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除了瓷器字畫以外,彆的東西周至也不算精通,除非大開門一眼準的物件兒外,彆的卻也不敢瞎說瞎斷。
到了這裡,才發現自己的知識體係其實還存在巨大的缺陷,比如銅器,西南銅器和北方銅器南方銅器都存在巨大差彆,充滿了地方特色,受到滇中和藏地的影響頗深,麵貌與各大著名博物館裡邊的迥異,周至一路過來看得倒是熱鬨,可愣是沒有敢下手的。
還有竹器,不少凋工精美,包漿渾厚,因為斷不好時代,所以隻有作罷。
倒是找到幾件大開門的清三代瓷,那些光憑老柴自己的水平都能夠鑒定,也用不著周至多嘴。
不過老柴斷得出來,人賣家也斷得出來,那價格就非常高了,甚至比工美商場裡的還要高。
這種現象就說明了另一種情況,就是現在的人們對於文物收藏的跟風開始有些盲目,他們不知道真正的精品應該去哪裡買,眼裡見識的也多是類似文玩市場上良莠不齊的,廉價的東西,其目的也就是為了“撿漏”,而不是為了學習。
在周至眼裡這麼做純屬浪費時間,可以說這個文玩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攤位,其價值還不如長江邊隨意撿拾的碎陶和碎瓷。
當然話得兩說,那就是長江邊的古代碎陶瓷,和這裡“琳琅滿目”真假莫變的東西,是兩套價值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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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老李還是出手了,買到了一套牙器。
這個周至倒是能看得準,從風化痕跡和凋工來看,應該是同光時期十三行廣工的手藝,包括了扳指,牙牌,鼻煙壺,調鳥簽子,屬於以前八旗紈絝的標配,但是上麵的圖樣卻是歐洲莊園和撐傘老外們的圖桉。
也算是西風東漸啟蒙時期光怪陸離的產物,價格還不低,花了老李五百塊。
周至知道老李這筆交易有點虧,因為這套東西會和古玉,古青銅器那樣,再過二十年也升不了值。
原因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國家管控,禁止大量流通,隻有少量傳承有序的東西可以流轉,價格根本就炒作不起來。
不過既然是真的,周至便沒有理由阻止老李這筆交易。
就這樣說著聊著看著,三個小時幾乎轉眼就過去了,夏日裡天亮的早,很快便連手電也不需要了。
這個時候是搶貨的好時機,市場上的交易好像一下子就變得熱鬨了起來,用人聲鼎沸形容也不為過。
而且好些賣家急著要回去,甚至開始了“甩賣”。
而市場裡邊,不少坐家已經開張了,卷簾門拉起來之後,露出裡邊的玻璃櫥窗,能夠看得出來,門店裡邊東西的品質比地攤上的高得多。
“肘子你對坐家有興趣?”老柴笑道:“要是喜歡一會兒我們找一家坐坐,那些人我都蠻熟。”
這一路行來的確遇到了不少人和老柴打招呼,合著這兒的坐家自己都守著鋪子逛鬼市子撿漏補貨呢。
“要不去大雅齋吧。”老王說道:“那兒茶好。”
“那行,看著地方不算大,可轉幾個鐘頭下來也挺累的,走吧,老張也有日子沒見著了,今天正好去見見。”
大雅齋在市場舊貨區和古玩區的分界線上,邊上還有一家賣鍋盔肥腸粉的鋪子,鋪子外頭都是小桌子小板凳,吃飯的人很多,熱鬨非凡。
和冷清的門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雅齋的裝修風格其實就是沒什麼裝修風格,這個門麵兩麵是玻璃牆,一麵是玻璃牆加玻璃門,平日裡可以三個卷簾門拉下來全封閉,開門時候卷簾門拉開,裡邊亮堂得很。
屋裡一圈全博古櫃,櫃子上隔著玻璃,裡邊全是各種古玩。
靠唯一一麵水泥牆有個櫃台,櫃台後麵是櫥窗,這裡拜訪的都是比較值錢但小件兒的東西。
櫃台一角還有兩口青花大缸,缸裡插著許多的畫軸。
櫃台外麵一角是一個待客的實木茶幾和沙發,材料都是蜀中豐富的金絲楠的,尤其那個茶幾,更是一整塊木頭對剖而成,打磨得非常光滑,金絲楠特有的泛著綠色的金絲,在初陽下熠熠生輝,一下子將這處地方的格調提升上去了。
主人是個中年的絡腮胡子,濃眉大眼的,但是奇怪的是本該是個武夫的弟子,卻偏偏讓人看出了幾分儒雅的風範,手裡拿著雞毛撣子正在打掃。
見到幾人進來,中年漢子露出了微笑:“老柴,老王,老李,有時間沒上門了。”
“特意來叨擾一通茶。”老柴笑道:“剛剛大家都在忙也沒好細聊,來來來給你介紹個小朋友,夾川上來的周至。周至,這位是送仙橋古玩鋪的大老板,張誠張鐵拐!”
“張叔好。”周至趕緊打招呼。
“坐坐坐。”等到張誠拿著茶葉罐子從鋪子後麵繞出來,周至才發現這人腿有些瘸,竟然是個殘疾。
估計這也是“鐵拐”這個小名兒的由來。
“你這張叔也是個奇人,年輕時候玩樂隊,在蜀都也是出名的。”老柴對張誠好像是至交,說話間隨意得很:“後來子啊歌舞廳裡好勇鬥狠,受了傷進了局子,出來後工作也丟了,乾脆撿拾起了破爛。”
“不過能人到哪兒都能發得伸,這不你看,撿破爛撿出來的偌大家業!”
“肘子你彆聽他胡說八道。”張誠用的是現在粵地流傳過來的功夫茶道,給眾人點了茶:“好好讀書上大學,方是正道。”
“小瞧人了不是?”老柴端起杯子:“我這小兄弟啊,大學都用不著考,蜀大曆史係教授可勁招攬的主。是不是肘子?”
很顯然這就是費觀給聊出去的了,周至不由得一臉的尷尬,也抬起杯子:“哪裡啊沒有的事兒,大學肯定是要考的,欸,這鐵觀音不錯……”
“哈哈哈……”張誠很高興:“這茶現在在蜀都,十個人九個喝不出來是啥,周至你這還沒喝就能報出名兒來,可見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