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瘋狂搖頭，驚恐道：“奴婢不知，真的不知道。”
向桉輕歎口氣，半晌，她開口：“孫藝。”
早已候在門外的孫藝帶著兩個侍衛進來：“拜見公主。”
向桉道：“都聽到了？”
“聽到了。公主放心，哪怕是塊木頭，到了奴才手裡也定能榨出二兩油。”孫藝陰陰一笑，踱步上前，手指輕勾抬起小靈漂亮的下巴，“瞧瞧，多水靈的姑娘，怎麼就哭得臟兮兮的？多不雅致，看來待會得先用滾燙熱水好好給你洗洗，接著篦子刮一遍，才能洗得白裡透紅。”
“不要……不要……公……公主。”小靈掙脫開孫藝的鉗製，手腳並用膝爬到向桉腳前，十指緊緊攥住她的裙擺，哭得涕淚橫流，“公主饒命！”
“奴婢從未做對不起公主的事，公主要奴婢如何說？就算公主逼死奴婢，奴婢也說不出來。”
“奴婢母親先前得了一場大病，若不是公主府買了奴婢，讓奴婢得了銀子買藥，奴婢母親早死了。”
“公主府於奴婢有恩，更彆說母親去世前，還曾千叮嚀萬囑咐奴婢定要一心侍奉公主，絕不可生二心。”
“有母親遺言在，奴婢現如今又得公主提拔於在身邊伺候，奴婢哪會背叛公主。”
小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出的話無比令人動容，跟著進來的兩個侍衛眸中皆沒忍住地流露出幾分心疼。
左邊侍衛突然單膝跪地，小聲道：“公主，小靈說的是真的。去年她娘離世，屬下去幫得忙。”
右邊侍衛見此情形，麵上的驚訝取代之前的心疼，隨即漸漸凝重，他佇立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
向桉目光巡睃在兩個侍衛臉上，她當然知道，在原身記憶裡有原身救過小靈的場麵。
那是一個陽春三月，楊花正盛開，公主府門前來了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跪著，老人掩麵哭泣，衣衫襤褸，一把子身子形銷骨立。
路人層層疊疊圍在公主府門前，指指點點聲中，拚湊出這個可憐老人跪的目的——她得了大病，命不久矣，想給唯一的女兒找個好去處。
可公主府哪是那麼好進的，沒點門路沒點關係，連門檻都靠近不了三分。
毫無法子之下，老人現在乾脆跪在門口等公主發話。
清楚前後因果的路人紛紛嘲笑——
“看著吧，今日公主府連門都不會開。”
“我猜也是，公主府又不是人牙子行，來一個收一個。”
“我倒盼著公主買了。正好我老娘病了，今日買了她，改明兒我就叫我老娘來跪，求公主府買了我。”
“你這主意好！公主府給銀子多，活又輕鬆，人又體麵。怪不得這老太婆心甘情願跪了一個時辰都不走，是我我也不走。”
議論和喧鬨聲中，公主府大門悄然打開，小汝走出來，彎腰扶起老人，將人帶進公主府，身後合上的大門，則把霎時間沸騰起的吵鬨聲隔絕在公主府外。
再後來有人如法炮製帶自家老娘來公主府外跪，卻再無人成功過。
因為綿康公主命人在府門口豎了塊牌子，上麵寫著：如要進公主府當差，請去後街四巷人牙子行，公主府缺人時會去挑。
誰不知道去人牙子行買賣，可人賣去人牙子行，便是由人牙行的人做主，隨意安排客人挑選買賣。命要是不好，被主人家磋磨致死的奴才大有人在。
當年跪在門口的老人就是小靈的娘。
當年原身聽了老人的訴苦，一時心軟，以高出當時人牙子行幾倍的銀子買下了小靈。
雖說買回來後，原身很快就忘了小靈，但對於當時的小靈一家，原身無疑是天降救命稻草。
事實上，正是因為原身這一救，在小汝腿受傷後，向桉才提了小靈到自己身邊侍候。
“莫不是公主身邊有哪個小人在挑撥離間，或是有人想暗害公主。”小靈越說越堅定，眼淚也慢慢止住。
向桉擱下毛筆，看著跪在腳邊的小靈，麵龐圓潤有光澤，臉頰兩側是健康的淡粉色，身上穿著上好的綢緞，再不是補丁疊補丁的粗布。
人越來越好看，向桉卻越看她越陌生，再不見初次見時的可憐。
人貌非昨日，蟬聲似去年。
人心變了就再也回不去當初。
本想直接叫孫藝拖走算了，但對不起原身的一片善心。想了想，向桉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你傳消息讓何桃去如廁房，所以她死了。”
孫藝聞言不動聲色退至門口，兩個侍衛同樣後退，小靈身子一僵，整個人仿佛定在原地，連眨眼都忘了，一顆眼淚無意識流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好半晌，她回過神，張口狡辯：“不是奴婢做的。彆說奴婢從未見過何桃，當天……當天守著何桃的人是小汝，是小汝親手把何桃關進屋子裡，是小汝陪何桃去的如廁。”
說著說著，小靈忽地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奴婢知道了！”她臉上還掛著未擦去的淚珠，笑卻沒停，“沒想到公主為維護小汝，竟能做到不分青紅皂白，硬扣罪名給奴婢。公主對小汝真好啊！真是讓人羨慕！就是不知道公主是否也會同樣維護公主府其他下人？”
不僅是一個很好的激將法，還是一個不管怎麼答都失人心的話。
但向桉不打算答，繼續適才的話：“公主府很大，光說得上名字的屋子就有一百多間。若是無人傳消息，首次進公主府的何桃，根本不知道哪個如廁房離院牆最近，又臨街，又人少，方便何桃丈夫避人耳目，踩著石頭輕鬆攀上圍牆，成功傳消息進府。”
“挨打受傷躺床上的那些時日，本宮將整個公主府的人懷疑了一遍，特意找來花名冊翻了個遍，把所有人查了個底朝天。”
“查到最後本宮還懷疑過是小汝粗心，甚至誤以為世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就是本宮倒黴，所以死了人。”
“直至聽到路口老乞丐說，何桃的丈夫曾在公主府圍牆外待了很久。”
“為此本宮親自去圍牆外查看，發現泥地上的腳印是直直通行何桃死的那個圍牆，中途沒有一點遲疑和猶豫，這說明何桃丈夫是確信何桃就在牆後。”
“可又是什麼原因，讓從未進過公主府門檻的何桃丈夫，萬般確信自己沒有找錯地方呢？”
“毫無疑問，必定是公主府有人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