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後的錢塘碼頭重新熱鬨了起來，台州一役儘沒兩萬倭寇後，沿海的航線重新變得安全，許多耽擱了一個冬天的海船重新裝上了貨，水手夥計們扯著纜繩在碼頭的木製地板上高聲叫喊，馬車行人絡繹不絕。
然而這份繁忙背後，卻有些和之前不一樣的味道，比如很多商船都配備了護衛船，比如船上隨行的人員多了很多，而在碼頭的遠處，依稀能看見掛著大魏海軍旗幟的船隻在遊弋著。
老李頭摸出腰間的酒壺灌了口烈酒，當海盜時留下的習慣讓他看見官兵的船就打怵，但隨即他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從了良，還是堂堂私掠船的船長，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
他轉身走上甲板，訓練了段時間的夥計們已經做好了出航的準備，這些夥計或是生計所迫，或是爛命一條想要出海尋條出路，又進不去那些商船，所以才跑到這條船上但終歸還是有模有樣的，再怎麼也比老李頭之前待的那破船強。
這艘船很長，通體都散著顧新新的味道，船的側身描著幾個大字，據說是那位靖北侯爺聽說大魏第一艘私掠船要出港，親筆題的名不過這“複仇者號”聽起來總是怪怪的，把老李頭印象中“開船搶他娘的”這種行為變了個味兒。
碼頭上有很多人在看著，有這艘船的主家，也有官府的一些官吏，站在頭前的是個溫和的年輕人，正在和身邊極漂亮的女子低聲說些什麼，這種儀式感倒是讓老李頭有些緊張畢竟是黃花閨女坐花轎頭一回，官府來為劫掠的船隻送行，這事兒彆說經曆了連聽都沒聽過。
老李頭也沒底自己這次到底能從倭國搶回來些什麼。
海浪拍打，老李頭吆喝著號子，水手收起纜繩，風帆吃滿了力，船隻逐漸離港，碼頭上的人們學著那個年輕人的模樣揮舞著手丟出手絹，被風扯起飛向遠方的樣子倒是極好看。
接下來的航行變得很無聊，畢竟去往倭國的商路有好幾條，都是走慣了的，如果不遇上零散的還漂在海上的倭寇，實在沒什麼危險其實就算碰上了也沒什麼，這船配了火炮，還有幾十條火槍，真遇上從大魏沿海搶了準備回倭國的倭船還真不一定是誰倒黴。
就這麼在海上漂了七天，彆說倭人了連鬼影子都沒見到一個，無論是老李頭還是船上的水手夥計們都漸漸放鬆下來，可第二天午後，一道海岸線的出現，讓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倭國到了。
老李頭展開主家給的地圖，上麵標注著幾個之前做生意時繁忙的港口，但老李頭很快就將目光從上麵移開，因為這次來的隻有一條船，淌水的活兒犯不上玩命。
船隻開始偏離航線，駛向那些以往大魏的船不曾到過的地方。
最終船隻停在了一個叫投馬國的地方，這是個不大的諸侯盤踞的區域，有船員發現了人跡，幾個在海邊捕魚的漁民。
這是個不大的村子，幾個衣著破爛在寒風中抖抖索索的倭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海麵上出現的大船，可能是沒有見過大魏的旗幟，這些倭人跪倒在地，把這艘海船當成了出行的大人物，然而很快他們就看到一行人通過踏板走上了岸，持著古怪的武器，瞄準了他們。
破敗不堪的房屋，接近廢棄的小船，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隻有偶爾傳來的狗吠聲，背著孩童的婦人臉色蠟黃，幾個漢子嘰裡呱啦地叫著衝上來，然後被一槍放倒。
老李頭皺著眉頭走進這個村子，翻箱倒櫃的夥計們隻找到些破舊的衣物和糧食，村子裡的人被押在一起，人口不多且大都瘦弱不堪。
這次怕是要虧本了，老李頭想道。
最後他命令船員擄掠了一些看起來稍微健壯的男女，準備帶回大魏充作奴隸，現在錢塘用人的地方很多，這些奴隸可能是這次最大的收獲，也是僅有的收獲，雖然不至於彌補遠渡重洋來劫掠的成本，但好歹能給主家一個交代。
那些男女哭嚎著，叫嚷著，被押進了船艙，有夥計用視線詢問要不要送那些老人和小孩上路，老李頭搖頭表示不用，倒不是這個當過海盜的漢子心不夠狠，而是覺得沒必要浪費力氣。
倒也有人臉上浮現不忍，但老李頭卻沒什麼罪惡感，起碼他覺得自己比那些在魏境燒殺搶掠的倭人有人性多了。
私掠船繼續在這片海域晃悠了幾天，沒能發現什麼像樣的目標，倭國的確很窮，比大魏窮得多，除了擄回百姓充當奴隸，想象中的金銀財寶並沒有得手，船上的人們已經開始有了想回大魏的情緒，總感覺再這麼晃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看來想發財還是得向那些富庶的地方下手，什麼碼頭港口船隊大城，一艘私掠船自然不行，那十艘，百艘呢？
就在老李頭也準備下令回程的時候，站在桅杆上放哨的人發現了幾艘船。
掛著的旗幟屬於倭國諸侯，船隻裝飾華麗，老李頭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貪念占了上風，命令船員們做好戰鬥準備。
當那艘貿易船隻逐漸靠近時，龍翔號上的火炮瞬間轟鳴起來，炮彈如同憤怒的火龍般撲向那幾艘船隻，大概是沒有料到在自家的地盤上還能遭到襲擊，那幾艘船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抵抗，接舷戰開始之前，就有很多人跳了海。
老李頭帶著船員們登上僅存的船隻，開始搜刮上麵的財物，隻見船上堆滿了金銀財寶、絲綢瓷器等珍貴物品，更讓他們驚喜的是，船上還載有大量的糧食與酒水，這些對於長時間在海上漂泊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此外，他們還發現了許多被囚禁的奴隸與工匠，讓懂倭話的人一問，才知道這是剛剛出發，準備去其他諸侯地盤上換貨物的船。
發財了。
搬空這艘船後，老李頭立刻下令放火，熊熊大火在海麵上燃燒起來，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龍翔號上船員們的臉龐，第二天船隻就開始了返航，跟來時的平靜相比，這次路上碰見了幾艘倭船，也遇到了進攻，但在火炮和火槍的威力下，這艘船終究是平安回到了錢塘。
隨著第一個人發現了這艘掛著私掠旗幟的船，越來越多的人來到港口，他們擁擠呼喊著，看到那些船員從船上搬下來一箱箱金銀珠寶，就那麼明晃晃地擺在碼頭，那些被擄作奴隸的倭人們戰戰兢兢走下來，不知道命運前方是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消息傳開了，大魏的第一艘私掠船在倭國搶了個盆滿缽滿回來，那些獲得了私掠權，但還沒有出航的人們做出了決定。
從今之後，千帆競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