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跡的爭鬥暫時告一段落,然而冰川雪域之中的廝殺並未停歇半分。
仿佛冥冥中有一隻手寫下了妖族複興的定數,雖然寶光一時被雪山大陣所遮掩,衝天的氣數也已被劍斬斷。
然而先前聚攏而來的妖魔早已經裹挾妖風腥氣盤踞於此,越來越多的頂級獵食者,被血和肉的味道吸引,向著劫爭的戰場靠近。
而成群的魔獸也被大妖的氣息驅趕著,被迫南遷,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前赴後繼,相互獵殺捕食,爭奪生存的空間。
曾經千裡無人的雪原,此刻居然擠得滿滿的,山頭,冰川,雪嶺,四麵八方遍布妖魔,仿佛有來自妖域魔都的千軍萬馬,正橫亙萬裡雪嶺,一路碾軋南下而來。
“嗅,嗅嗅……”
也不知是狗還是熊的壯碩妖獸,聞到血的味道,鼻子在雪堆裡拱著,扒拉出一具人來。
那人麵上凍結著一層冰霜,整個人仿佛凍成了冰棍,一點生氣都沒有。
妖獸舔著舌頭,張口要咬一塊凍肉試試口味,誰想那人曲指一彈,一道冰刀炁刃便破口而入,斬斷狗頭。
濃鬱腥烈熾熱的血水從斷頭噴湧而出,熱騰騰的血肉的氣味飄散開來,立刻吸引周圍妖魔的注意。
於是一頭,兩頭,三頭……又有七頭妖獸圍撲而來,立刻為了爭奪妖獸的血肉屍身,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而那冰棍似的凍人就躺在雪堆裡,不露聲色得躲在暗中,時不時彈個一指,砍頭斷腿剖腹。
等妖魔們反應過來,七頭大妖獸已經在自相殘殺和暗箭背刺中迅速團滅,化為一地血肉的狼藉了。
那冰棍人又等了一會兒,一時不見有其他妖魔被吸引來,便也不再釣魚了,翻身坐起來,掐訣運功,睜目張口,“呼——!”得一口猛吸!
八頭妖獸的精血如被磁石吸引,從周身傷口噴湧而出,妖身迅速乾癟下去,凍結成霜。漫天血雨冰息,如涓涓細流,竟彙成赤色的河,被冰棍人吸入口中。
於是眨眼功夫,冰棍人麵上寒息冰炁化開,露出眉心一道縱目似的赤線,和鐵蛋堅韌剛毅的麵孔來。
借著雪崩藏身,又一路遁形,遠遠逃出妖族遺跡的範圍,在雪裡調息裝死,伏了一天一夜,鐵蛋估摸著也避開雪山宮的追蹤了。
現在飽餐一頓,稍微恢複了一些炁血,他也拍拍披風上的雪,禦炁飛空,繼續往北方前進,去尋找雪蓮。
恩,一路向北,迎著妖潮,深入冰原。
鐵蛋躺在雪裡休養時也仔細想了想,之前一個妖族遺跡竟能迅速聚攏那麼許多修士,估計在附近采集資源的人還蠻多的呢。
那畢竟陰山特產雪蓮,吃了可以逆天改命,也不是啥保密的事麼。
如今修行界卷得這麼厲害,天材地寶你爭我奪,梳篦一般犁地,地上的石頭都得撿起來,嚼一嚼看看是不是寶貝,也難怪氣數如虹如鐵蛋,都屁也找不到了。
因為屁也不剩了唄……
那沒辦法了,這樣隻能繼續前為妖魔的地盤,深入無人之境去了。畢竟妖魔大多是吃肉的麼,雪蓮苦嘰嘰的又不好吃……
於是鐵蛋禦風飛行,向北飛了一陣,遠遠得神識察覺到遠處山澗中有群妖聚集,遠望去有寶光閃耀,不知又是什麼隨機事件,就飛過去瞅一眼。
“救命!救命啊!!”
遠遠的傳來女人的呼救聲,看來對方也是神識感應到有修士靠近了。
鐵蛋飛過去瞅了一眼,隻見是一艘飛舟,似乎是遭到妖魔攻擊墜落,卡在懸崖峭壁中間。
峭壁上已有不少妖獸,有的飛天,有的攀岩,有的撲躍,試圖衝上飛舟,獵食船裡的人。
船裡的人暫時還在仗著飛舟上的法器符咒,施展真炁屏障抵擋,但是隨著妖魔反複衝擊,法力消耗嚴重,看起來已經抵擋不住多久了。
鐵蛋大致看明白了情況,卻也不出手,徑直從空中飛過去。
畢竟乘坐飛舟這樣的法寶出行,十有八九都是魔宮那邊的……
“道友!求您出手相助啊道友!”
那船裡人也察覺到了,驚聲急呼,那女人直接推開窗棱,從船艙裡探出腰,昂著頭來招手。
鐵蛋瞅了她一眼,隻見那人,
六副錦裙襴,一件杏黃衫,翠雲翹,烏雲鬢,頭頂花簪玳瑁。
腮似桃花綻,齒如匏犀削,唇如櫻桃乍破,項似白藕初削,一對蓮臂,尖筍織就,胸懷飽滿,玉卵新剝。
扭捏身軀,俏麗榮發,體態豐腴,環肥燕瘦,從頭到腳,最上風流。
瑪德,又是一個禍水……
鐵蛋和她對視一眼,扭頭就走,簡直避之不及。
那女人也楞了,萬萬想不到自己都親自拋頭露麵,對方居然棄之如敝履,趕緊又道,
“我家乃震國閥閱,蘭陵蕭氏!家父西昌侯,尚書右仆射,震國衛將軍!
