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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搶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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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地方?”

宋明一怔,小心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去河北。”

宋明這下是真的懵了,他雖然一直悶在國子監教書,但也知道自己的先生是北境之主,可北境那地方他一個研究算學的跑過去乾嘛?多吃自家先生一碗飯?

“你應該知道,為了吸引大魏的士子去北境,我下過招賢令,”顧懷喝了口茶,“一開始的效果,其實還挺不錯的,可越到後麵,地方與朝廷之間對於士子的吸引力差距就顯現出來了,大部分人仍然願意跑到京城來蹉跎歲月,也不願意去北境遊曆一把,現在還能留在北境的士子,要麼是姻親故舊就在北境,要麼是確實沒辦法出人頭地才放棄南歸。”

“所以”

“所以我打算辦個大學,”顧懷說,“而且是和國子監完全不一樣的大學。”

他站起身走到床邊,看著甲二舍外那些結伴走過的士子,流連在亭台之間高談闊論的書生,說道:“國子監是為科舉服務的,可以發現人才,卻沒辦法給人才提供一個安心做學問的平台,十年寒窗隻為做官,總感覺差了點意思。”

宋明很顯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道玩的小胖子了,在國子監耳濡目染這麼久,他略一思索,自然知道了自家先生打算做什麼,不由大驚失色:

“先生打算把國子監的士子拐去北境?”

顧懷看了他一眼:“能不能換個詞?拐這個字多難聽,我這叫給他們一條全新的上升途徑反正都是為了當官,做學問的官又有什麼不好?”

“那先生跟我說這個是為了”

“大學嘛,總得多搞幾個學院,文學院科學院算學院之類的,校長也就是祭酒這個職位我已經有了些眉目,可各個學院的院長還沒找好,”顧懷臉上露出宋明見過幾次的熟悉的笑容來,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你看算學院院長這個位置,你感不感興趣?”

宋明怔了怔,猛地搖起頭。

天可憐見,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跑到國子監當教書的博士就夠駭人聽聞了,國子監的士子們又不是沒議論過,能出現這樣的情況還不是因為他是顧懷的學生,而顧懷如今在朝堂堪稱隻手遮天,換了其他人科舉過了都得送禮走人情才能在國子監混個一官半職,哪兒能輪得到他?

當個博士就夠讓人非議了,去當個院長,那豈不是要

“看見你這麼用力地點頭,先生很欣慰,”顧懷眼裡欣賞的光都快溢出來了,“年紀小不算什麼,你是有真才實學的,先生很快就沒什麼能教你的了,到時候得靠你自己推導,國子監這個大染缸做起學問來還是靜不下心,跟先生去河北,你小子鐵定名留青史。”

宋明心想名留不留青史不知道,但先生你看著自己搖頭說是在點頭的樣子是真的挺無恥的。

他感覺自己離那條和小夥伴們一起撒尿和泥玩的巷子越來越遠了。

“你想啊,當了院長,祭酒一般不管事,整個學院不就是你說了算?到時候你想乾什麼都行,想讓誰擦黑板就讓誰擦黑板,想讓誰進算學院他就能進,誰敢在背後說你壞話你就讓他有做不完的題”

宋明猶豫了一下,小聲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顧懷一臉的正氣凜然,“先生有沒有騙過你?”

“那先生之前答應的小人書”

“小人書算什麼,先生到時候給你建個勾欄,”顧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去裡麵看戲的話,終生免費哦。”

勾欄?

這一年來在京城裡場場火爆,而自己因為要上課要自學沒什麼時間去看的勾欄?

宋明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乾了!”

離開宋明在甲二舍的寢室,顧懷走在國子監的小徑上,身段越發苗條,眉眼更加明媚的少女一直盯著他的側臉看,好像是想把這兩年沒看的補回來。

“先生,”她小聲說,“先生為什麼不帶我去北境呢?”

“你在大魏遊曆了兩年,心學的框架建立起來了麼?”

少女有些赫然:“還沒有”

“沒有很正常,因為哲學和算學是不一樣的,”顧懷笑道,“算學隻需要在紙上和心中推導,而哲學卻需要有足夠的閱曆和感悟,我之前看到過一句話,說哲學其實並不適合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去鑽研,因為就算至理擺在眼前,但紙上得來終覺淺,大多數人也隻會把它當成一句比較有深意的話而已。”

“所以哲學雖然是很多事物的基礎,但在眼下卻並不實用,建立哲學院的話,可能連學生都招不滿,我雖然也很想讓你和宋明一起去河北,去大學任教,但總覺得應該再給你一點時間。”

少女有些煩惱:“這兩年,老師帶我去了很多地方,看過很多人間疾苦,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宋明說,自從新算學開始推行,戶部那邊的官吏也會來學,衙門裡賬簿、年算的漏洞越來越少,貪官汙吏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肆意,我就覺得,他真的很厲害,可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她看向顧懷:“先生,我選的道路,真的是對的麼?”

