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回來當然也不能白搭，第二天一早，周至和吳仁中又開始跑生資市場。需要的東西很多，比如電鑽，小風炮，電動風簸，鐵絲網，各種型號的電纜，電機，小車床，各種小五金件，螺絲，電鋸，鉗子扳手改錐……林林總總一大堆。聽說東西要送到聯和鄉，跑遍整個市場都沒人樂意送，最後買風簸風炮電機電鑽那個商家感覺遇到了大客戶，說你們剛剛不是買了小車床嗎？配套的各種夾具刀具在我這兒買，另外鋪水管的活也派給我兄弟的話，我兄弟倆幫你們跑這一趟。吳仁中就很生氣，認為這是歧視鄉下人。周至其實也不高興，但是他以前就經常跑鄉下，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拉住了準備發作的吳仁中，笑眯眯地和人談起了“生意”。最後還多談出來了幾卷鐵網和鋼架，雙方愉快地握手成交。下午劉美娥和沙馬日聰緊急給鄉裡準備的第一批書籍也聯係好了，周至的衛士上午拉貨沒派上用場，這下全裝上書了。就這樣忙活了一整天，周至還跑郵局把自己寫給各處的信給寄了，這才和吳仁中一起開夜車回聯和鄉。在涼山州開夜車是一件相當刺激的事情，除了自然環境，野生動物，其實人也是非常可怕的，這年頭荒郊野嶺裡還有攔路搶劫的路匪存在。不過路匪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周至的車帶有外放揚聲器，把老赤日的畢摩經播放起來，不但可以驅鬼，還可以打消沿途那些不懷好意的心思。在這個地區，畢摩的誦經聲，比很多村乾部的話都更管用。為防萬一，周至還是將車裡備著的特色甩棍給吳仁中拿了出來，這玩意兒已經是改進後的正式警用型號，趙仲剛給周至搞來的生產線樣品。現在的甩棍還有兩檔長度可以調節，橫截麵也從圓形變成了三角形，傷害性更強了。吳仁中青少年時期看來也是個不省心的主，拿著這玩意兒在副駕上不停地按開彈出又重新壓回，覺得好玩得很。“肘子你打過架沒？”“我堂哥把我們家族的架都打完了，輪不到我。”周至就想起了何大勇：“算他運氣好，要不是遇到小娟兒姐，現在怕都在局子裡呆著了。”“你說的小娟兒姐就是劉曉娟？你堂嫂？”“對，她可厲害了，一手把我大姑的家傳醬菜手藝乾成了這麼大個集團。”“我看過她的報道。”吳仁中有些欽佩地說道：“一個剛成立沒兩年的民營企業就敢競央視的標王，當真有魄力！”“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潑天的富貴掉頭上，還得接得住才成。”周至說道：“當時小娟兒姐已經把品牌打到了粵省和港澳，本地擴大規模的準備也已經做好，幾個醬園廠的並購也基本談妥，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央視標王隻是錦上添花而已。”“其實第一年的錢都是給電視台賺的，第二年換了便宜點的套餐。才開始正經掙錢。”“那你堂哥不是更厲害？這樣的媳婦兒都鎮得住。”吳仁中嘖嘖稱奇。“你就錯了，我那堂哥就是個魔星，小時候是小混混兒，大了是大混混兒。”周至翻了大勇哥的舊賬，又開始舉例他的優點：“不過他有幾點好，一是仗義，二是孝順，三是認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變異初衷，第四嘛……視錢財如糞土不知道算優點還是缺點。”“當時大家都很窮，小娟兒姐主要是看上他前三點，嗯，尤其是第三點。”周至說道：“大勇哥認定了小娟兒姐，那就真像電視劇裡西方人結婚前的誓言那種，‘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她，珍視她’。”“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這事兒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天難地難。可是我堂哥那種人卻是嘴上從來不會說，但做起來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周至幽幽地說道：“所以隨著年紀長大，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他。”“我特麼以為我對沙馬已經夠意思了。”吳仁中說道：“現在看來道行還差得遠。”“女人是非常敏感的動物。你真對她好的話，她是感覺得到的。”周至幽幽說道：“當然了，前提是要她對你有感覺。”“哈？”吳仁中小心翼翼問道：“你娃是不是談過女朋友？現在又失戀了？你娃不會是因為這樣才到聯和鄉來的吧？換個環境療傷？”“你滾！要不換你來開車？我想睡會兒。”“彆呀，剛說到這兒你就想換話題，你娃絕對是被我說中了……”兩人就這麼毫無營養地聊著，輪換著開車往前走，過了美姑縣城以後，一路上連一個車都沒有，倒是路上不時有野生動物經過，要不要的嚇兩人一大跳。“我靠仁中快醒醒快醒醒！”過了九口鄉，離目的地還有兩三個鐘頭，衛士的車燈照到了坡頂樹上一個紅背黑肚皮，帶著毛茸茸大花尾巴的小動物。“啥呢啥呢？”吳仁中給晃得迷迷糊糊的，順著周至手指的地方眯縫著眼看去：“我去！小熊貓啊！野生的！”薄薄的晨曦和強烈的燈光下，樹上的小熊貓打了個嗬欠，一點也不怕過來的車輛，反而有些好奇地打量這這打擾它清淨的“不速之客”。“關燈關燈……”在吳仁中的催促下，周至關上了汽車大燈，掛上一檔，慢慢悠悠地上坡，朝小熊貓棲息的大樹開去。“這玩意兒是幾級保護動物？”吳仁中問道。中國是從**年三月才開始實施《野生動物保護法》，將《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附錄一和附錄二所列非原產中國的所有野生動物，加上國家珍貴、瀕危的野生動物，分彆核準為國家一級和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說起來到現在才不過六年，各地意識還相當不到位，盜獵和破壞棲息地的行為層出不窮，多次被央視曝光，地方上卻還依舊振振有詞——我們本地幾十萬人，上百萬人的幸福生活，難道應該給這百十來頭鱷魚讓路？這往往也是不好講清楚道理的事情。“這玩意兒能養不？”“能，前提是你得辦一堆的證，擁有類似動物園那樣的資質。”兩人低聲聊著天，車子悄沒聲地就來到了坡上。小熊貓終於感到了威脅，轉身幾下就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當中。“跑了！”吳仁中感覺有些遺憾道：“這玩意兒不比麂子盤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