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已經處於蜀地邊緣,再往北走,幾乎就要進入吐蕃國境,隻是因為群山環繞,地勢險惡,所以雖與吐蕃所處的高原接壤,雙方卻一直老死不相往來。
唐末時中原藩鎮割據,蜀地雖然沒那麼亂,但也給個各個蠻族崛起的機會,都掌蠻人對於蜀地是外來戶,他們占據西山後,在各個險峻之處修建蠻寨、關隘,拱衛著他們所謂的族地西山寨,不時出山劫掠,自從大魏建國,重新營造蜀地秩序,在西山外填了數萬人命,都掌蠻人才暫時屈服,選擇成為朝廷冊封的土司蠻族。
然而魏人畢竟未曾打到過西山寨,所以都掌蠻人反了降,降了反,一切都隻根據西山的情況來,災年便要出山搶,搶完又退回山林扮出一副服從模樣,可以預見的是,隻要魏國一天沒能真正地打進西山,那麼都掌蠻人的這種習性就一天不會改變。
在用天雷開道,毒煙火燒攻打下夾山而建的靈關寨後,王五魏老三便率領狼兵悍然挺進西山,此時狼兵入蜀並且直取都掌蠻人族地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各地與朝廷清剿大軍作戰的都掌蠻人都內心浮動,有些咬牙切齒地想要血戰,有些卻隻想回寨子裡看看,各處戰場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混亂。
而最讓人詫異的是朝廷大軍卻沒有伺機大舉進攻,一直到那些想要返回山林的都掌蠻人在天全遇到了朝廷大軍的阻攔,並且在防線上撞了個滿頭包也沒能進入西山後,他們才終於意識到朝廷在做什麼,無數散落的兵力從各處穿插到了蠻人的身後,整個西蜀已經變成了一個阻止蠻人退兵的包圍圈。
當然,以朝廷現在的兵力,就算一直得到補充,也不過才堪堪三萬,根本不可能完成對整個西蜀的圍困,但偏偏他們就拿準了蠻人的命脈,知道蠻人如今想要回到西山,所以隻需要控製住那些蠻人退兵的必經之路,便可以將他們堵死在西蜀。
聚集到天全的蠻人越來越多,從平叛開始以來雙方散落的兵力不約而同地開始了集結,由此爆發了數場血戰,魏人構築的防線一度岌岌可危,但隨著顧懷的軍令趕到此地的官兵越來越多,要說進山林和借助天險的都掌蠻人廝殺他們可能不是對手,但這種鋪開戰線的攻守都掌蠻人散亂的兵製和老弱皆有的情況便會讓朝廷大軍占儘優勢。
局勢就這麼僵持下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場平叛的重點已經不在於此地的勝負,而在於那直取蠻人後方的狼兵能不能打下西山寨,那些聯合出兵的各族土司、頭人們氣急敗壞,同時也對主持西蜀平叛戰事的顧懷產生了深深的畏懼,因為他們意識到,這個人和之前那些平叛的官員、將領們完全不一樣。
那些人隻是想將他們趕回山林,而那個顧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回去!
好狠的心!
而在正麵平叛雙方形成對峙時,還活著的六千餘狼兵已經到了沐川寨下,隻見此地山峰崛起,勢欲接天,兩側全是懸崖峭壁,要想通過便隻能翻山而過,而上山的路隻有兩條羊腸小道,一條由“斷頸崖”直通寨門,另一條由“曲喉壩”經幾十道盤山拐道通往斷崖與寨子後門。
到得此地,隻見各處山林連接處都有斷裂的深溝,寬達數米,其上往往設置木橋吊索,通過時俯視下方深不可測,瘴氣起伏,偶爾還能見到各種異獸在內徘徊,讓人膽戰心驚,手腳發軟,而沐川寨很明顯已經得知狼兵進攻的消息,在數條道上都設了伏擊的蠻兵,給步履維艱的狼兵又添了無數麻煩。
這個情況倒是在王五魏老三的預料內,畢竟這裡不是平原,狼兵不可能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繞到西山寨,一開始還能靠著借道山林打那些蠻寨一個措手不及,到到了後麵肯定是一場又一場的硬仗,但越是這樣一路打到西山,就越是能讓都掌蠻人膽寒。
攻下靈關寨時,魏老三王五特意留了幾個當地土人用來問路,在反複審訊了幾次,確認除了硬攻再無其他路可走時,魏老三王五便叫來幾個狼兵的首領以及郎小愛共同商議,這一仗到底該怎麼打。
“過了此地,再過三個寨子,便是西山寨了,”魏老三開口道,“侯爺說過,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存什麼僥幸心理,蠻人雖然未經教化,卻並不蠢,這一仗並不比當初在河北打的那些仗簡單。”
“可惜沒能再快一點,要是能趁他們沒反應過來打下這個寨子,後麵的路就好走了,”王五皺眉道,“硬打要死多少人?到時候還怎麼打西山?”
這和當初他們跟隨顧懷在江南奔襲臨安不一樣,當初是騎兵在平原奔馳,要速度有速度,要情報有情報,可西蜀山巒起伏,密林遮蔽,他們和狼兵又對此地兩眼一抹黑,隻能邊打邊探,這麼一看隻用七千狼兵就想奇襲西山寨實在是有點癡人說夢,難怪當初數萬大軍都打不進來。
他兩的臉一黑,反倒是郎小愛這個小姑娘把眉一挑,高聲道:“這又怎麼啦?南廣的狼兵,可不怕這些都掌蠻人!你們說這寨子難打,我倒是覺得還不如阿爹前些年打過的一些仗,看看你們,佯攻兩次受挫就唉聲歎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靖北侯爺最喜愛的戰將?”
王五魏老三訕訕地移開視線。
郎小愛繼續說道:“那些土人說,這裡的守將是都掌蠻土司的親兄弟,雖然力大無窮,但蠢笨得很,而且性情殘暴,這樣的人還不好對付?”
“怎麼說?”
“前山道路崎嶇,又有伏兵,你們的天雷也沒了,打肯定是打不進去的,”郎小愛說,“要取沐川寨,隻能從那通往後山的盤山拐道想辦法。”
“我去看過了,”魏老三知道了她的意思,開口道,“那段路不止是難走,走到頭了還是一段懸崖峭壁,隻能通過特製的繩梯上下,估計是那些蠻子給寨子留的後路,想要從下麵打下去基本不可能,要不然那些蠻子也不會這麼放心地不派人把守。”
“哼,一段峭壁而已,看我手底下的狼兵破給你們看,”郎小愛瓊鼻一挺,輕輕哼了一聲,這些時日總在魏老三麵前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倒是漸漸讓人忘了她的刁蠻脾氣,“隻要你們能吸引寨子裡的人注意,我這就帶著狼兵繞道後山,銜刀攀岩,破了這寨子!”
王五幸災樂禍地看了魏老三一眼,心想這樣的媳婦你也敢娶?本來就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漢子,遇上這種膽大包天氣勢還足的小姑娘,成了親有你受的。
但隨即他就有些憂傷起來,這郎小愛是土司獨女,就算狼兵全死光了,也犯不著她去以身犯險,之所以要親自帶著狼兵攻寨,估計是擔心止步於此老三不能立下什麼功勞,這麼拚全是在給自己看上眼的男人做打算啊
老三啊老三,你平日裡老實巴交看起來注定打光棍的一個人,到底是走了他娘的什麼狗屎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