顧懷停下腳步,對上了她的視線。

兩年前,他在蘇州發現了個奇怪的少女,比起其他學科,這個女孩子對哲學很有天賦,他從記憶裡翻出來的,連自己都不太能搞懂的哲學命理,這個女孩子卻總能延伸出一些特殊的邏輯和感想。

當初隻是隨意灑下的種子,沒有指望它能開花結果,但後來這個女孩子還是走上了哲學的道路,而且是和當下主流思想相悖的心學。

他這個先生其實當得挺不稱職的,給她指了一條路,卻沒辦法給她指明接下來的方向,在這個時代,哲學依附於現實而又脫離於現實,那些闡明內心的理論卻沒辦法對這個世道有什麼改變,人間還是那個人間。

這應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什麼“知行合一”,什麼“心即天理”,他把當初課本上的理論填鴨似的講給了這個少女聽,卻忽略了這是那個聖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得出的結論而眼前這個少女還隻是十六七歲的年紀。

兩年的遊曆,足夠她長大,也足夠她意識到這是條多麼難走的路,明了了人心,總結了至理,可大魏那麼多人連飯都吃不飽,整個王朝搖搖欲墜,做這些事情真的有意義麼?

“是有意義的,”顧懷說,“人們需要指明心的方向,你覺得自己在做的學問,在做的事情,對這個世道無益,但實際上,儘管現在的社會環境可能充滿了戰爭、貧困、天災,但哲學思考為人們提供了超越物質層麵的精神支撐和智慧啟迪,不要說沒人在意,也不要覺得自己的道路是錯的。”

“雖然這條路會很難,但堅持走下去吧,”他摸了摸少女的腦袋,輕聲道,“等到有一天,成為聖賢。”

他擺了擺手,示意少女不用再跟著,走向了道路儘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默默等待的溫言。

“王爺這次來國子監,下官沒有集士子迎接,還望王爺不要責怪。”

“溫大人太客氣了,也太生疏了,”顧懷笑道,“我好歹也在國子監任教過一段時間,怎麼也能算是半個國子監的人,這次來也隻是隨意逛逛,溫大人不必說這些。”

溫言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眼前這位雖然年輕,甚至當初還在他手底下教書,但如今的地位,已經讓他隻能仰望了,他其實還希望顧懷囂張跋扈一點,這麼客氣,反而讓他有些瘮得慌。

“不知王爺這次來是”

“興之所至,故地重遊而已,”顧懷負著手,站在池邊,“不過剛才倒是想起一件事,有求於溫大人。”

溫言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王爺言重了。”

“溫大人應該知道,我當初在河北,下過一份招賢令。”

和朝廷搶人,和國子監搶人的招賢令,溫言能不知道嗎,他當初還為這事惡心了半天,總覺得顧懷的吃相太難看。

“下官自然知道,”溫言看著顧懷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來些什麼,說話也是密不透風,“想來是招賢令的效果不太好?不過這也難免,近些年大魏多起戰事,國子監招生也越來越難了,前些日子下官還在為此事頭疼”

“我想在北境開一所大學,”顧懷抬手打斷,“大學,太學,學宮,怎麼叫都可以,但苦於北境士子不多,而南方士子也不願去北境求學任職,所以我也隻能來求一求溫大人了。”

溫言怔了怔,隨即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此事還請王爺恕下官做不了主。”

“開一所大學,卻連士子都沒幾個,就太難看了點,”顧懷說,“我知道溫大人難免會因此事對我有些芥蒂,但還請溫大人開一開方便之門,我雖然可以直接帶著朝廷的旨意來,但我也知道溫大人這些年對國子監付出的心血,所以才有今日一番對話。”

他看著溫言:“天下士子集於國子監,十年寒窗隻為科舉做官,真的就是好事麼?這世上總有些想埋頭做學問的人,我要的就是這一批人,大魏需要改變,士子也需要改變,如果不變,大魏是沒有出路的。 ”

溫言的反應並沒有出乎顧懷的預料。

這個在國子監兢兢業業教書育人許多年,比起官員更像個儒士的男人,在這一刻終於不再顧忌顧懷的身份,拂袖而去:

“如果王爺真的想要,那就帶著陛下的旨意來吧,不然這國子監的士子,王爺一個也帶不走。”

他大步走遠,一旁的花叢後,戴著眼鏡的溫茹躲了半天,終於瞅準機會走了出來。

“你爹這回是真的要恨上我了。”顧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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