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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女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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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顧懷因為江南處處戰火而焦頭爛額時,徐縉終於來到了倭國京都的城門。

這一路走得很太平,原本的倭國,因為諸侯混戰,世道已經亂得不成樣子,可如今有了共同的敵人,世道居然還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起碼他一個魏人在倭人向導的帶領下,居然沒有遇到什麼刀兵隻受到了些盤剝,就能說明源義滿這一招將倭國內部矛盾外引的計策很成功。

甚至徐縉還能想到,無論那幾萬倭寇最後是贏是輸,源義滿都虧不了,贏了固然好,能為他帶來更多取代天皇的威望,但陰暗一點,或許他還巴不得那些正當壯年彪悍玩命的倭寇全死在大魏,這樣他統一倭國的過程還會省力許多。

唯一需要擔心的可能就是魏國的報複,可這一點在源義滿看來並不用太過考慮,因為魏國有自己的敵人,遼國正在魏國的北方虎視眈眈,他可是知道當初發生在魏國河北的那場國戰,也知道此時魏遼之間的休戰隻是暫時,魏國哪兒可能有力氣跑來征倭?

不用擔心虧本,不用擔心報複,源義滿從微末起身執政這麼些年,甚至有了取天皇而代之的吞天氣勢,這一次舉國為寇可能是他人生中最為高光的政治舉措。

落雪的京都,徐縉走在滿地佛寺的街道上,抬頭看著全城最高處的那座寺廟,想象著那個光頭和尚此刻的誌得意滿,笑著歎息了一聲。

他走進一間澡堂,換下衣服拿起浴巾,看也不看那讓人反感的混浴場景,隻是走到一個高大魁梧臉上還有條疤的漢子旁邊坐下,端起一盆水往身上倒下:

“我要見一見源本義,那個源義滿的小兒子。”

“很難,”漢子低聲說著漢話,“他們娘兩都生活在佛寺裡,看守森嚴,不接觸外人。”

“我還以為你們在倭國混得風生水起。”

“隻能在暗處,明處使不上力,”漢子搖搖頭,“倭國這幫矮子怎麼說呢,他們的規矩又多又古怪,但還好他們比較崇尚強者,好些來了京都的兄弟自然而然就進了黑麵靠拳頭說話,但見不得光。”

“怎麼不考慮去當和尚?聽說倭國和尚的地位挺高。”

“叫我砍人還成,叫我去念阿彌陀佛這不是埋汰人嗎?”

“那你看我怎麼樣?”徐縉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還好以後不考科舉了,剃光了也沒什麼。”

漢子此時才明白徐縉打算做什麼,他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欽佩,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徐縉,有些遺憾地歎息道:

“可惜你不怎麼俊,要是再俊一點,你倒是可以試試能不能把源本義他媽給勾搭上,聽說她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和尚,要不然也不能看上源義滿那個老光頭。”

京都的本能寺多了個外地來的和尚。

都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隻可惜這個和尚是個啞巴,文牒上隻寫了路過京都,所以自然而然沒什麼人關注。

但機會很快就來了,某天在一座殿外看雪景的和尚看到了一個小沙彌對自己鞠了一躬,他便跟了上去,繞過一叢乾枯的花樹後,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和服、頭挽垂發的女人,帶著額櫛和三根釵子,手裡牽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正在花園裡玩耍。

扮做和尚的徐縉停下腳步,和那個女人的視線對上。

“你是魏人,”她說,“你為什麼要見我?”

她的中原話說得比較流利,大概是因為她很喜歡中原的原因,所以對徐縉也沒有什麼敵意,倒是那個小孩子有些警惕地護在自己母親身前,明明都十五歲了,卻帶著剛過十歲的天真幼稚。

徐縉點頭道:“我不僅是魏人,還是靖北侯派來的使者。”

他並沒有掩飾什麼,也根本沒必要掩飾,能見到這個女人,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更何況他在決定走這條路之前就查得很清楚,這個女人很聰明,也很喜歡中原文化,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母親。

母親為兒子做打算是天性。

自古奪嫡,要說母妃沒有參與,那是絕不可能的,比如如今大魏的天子,當初他的母妃也在宮裡出了不少力,徐縉遠渡重洋來到倭國,又來到京都,想見的自然不會是一個小孩子,他想儘辦法要見的,其實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靖北侯的使者?”女人挑起嘴角,“靖北侯的使者見我做什麼?”

