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園一路跑到了門口，周至才將麥小苗從背上放下來：“怎麼想的這一出？”
麥小苗見周至額頭上都有汗了，從包裡掏出紙巾給他擦：“開心了嗎？”
“嗯！”周至這才明白麥小苗這舉動的含義，有點感動，在她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麥小苗摟著他的脖子：“要是覺得太累，我們就早點回蜀中。”
“沒有，不累。”周至笑道：“就是今天亂七八糟想法太多，讓你看出來了。”
“沒有就好。”麥小苗笑著挽起周至的胳膊：“我其實有點想聯和鄉的孩子們了，好想看到他們收到禮物時候的樣子，仁中那馬大哈肯定會忘記給孩子們拍照，把那個時刻記錄下來。”
“還有雪珊，好想看看她，摸摸寶寶。”
“寶寶還早著呢，不過也該有點顯懷了。”周至本來還想著明天見見張辛夷和葉欣的，但是有麥小苗在身邊總有一種緊張感，現在突然為麥小苗給自己找的借口而感覺鬆了口氣：“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見完二老和老師伯後就回去。”
“要不現在就走？我們在車上睡覺？”
“呃，需要這麼急嗎？”周至想了一下：“好像也可以哈？上次在機場看到有很多晚間航班！我們過去看看去！”
看看的結果就是半夜兩點半，周至和麥小苗打了個滴，被特喜歡和乘客聊時政的首都的士司機拉到了德綿堂的門口。
除了時政，還能夠讓司機師傅感興趣的就是即將開始的歐洲杯和亞特蘭大奧運會了。
王時襄先在已經將德綿堂當做自己的辦公地點了，這段時間在幫馬維度搞博物館，現在差不多告一段落，這幾天又有時間過來了。
現在他的習慣是先送老伴兒去畫院，然後過來將地下室倉庫，展廳，樓上倉庫都先巡視一遍，就當做遛彎鍛煉身體了，然後才會到周至給他安排的書房坐下，要不就見見朋友引薦來的客人，一般是帶著東西上門求鑒定的，要不就看書練字寫文章。
他現在寫文章也隨心情了，比如最近對小動物感興趣，才寫完了《中國傳統觀賞鴿》，現在開始對金魚著手了。
為此還在院子裡布置了四個大木海，分彆養起了龍睛，宮鵝，王字虎頭，鶴頂紅這老四樣品種。
背著手哼著小曲兒一路巡視，老王覺得在明清家具，明清瓷器中蹓躂，遠比在公園裡遛彎兒舒坦多了。
“嗯？”等到王老爺子上到二樓，經過大廳的時候，就發現大廳沙發邊上多了兩個行李箱。
一個人蒙著毛巾被在沙發上睡著。
過去把毛巾被揭開，底下那人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嘿，王老……”
“肘子？”王老爺子好驚訝：“你昨天半夜過來的？小苗呢？”
“睡房裡睡著呢，她瞌睡大，等她睡醒再拜見您老。”
“好小子，”王老爺子笑眯眯地拍著他的肩膀：“要不你再睡會兒？或者去我房間睡，一會兒咱爺倆再聊？”
“不用，我已經睡醒了。”周至翻身坐了起來：“等我刷牙洗臉，咱爺倆出去吃早點。”
“我吃過了，你也彆出去吃，我給你做蔥油拌麵。”
“那太好了。”周至笑道：“好久沒嘗過老爺子的手藝了。”
蔥油拌麵在蜀中是沒有的，北方雜醬麵也是沒有的，不過周至自打跟老爺子學會了這兩樣後，偶爾也會來上一頓。
麥小苗心裡沒有如山的成見，唯一的成見就是中國全是美食，因此對南北兩類麵條都很喜歡。
蔥油拌麵製作起來其實不難，就是調醬汁，熬蔥油，拌麵條。
北方基本家家都會做，不過要做到王老爺子做的這麼好吃可就難了。
為了節約油，王老爺子還利用蔥油煎了倆蛋，鏟出一半油和一個蛋給麥小苗留著，再將給周至煮好的麵條撈到熄火的油鍋裡拌，說是當年油精貴的時候養成的習慣，蔥油煎好倒出來後，要拿麵條將鍋子裡的殘油“吃儘”。
“小子，這幾天告你狀的人可不少哦。”看著周至唏哩呼嚕地吃著麵條，王老爺子微笑道。
“翁老給我說了，我當麵是謙虛接受了批評的。”周至笑道：“其實我現在年輕，扛得住，有人管著飲食，少睡點覺怕啥？”
“再說了，修複的時候聚精會神，腦子裡全在高速運轉哪裡該怎麼填，怎麼接，怎麼續，就算停了活，腦子裡邊依然在想這些事情，根本就睡不著，躺著也是浪費時間。”
“是的，這一點就跟圍棋高手終局後一樣。”王老爺子說道：“聶衛平他們都是酒仙，為啥？就是因為下完一局比賽後，腦子依舊保持著長時間的高速運轉，必須拿一頓大酒把自己喝高後才停得下來，這道理老翁那邊不曉得，我是知道的。”
“那你怎麼回他的？”
“跟你一樣啊，當麵是謙虛接受了建議的，就說等你回來好好教訓你。”
兩人頓時樂像倆作弊成功的壞學生一樣。
“您剛剛說告狀的不少，除了翁老還有誰？”
“當然是邦達啊！不過呢算是五五開，又罵又誇。”
“批評你，是說你過於莽撞大膽。三幅畫在地位價值上，都可以作前人巔峰，海內孤品來論，你怎麼就敢下得去手！”
“誇獎你，是說你手裡邊準備的材料也夠豐富的，修複的畫作完全就是仿照乾隆時揚州南工工藝，所用材料雖然全是仿品，然而卻是與真品難分軒輊的仿品，手藝也實在精湛，說你的水平已經超過了我們這把老骨頭，修複出來的東西往哪兒一掛，都是大牌麵。”
“徐老這兩番話，是先罵後誇呢？還是先誇後罵呢？”
“先是罵，罵完了才誇的。”
“那就沒有事兒了。”
爺倆再次樂像倆作弊成功的壞學生一樣。
“不過你這前科也夠嚇人的，”王老爺子笑道：“本來還說有機會等你畢業搞個編製，來咱們國博工作的，這下是彆想了，讓你這老鼠掉進國博這大米缸裡那還得了？太容易犯錯誤了。”
“以後替國博修畫，就在大家監督下進行。”周至覺得還是不能先把這條路給堵死：“我虛心接受批評教育。”
“嗬嗬嗬……”王老爺子早就看透了周至的小心思：“怕是還惦記著過手癮，害怕國博對你關上大門吧？”
“老爺子你看，我啥時候不是公是公私是私？啊不對！我這些年已經給公家補貼了多少私房了？！你們不能隻看到我膽大，不看到我那麼多的貢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