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的第一輪進攻在魏軍的猛烈反擊中,扔下一地的死屍暫時退卻了。
城牆上的李偏將看見這一幕鬆了口氣,在他看來倭寇的攻勢也就這樣了,破不了城,他總能拖到宇文將軍回來,到時候裡應外合,這些倭寇怕是連回都回不去,於是他連飯都顧不上吃,匆匆巡視城防,見倭寇集中於南城,便將城中青壯係數抽調至此,打定主意一兵一卒都不出城,死守到底。
倭寇好像看出了他的打算,天色大亮,城牆上的官兵很快發現那些倭寇押著一批又一批的魏國百姓到了城牆下方,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了殘酷屠殺,有些畜生甚至對婦人開始淩辱,旁邊一堆倭人圍著叫好,把城牆上的一個個魏人看得目眥欲裂,怒罵不止。
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極致的憤怒和恥辱,這裡是魏土,那些是大魏的子民!這些可惡的畜生,用各種殘忍的手段虐殺侮辱著他們的同胞,但他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圍著李偏將請戰,幾乎要咬碎了牙,李偏將的眼睛也紅了,但他還是不準官兵出城迎敵,隻在城牆上指揮士卒用弓箭火槍還有火炮對倭寇進行殺傷,他當然知道這樣做事後定然要背上個畏怯不敢出戰坐觀同胞被虐殺的黑鍋,可在他看來守住奉化才是最要緊的事情,宇文將軍出征前千叮嚀萬囑咐,侯爺對於台州的布局是萬萬不能被倭寇打破的!
就這麼僵持到了中午,城下死去的魏人百姓已經堆成了小山,那些倭寇們高聲調侃喝罵,在藤丸信虎的指揮下再次發起了進攻,李偏將正在城頭指揮反擊,忽然看到倭寇分出一條道路,層層疊疊地護著一行人衝到城門前,待看清了那些倭寇圍著什麼時,他隻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腦門,幾乎讓他一陣眩暈掉下城樓。
“火炮!”李偏將淒厲地喊道,“倭人有火炮!給本將瞄準那裡射”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見城牆下傳來“轟”地幾聲巨響,那些倭寇們拖延了許久時間才從寧海運過來的火炮,被他們像模像樣一鼓搗,還真的轟倒了城門,無數倭寇興奮地怪叫著,沿著破了個大洞的城門向城內衝去,堅守了一上午的奉化南城,登時陷入了無邊的火海
與此同時,象山港。
幾個從奉化趕來的信使,快馬加鞭,終於是找到了帶著大軍清剿包圍圈外散落倭寇的宇文樂,當聽說倭寇大軍奇襲奉化,過萬倭寇已經圍城時,宇文樂大驚失色,第一時間就要傳下軍令全軍回援,但他手剛舉起來就僵住了,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信使們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將軍,何故猶豫啊將軍!要是再拖下去,奉化那邊”
“這些時日以來,本將奉命鎮守奉化,與倭寇打了大大小小十幾仗,終於意識到一點,”宇文樂聲音沙啞,“倭寇們不蠢,甚至還能學會怎麼使用從官兵那兒繳獲的火器,本將在想,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地去攻打奉化,想必是有一定的把握,本將一旦回援,若是能救下奉化固然好,可若是奉化已破”
他扶著劍,來回踱了幾步,臉色越發陰沉:“不,還不止,若是倭寇據城而守,大不了本將再趁他們立足未穩之際攻城便是,可他們如此冒險,怕是還有更深的打算,說不定本將帶兵回援,還沒趕到奉化,半路上就得碰見剛剛打了勝仗的大批倭寇。”
一個偏將開口道:“將軍是說,倭寇攻打奉化不過是個幌子,真正想要圖謀的,是我們?”
宇文樂重重一頓首:“極有可能!”
能被顧懷托付包圍圈的三個基點之一,宇文樂自然是江南出色的將領,他又思索片刻,已經做下了決定:
“奉化那邊,管不了!若是能守下,本將回不回援意義都不大;若是守不下,大軍怕是還沒到奉化城下,就得遇伏!即刻快馬傳訊,報告侯爺,寧海倭寇有了異動,這正是收網決戰的大好時機!那些倭寇不是想要吃掉本將這一路兵馬嗎?傳本將軍令,後陣輜重兵,將八門火炮引入中軍,再把攻城雲梯、戰車偽裝成火炮,準備好天雷,火槍步卒居於中軍,快去!”
