是那種,很善於製作這類東西的巧匠。
安全局這邊,也隻能無奈得出結論——那骨的科技被盯上了,這也是犯人模仿那骨的原因。
原本想著利用那骨的技術,直接殺死聞院長,然後栽贓嫁禍給那骨。
但沒想到,聞院長做出了強勢的反擊。
調查隻能到這裡了。
身為地堡安全局的骨乾與精銳,審訊人員多少知道一點,接下來凶手變成了五元老之一的羅封。
但他們不敢審問羅封。
……
……
安全局確實不敢審問羅封。
羅封也不需要自證清白,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當日入夜,羅封就前往了詭塔學院,他與聞夕樹來了一場坦誠的交流。
在“追憶錄”設施裡,羅封感受到了許多強大的氣息。
“原來這就是你的安全屋。了不起。”
無數強大的怪物,聚集在安全屋裡,聽聞夕樹的號令。
聞夕樹說道: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五元老到底多強,您也同樣了不起。”
羅封看了看周圍,再重新看向聞夕樹,誠心說道:
“我一開始在想,那模仿者,模仿的能力有限,如果真是我,不管你的手段多詭譎,你都不可能活下來。”
“但現在,我意識到即便是我,恐怕也很難在地堡裡殺了你。聞夕樹,我對你沒有任何好感。但我承認,你是阿爾伯特之後,最天才的那個。”
聞夕樹也清楚,對方當然不是誇自己,這番話其實就是表明:我不喜歡你,但你很重要,我不是凶手。
當然,也是表明以後大家可以一起合作。
“您認為,誰有可能接觸到您,模仿您?”
羅封搖頭,避開了聞夕樹的問題,而是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我在想,對方為何不模仿阿爾伯特?你說呢?”
聞夕樹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模仿阿爾伯特,一拳過來,自己怕是得靠鳳凰羽毛才能活過來了。
不過這個問題其實也很好回答,既然有更好的選擇卻不選,那隻能說明——要不起。
聞夕樹說道:
“也有可能是,他模仿不了那麼強大的存在。”
羅封點頭:
“是的,阿爾伯特很強,超乎想象。所以刺客的能力上限,不大,或者說,刺客也被地堡所限製。”
“被地堡所限製,卻還能觀察我,模仿我。我不知道地堡有沒有這樣的人,我來這裡是告訴你,我不是刺客,我們之間沒有死仇。”
“同時,我也需要告訴你,真正的凶手,身份一定很特殊,很尊貴。”
聞夕樹歎氣:
“謝謝您,羅元老。”
他的歎氣聲帶著幾分悲憫。
羅封也從歎氣聲裡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聞夕樹,很可能有了答案。
聞夕樹的確有答案了。
事實上,在“羅封”行刺失敗,然後堂而皇之的離開後,聞夕樹就覺得不對勁。
結合對方已經變臉過一次,聞夕樹幾乎可以篤定,不是羅封。
而變成某個人……恰好,是聞夕樹上上次爬塔時的體驗。
在魔城的“靈魂集中營”裡,他就體驗過變身。
他可以變成布蘭妮,變成周非,變成克裡斯。
他也在那次獲得了融合之心,且得知融合之心,來自於一個叫金閃的人。
能夠接觸五元老,模仿五元老,必然是位高權重,或者身份尊貴的人。
而且對方的交友麵,還涉及到了三塔學院的學生。
這些推導組合在一起,聞夕樹幾乎得出了答案。
小金。
他也在下午的時候,就安排了人,去尋找小金。
但小金消失了。
聞夕樹說道:
“您回去吧,以您的身份,其實您犯不著親自來解釋。該是我登門向您了解情況才是。”
羅封意外的發現,聞夕樹居然變得客氣了。
在大吞噬期間,聞夕樹可是對五元老沒有一點好臉色,當時甚至直接將元老從安全屋裡趕出去了。
此時,聞夕樹功成名就,名氣與地位,其實算得上第六元老,但偏偏變得客氣謙遜起來。
羅封活了幾十年,一把年紀,自然知道怎麼一回事。
一方麵,是利益一致了,另一方麵,是聞夕樹就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
羅封說道:
“這一切,是否和金先生有關?”
聞夕樹說道:
“還不清楚。但我相信老校長會成功的返回地堡,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羅封點點頭:
“你的傷勢如何?我的貫手,算是殺招了。”
聞夕樹說道:
“我現在不敢離開這間屋子,自然去不了醫院,但好在,我的夥伴們還算有手段。”
看著一屋子的紅房子,羅封拱手道:
“那好,我先走了。”
待到羅封離開後,聞夕樹才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
雖然得到了處理,但的確,就如羅封所言這是殺招。聞夕樹好得確實沒有那麼快。
“還想著今晚爬塔,看樣子,我的身體素質,似乎沒辦法這麼快恢複啊。”
爬塔自然是爬不了一點。
聞夕樹現在也很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結果。
“凶手如果真是小金……也有很多的疑點。金先生這一走,怎麼給我一種即將群魔亂舞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思考著許多事情,像是睡著。
……
……
這幾日的地堡,似乎並不太平。
次日的清晨,院靈進入了設施裡,見到了聞夕樹。
一夜過後,聞夕樹的傷勢愈合的差不多了,倒是可以爬塔了,但他沒有爬塔。因為院靈帶來了消息:
“院長,老校長說要見見您,他已經回來了。看起來……似乎不太妙。”
聞夕樹登時緊張起來:
“他受傷了?”