還請道友相救!滴水之恩,必湧泉以報!”
鐵蛋一聽,走得更快了……
簫君,“哎哎,你走什麼呀,蘭陵蕭氏耶。仙尊時候人家就宰執天下了,你知道他家多有錢麼?”
鐵蛋冷哼,“又不是你本家,你激動個什麼勁。若不是為了采藥,此等門閥,我恨不得殺之後快。”
簫君無語,“你還采什麼藥啊,她這等的家世,縱是沒有救命的雪蓮,難道還缺還魂的仙丹嗎?”
呃,好像也是哦……
鐵蛋反應過來了,好吧,這不就是仙緣事件觸發了麼。
得,光顧著盯著山頭找花,真的仙緣送到眼前,反倒不認得了,連鐵蛋也難免俗啊……
雖然心裡是不想管,但到底還是白玉的性命要緊,鐵蛋隻好又扭頭飛回來。不過他也不急著出手,先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繞了一大圈,仔細用神識探查,確認周圍沒有伏兵陷進,方才出手。
不過鐵蛋也留了個心眼,知道魔門中人在仙宮士族眼中,怕是比妖魔還凶惡,於是也不用劍炁,掐訣凝聚玄冥炁刃,但也不亂放出去,就在雙手層層疊疊,重重凝聚成兩翼冰刃,使出五虎斷門刀法,上陣劈殺。
那群妖雖然凶惡,而且妖多勢眾,不過大都盯著寶船圍攻,於是鐵蛋便從外圍掠陣,先衝陣斬殺那些會飛的妖魔,也不戀戰,從背後和側翼衝殺一陣,一旦引起妖魔的注意,有落入圍攻的風險便毫不猶豫,立刻撤離。
若是普通金丹修士,雖然或也能辦到,但同時禦氣飛行,同時凝刃廝殺,還要往返衝陣,大概堅持不到一會兒就要耗儘炁息,死於被群妖圍攻了。
但鐵蛋反複掠陣衝殺,卻越戰越勇,如同一隻冰翼飛鷹,乾淨利落,凶狠淩厲的撲擊,將妖魔陸續斬首殺身,碎肉血雨不斷落下,一邊衝殺,還順帶浴血吸炁,炁息消耗得甚至還不及恢複的快,刀風愈發淩烈,冰炁愈戰愈寒,刀光閃爍無影,宛如人型的冰風暴卷,把扯進去的妖魔儘數撕成碎片。
這些妖魔也是有靈之物,一見這般情景也知道根本打不了,一個個喪了膽氣,接連扭頭逃散。
那蕭家女見此情景,總算也鬆了口氣,整理整理姿容,披了一身狐裘大衣,在兩個持劍侍女護衛下,走上甲板來行禮。
“小女蕭寶琴,多謝壯士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鐵蛋落在那飛舟桅杆上,低頭看向三人,也不言語。
那蕭寶琴用的外道金丹,就是個戰力可以忽略不計的廢人,無需在意。
但她身邊那兩個劍侍婢女卻有點本事,雖然也是用的外丹築基,但從她們身上,鐵蛋卻能感覺到一股似是而非的氣息,仿佛那兩個人型之中,暗藏鋒刃利劍,隱而不發,一擊斃命……
劍童麼……不對,稍微有些區彆,藏的不是劍炁,而是彆的什麼東西,應該是這些世家以秘術培養的死士吧……
見對方不言不語,直勾勾盯著自己,蕭寶琴也自信得莞爾一笑,
“恩公如不嫌棄,不如進船裡來,共進一杯水酒。回些炁力,暖暖身子。”
鐵蛋看看他,冷冷道,
“你就帶著這兩個人,如何敢深入冰原。不怕遇到亂兵麼。”
蕭寶琴也看出對方性格謹慎,微笑解釋道,
“小女原是受坎國公主相邀,登姑衍,遊瀚海,見識北國風光,賞雪作客來的。
誰想中山公狼子野心,起兵作亂,為了逼開亂軍,才從陰山繞道歸鄉。
哪裡想到途中又遇群妖攔路,冰風暴雪,幾番遇險,才與護衛侍從一時失散,此番幸得恩公相救,否則隻怕危在旦夕……”
鐵蛋看看她,
“船艙裡那個是誰,為何藏著不出來,難道身份比你這公侯之女還要精貴麼。”
蕭寶琴臉上的笑容一僵,兩名死士一個瞬步,攔在她身前,戒備待發。
雙方對峙片刻,腳步聲響起,從船艙裡又走出一個披著白狐裘鬥篷的女人來。
此人身形年紀,發型打扮,都與蕭寶琴相似,宛如替身倒影似的,此時把兜帽一揭,望向鐵蛋,盛氣淩人道。
“你是雪山宮弟子,本宮乃坎國公主石茥,隻要你護送餘去三垣,必重重有賞!”
鐵蛋仔細看看她的臉,雖然對方戴著麵紗,看不清容顏,但那一對泛著青光的瞳孔,卻一如琉璃般閃爍。
果然是坎國的宗室麼……
於是鐵蛋轉過視線,衝蕭寶琴抱拳道,
“雪山宮,劉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