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個大抄手而已,連文法邏輯分析都用上了。”李一佳白了周至一眼:“累不累啊?”
“吃我們這個麻辣的。”周至笑著轉移話題:“這個辣椒太地道了。”
“這個又有什麼說頭?”
“糊香味啊,還是剛剛那句話,得恰當均衡。如果火候再過一點,這辣子就會變苦,如果火候不到一點,糊香味又會不足。所以我說它做得地道。”
“是嗎?那我嘗嘗。”麥小苗說著就將勺子伸進了周至的碗裡。
李一佳受不了了:“切!這都要秀一下恩愛是吧?!”
吃過了馬邊大抄手,周至又在邊上的鹵肉攤子上買了甜皮鴨和肉凍。
肉凍也是馬邊的美食,和北方肉凍有點類似,不過馬邊肉凍食材要投得貴重一些,做出來的肉凍是淺淡的醬油紅色,裡邊凝固著豬肘子和豬頭肉,味道也不差。
黃瑞山終於願望達成,買到了兩張餅,準備用來夾肉凍,一會兒路上好打牙祭。
在大集邊上的茶鋪,周至還買了十斤彝茶和十斤大黑茶磚。
馬邊也是傳統產茶區,當地生產的彝茶和沱茶的製作工藝很類似,但不是成坨,而是像普洱那樣製作成餅狀。
另外也出大黑茶磚。
不過這兩種茶的市場空間正在被各種綠茶瘋狂擠壓,周至在攤子上看到了多個等級的綠茶,花茶,而多數人買的也是那幾種。
大茶磚和大茶餅有些無人問津。
“老板你這兒的陳茶有多老的?”
“小夥子你問這個乾什麼?”老板很警惕:“我們這裡的茶都是新茶,最晚這批是端午才出的。”
說完伸手一指:“喏,就這批,葉子大點,但是耐泡啊!”
“不是,我不是要新茶,我是想要陳茶。”周至說道:“也不是要綠茶,就是彝茶和黑茶裡邊年份最老的那種。”
“兄弟你不是工商暗訪的吧?”老板狐疑地看了周至一眼,又看了周至身邊幾個拎著甜皮鴨和肉凍的伴兒:“倒是不像,你問這個做什麼?”
“家裡長輩好這口,就喜歡和年份老的,說是老茶才香,前提是沒黴沒灰。”
“李三兒!過來看著攤子!”老板扭頭招呼了個店員過來,然後對周至笑道:“老弟你跟我來,我們到屋子裡說話。”
屋裡是老式櫃台的格局,就是迎門一溜大木櫃,因為是全木的,看不到裡邊裝的什麼,木櫃上是一些玻璃罐子,裡邊裝著茶餅茶葉,後邊也是一排立櫃,立櫃上放著瓷器的茶具,還有一些用筍殼包裝起來的茶餅。
老板從櫃台後麵拎出來一個用麻繩捆紮好的茶餅子:“這個就是最老的了,馬邊大竹堡供銷社出來的彝茶。”
“這是彝茶?這看著像沱茶吧?”
“這個是最早毛君如和於洪先留下的形製,當時做了三種茶,兩種是綠茶,分彆叫做‘龍湖’和‘鳳眉’,一種是沱茶,不過是改良過的,比下關沱要大,但是又比現在的彝茶要小,形狀也有點不一樣。”
“但這正好是老茶的特征啊,這就是五六年大集體重新開始做茶後交給供銷社的東西,做了有五六年吧,後來產量上來了,就從這樣的小餅改大餅了。”
“哦。”周至轉了轉擺在櫃台上的茶餅,上麵還貼著紅色的封條,用粗糙的雕版沾墨印著標記紅五星,還有一行字“大竹堡公社紅星集體茶廠”。
下麵還有一行毛筆小字:“馬邊縣供銷社指導生產,一九五六,四,二”。
“這茶還能喝嗎?”李一佳把腦袋湊過來看了一眼,再掰著指頭一數:“四十年了啊?這茶出來的時候,我爸媽還在讀小學一年級……”
一句話把周至逗笑了,卻把老板弄得有點急了:“怎麼不能喝?這才是好東西啊,人家都買了去當藥引子用的。”
說完又從後麵取出一餅來:“這餅是我今年打開的,我現泡給大家嘗嘗,保管你們喝了都說好!”
不過老板這一通俏媚眼算是做給了瞎子看了,一圈人喝了下來,除了周至能夠品嘗出甘香純和來,其餘幾位純屬喝個熱鬨。
“怎麼樣嘛?該是不錯嘛?”老板問道。
“是不錯的。”周至問道:“老板你這樣的還有多少?怎麼賣的?”
“這個要貴點兒。”老板說道:“我有二十七餅,價格嘛要比外麵的本年茶翻一倍。”
見周至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老板立馬又說道:“不過還有些三十年到十五年的機製彝茶餅子,比這些大點,那些可以給你打點折。”
周至都聽懵了:“老板我先問一個問題哈,你這個二十七餅是怎麼個說法?除以誰都除不清的啊?”
“嗨!”老板說道:“我們的茶餅按老規矩是七餅一提,因此有個說法,叫做‘七子餅’,一餅是三兩,七餅就是二斤一兩……”
黃瑞山問道:“老板,你們這行好奇怪啊,重量都不在點兒上……”
周至倒是理解:“老板說的這個是老規矩,清製,清代一兩三十七克左右,一斤十六兩,差不多是六百克左右,老板這裡的一餅三兩,其實是清代四兩,一百四十八克,這樣兩餅就是清代的半斤,四餅就是清代的一斤,至於說為啥一提是七餅,這規矩就鬨不明白了。”
“規矩太老了我們也鬨不明白了。”老板說道:“不過規矩就是這樣流傳下來的。”
“那七餅一提,也跟二十七餅套不上啊?”
老板一指大家身前的茶杯:“這不已經開了一餅嗎?”
周至頓時樂了:“對的,本來是四提,二十八餅,開了一餅,剩二十七了。”
“那這個為啥不跟後邊那些陳的一樣打打折呢?”
“這個不好打折的啦。”老板說道:“老手工茶,買一點少一點,價格不合適,我就留著自己喝了。”
“可以打折的那些都是後來供銷社指導下作的機製餅,茶場組織起來後,收到的茶葉多了,引入了機器,產量自然就上去了。”
“大家都喜歡喝新茶,像那些……”老板對著門外的一堆散茶一努嘴:“很多茶商還可以新老混著賣,但茶餅就不行了,就算換了標簽人家還是喝得出來的。”
“不是說老茶更好喝嗎?怎麼大家還喜歡新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