這個女人很清秀漂亮,穿著也很正式,群裾下角露出緋色的長跨,兩道長長的裾拖曳在身後,花紋很鮮豔,站在雪景裡,很美也很耀眼。

可這份妖豔也隨時會要人命,徐縉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對答如果不能稱了她的心意,那麼接下來會見到自己的就是源義滿,自己會成為一個自投羅網的禮物。

“靖北侯想要中止這場毫無必要的戰爭,”徐縉說,“同時也要送給小殿下一份禮物。”

“戰爭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我有興趣聽一聽是什麼禮物,中原地大物博,很多漂洋過海過來的東西我都很喜歡,魏國那位靖北侯送的禮物,一定很不一般。”

“幕府征夷大將軍的位置,倭國天皇的位置,所有的一切原本應該小殿下擁有的東西。”

女人定定地看著徐縉,然後笑了起來,她笑得很優雅,以手掩唇,眉眼彎彎。

可徐縉沒有笑,相反他很認真:“魏倭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麼?倭人為寇,能滅掉大魏麼?隔著大海,魏國難道就真的不能報複麼?我聽說如今的幕府將軍也就是小殿下的兄長源本持,選擇了支持對魏劫掠,這樣的人,注定無法成為大魏的朋友,而喜愛中原文化的小殿下,才是一個合適的倭國天皇。”

“這些話我很喜歡聽,隻可惜隻是聽起來好聽,”女人歎息道,“我聽說過很多中原的故事,裡麵的說客都很厲害,但被他們說動的人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

“那看來夫人讀的史書還是不夠多,所謂說客,如果不是說中了彆人的心思,又怎麼能說得動呢?那本來就是其人要做出的選擇,把一切都怪在說客頭上,也太奇怪了點。”

女人品了品這話,倒是頗為認同:“可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是靖北侯的使者?畢竟前段時間才出了那種事情”

“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有很多,但實際上我卻並不需要,”徐縉笑道,“因為我不是夫人和小殿下的敵人,靖北侯也不是。”

“那誰才是呢?”

“比如依然支持大殿下承襲征夷大將軍的那些貴族,比如因為襲擾大魏一事而重新走入政治中心的大殿下,再比如,誰成為為下一任征夷大將軍,下一任天皇僅僅需要他一個心意的,大將軍本人。”

這番話堪稱大逆不道,因為說話的對象是源義滿的妻子和兒子。

但實際上那個漂亮的女人卻並沒有生氣,因為她想到了這些時日以來京都的暗潮湧動。

是的,原本所有人都認為源本義才會是下一任征夷大將軍,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源義滿和諸侯們達成了妥協,源本持好像得了高人指點,從那個已經被遺忘的幕府將軍位置上站了起來,重新走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一邊在朝堂上開始攥取權力,另一邊卻隻能在寺廟裡生活,除了源義滿的喜愛之外彆無他物,說源義滿才是這對母子最大的敵人,好像也沒有什麼錯。

冰天雪地裡,女人打了個寒顫,她好像看到了那個年輕人,那個隻比自己小幾歲,平日裡最喜歡喝悶酒的年輕人,他和自己的兒子有一半的血緣關係,但如果有一天他坐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那麼這一半的血緣關係就會成為自己和自己兒子的墓碑。

她沉默著,在洋洋灑灑重新落下的大雪裡,感到了無比的寒意。

徐縉,紹興人也,少而穎悟,每舉言輒驚鄉裡,鹹譽其為非凡之器。然屢試科場,未得售也,遂退而耕讀於鄉野。

時至太祖龍潛之際,聞縉之名,召而見之,大悅其才,及倭寇犯邊,遂命為使臣,出使倭夷之國。縉以三寸之舌,動人心魄,憑一己之力,靖數萬倭寇,建不世之勳。

夫千裡馬之遇伯樂,猶明珠之逢識者。太祖之於徐縉,豈非猶伯樂之裡馬乎?縉之遇太祖,亦猶明珠得遇識者,始得顯其光華,耀於寰宇。故言,英雄之遇合,實乃天命所歸,非人力所能強求也。《魏書,徐縉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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