他又喊過一人問道:“你是本地將領,我來問你,此番回援奉化,路上可有什麼險要地能用來伏兵?”
“有!此去奉化雖然一路坦途,但過了河卻有一片泥澤,還有方圓數畝的蘆葦蕩,右側一片緩坡,若是要藏人,怕是幾千兵馬都能藏得下。”
“好!”宇文樂欣然道,“傳令,全軍回援奉化,本將就給他們一個吃掉這一路兵馬的機會!”
當即有人疑惑道:“將軍不是說回援奉化不是個好選擇麼?那為何咱們不去打寧海?此刻倭寇大軍奇襲奉化,寧海定然空虛”
“你的眼光還是太窄了點,一個寧海算什麼?侯爺坐鎮天台,隻要得到傳訊,大軍合圍,寧海旦夕可破,而本將則是要主動鑽進倭寇的這個套裡,與其死戰,那無論是勝是負,那些倭寇都影響不了大局了,台州倭寇,可以就此掃清!”
從象山港到天台的路程也就七十餘裡,宇文樂派出的傳令兵連著換了三匹馬,天還沒黑,就看到了天台的城門。
還在看戰報的顧懷很快就得知了奉化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站起身,仔細詢問了一番那裡的情形,以及宇文樂的打算,然後他站在地圖前又聽了一遍,沉思半晌,下令道:
“擊鼓聚將,本侯要部署軍令!”
趙裕和完顏阿骨打站在兩邊按著劍柄,顧懷肅然看著走入的眾將,他指著地圖,說道:
“從本侯親臨台州前線,已經十餘天了,這十餘天官兵的包圍圈和零散的倭寇不斷拉鋸,互有死傷,局麵僵持不下,本侯原以為年前已經不能解決台州的倭寇了,但現在倭寇給了這個機會。”
“萬餘倭寇,於今日襲擊奉化,奉化還沒有消息過來,但估計凶多吉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萬餘倭寇應該不會流竄到紹興,因為宇文將軍已經率軍去接敵,斷掉其回返寧海與襲掠其他地方的路。”
“宇文將軍的這個決定很需要魄力,因為這一仗並不好打,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因為他相信本侯,相信同為將領的你們,能借這個機會徹底解決台州之亂。”
顧懷負手看著他們:“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傳本侯軍令,陳濤、王燁率天台、仙居守軍,進逼臨海、三門,本侯親率一萬步卒,過天台山,進攻寧海,記住,此戰攻城為上,不求儘殲敵軍,圍三缺一,一定要把他們全部趕到象山地界!”
仔細交待完各自要執行的任務,顧懷吐出一口氣,低聲道:“諸位將軍,咱們江南的兵,孬到了什麼程度,不用本侯多說,你們也看在眼裡!”
“是氣力不如人?武藝不如人?也是,那些倭寇畢竟刀口舔血慣了,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諸位將軍!台州地界的官兵加起來已經快四萬了,咱們四萬人對付不到兩萬的倭寇,兩個打一個還不成嗎?”
顧懷忽然怒吼起來,他朝奉化的方向一指,厲喝道:“那裡是什麼人在遭難?是辛苦勞作,供你們吃、供你們穿的衣食父母!他們正在被倭寇屠殺,淩辱!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頭豬臨過年了還能吃頓肉呢,養群廢物難道是用來肥地的嗎?”
這一番話說的毫不留情麵,讓那群將領們一個個羞得臉皮發紫,還有些人想找找借口,可顧懷隻是抽出趙裕配著的長劍,狠狠劈下,將桌角斬斷:“本侯不想再聽什麼廢話,此番全軍出戰,許勝不許敗!若是此番還不能將倭寇趕出台州,本侯是沒臉回京了,你們也彆想能好過,記住,本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這一戰要是失利,彆怪本侯到時候提著劍一個一個找你們算賬!”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