“那倒不是。唉,具體的,您還是自己去與他聊聊吧。我與校長說過您的處境,您不太方便出去,但校長表示,他在欲塔係區的花園禁地等您,且保證,您不會有任何的安全隱患。”院靈誠懇說道。
聞夕樹能聽出來,院靈語氣有些悲沉。
“好。”
他不再多言,在這追憶錄裡待了一天,他也渴望出去走走。
有了阿爾伯特的承諾,聞夕樹在地堡裡,就無懼任何風險。
……
……
欲塔學院,花園禁地。
當聞夕樹趕到的時候,五元老裡的威廉,馬修,羅封,還有伊芙琳都到了。
阿爾伯特坐著,伊芙琳也坐著,其餘三人則站著。
聞夕樹一來,阿爾伯特示意聞夕樹坐下。
老校長沒有爽朗的,一如既往的發出哈哈哈的大笑聲。
阿爾伯特隻是招了招手。
聞夕樹雖然對元老們開始客氣,但也沒有那麼客氣,他是敢在元老們站著的時候,自己落座的,且非常自然的與其他三位元老點了點頭。
幾位元老,包括同樣坐著的伊芙琳,都臉色不太好。
尤其是羅封,眼眶微微發紅。
威廉和馬修二人,也都顯得神情落寞。
聞夕樹猜到了答案。
但他還是等待著,校長說出確切的結果。
阿爾伯特真的老了。
這一刻聞夕樹看向阿爾伯特,發現不僅僅是沒有了笑容,那種意氣風發的勁頭,也在這一刻被悲傷所壓蓋住。
他依然給人極其強烈的安全感,他的身體裡,依舊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力量,但他卻顯得異常的孤獨。
聞夕樹之前,從未有過這種感受。阿爾伯特在他眼裡,永遠是無懼孤獨的獨行者。
可此時此刻,阿爾伯特的悲傷與孤獨,像是禁地的花香一樣濃鬱。
“老金,死了。”
阿爾伯特開口,給出了那個答案。
聞夕樹登時愣住。
他猜到了。甚至可以說,很早之前,他就與老金聊過,知道會有這麼一回事。
但聞夕樹沒有想過,劇情真的會朝著這個方向走。
這一刻,他對金先生的各種陰謀論,也隨著其死亡消散了。
地堡第一人,金先生,居然真的死了?
這著實是過於震撼了些。
雖然在阿爾伯特的記憶裡,在所有元老的記憶裡,他們已經和金先生相處了幾十年,但在聞夕樹眼裡,仿佛上次爬塔,對方才盛大登場。
他想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話。
想起了某位總舵主,想起了那些電影裡,有著誇張且威風的出場,卻又瞬間領盒飯的人。
金先生居然會這麼草率的死去麼?
聞夕樹不確定,他覺得這樣的人物,在好幾個自己探索過的詭塔裡,都有其存在軌跡的人……怎麼能這麼死去呢?
“您……確信麼?”聞夕樹忍不住問道。
阿爾伯特說道:
“你應該知道,戮塔和詭塔不一樣,戮塔是一個巨大的世界。詭塔則像是根據時間線劃分為了很多層級。”
“但戮塔的層級,則是根據地域空間劃分。”
“我在九十七層,老金在九十三層。我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但我進入戮塔後,就開始朝著老金邁進。”
“我……我沒能趕上,我太沒用了。”
阿爾伯特微微低下頭,破碎的字語從他齒縫間漏出。他的拳頭握的很緊,但卻找不到揮舞的方向。
聞夕樹知道,這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他問道:
“金先生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阿爾伯特說道:
“是射手座。”
一切都和聞夕樹知道的一樣,射手座最終還是盯上了金先生。金先生沒有對聞夕樹撒謊。
他登塔,真的是奔著終結射手座的威脅去的。
“我感受到了那一箭的威力,那就像充滿了死亡氣息的一箭。當那一箭鎖定老金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他知道這一切。”
阿爾伯特咬著牙:“他什麼都知道!”
“他騙了我!他根本不是要與我一起去開拓未來!他隻是想要死去!”
“我拚了命想要縮短與他的距離,但是沒有用!我來不及了,我與他的距離太遠了。”
“饒是我感知到了他與那一箭,我也很難去救援他。”
“當我趕到的時候,我隻看到了巨大的,宛若深淵一樣的箭坑。老金的生命氣息,徹底消失了。”
“他死了。”
阿爾伯特的背脊微微佝僂著,像是有無形的重擔壓著他。
聞夕樹曾經就想過,如果老校長知道金先生登塔,是奔著赴死去的……如果他知道自己也知道這一切,那麼老校長會原諒自己麼?
自己應該說出來,金先生的安排麼?
聞夕樹沉默著,最終沒有開口說出那些話。
阿爾伯特說道:
“其實這幾十年來,我目睹過許多死亡……我知道,爬塔本就九死一生,活著是幸運,死亡是常態。”
“但見過的死亡越多,老金他還活著這件事,我就越慶幸。”
“我一直在想,我與他是天命所歸,我們聯手,一定可以突破一百層。所以我等了他很久,有數十年之久!”
“但我沒有想到,他這樣的人物,竟然也會死!他怎麼可以這麼死去?”
內心的悲憤在這一刻仿佛化作了實質性的風暴,本該無風的環境裡,所有人都感覺到勁風吹拂。
羅封也在這一刻,流下眼淚。這位老人斷然沒有想到,昨天的那些話,一語成讖了。
金先生居然真的出事情了。
伊芙琳微微怔住,她很久沒有這麼失態了。一旁的威廉戈登,馬修瓊斯,也都沒有想到,當初引領他們的那位傳奇,就這麼死去了。
聞夕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好一會兒後,阿爾伯特說道:
“我聽說地堡這兩天,也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聞夕樹點點頭:
“我被行刺,凶手目前還沒有找到。”
阿爾伯特微微搖頭。
他悲痛於好友的離世,但總歸是能夠承受這些悲痛的。因為他身上的擔子太多了。
他很快,調整了悲傷的神色:
“你有線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