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市場上需求量與日俱增,但造槍的是批量生產同樣,需要八支,能造出十八支!”
“質量怎麼樣?”
“批量生產,水平越來越高!”
“不管理嗎?”
“主要是外國人在做這一行,利潤全在他們那裡!”
正說著,薛五一挑簾就進來,一臉尷尬:“不是,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看著史布業,點點頭,算是跟前輩打個招呼。同行是冤家,這話假不了,兩個人是我行我素,互不打擾。
“沒有,沒有,你進來,薛老板一股子生人味,同行不一定是冤家,進來坐,達子,上茶!”會談拖拖拉拉,一直到太陽西斜,這是黃興忠有意為之,他們嫌香草大車店酒水食材不好,就一起出去,史布業碰上曹三,非拉住他說話,黃興忠不好讓曹三難堪,就拉住他一起,去酒店,曹三雖個性狷介,架不住眾人言語推搡,就一道去了,夕陽跌地上,曹三有些微醉,又談成一件生意,心中舒暢,因擔心記掛沈九,就風似辭彆回家。他回一下頭,那些喝得跌跌撞撞的男人,說話聲大了,也不似往日拘緊小心,就在酒店門口,吹噓自己,如何牛氣,如何霸氣,並且說這決不是吹。
月夜朦朧,達子趕著車,在後半夜才回到黃家大院,七八個沉重的大木箱,狗在那裡狂吠,黃興忠在人們正熟睡時刻到了家,他沒有去刻意喚醒誰,黃天河在崗樓上看得真切,卻沒有下來,隻是衝黃興忠點點頭,陳梅梅被聲音弄醒,想不到黃興忠這會兒回來。
“半夜三更的,你就不能西涼城歇一天?”
“我倒是想,可這種事,最好隱蔽些,郝百聲踮著腳盼我出事,他為我做的小鞋早已準備好了,淑霞沒有答應做他兒媳,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種人你還不知道?”
陳梅梅被噎得無語,原先由張九紅和吳秀枝打翻的醋壇子,被水衝了,滲在泥土中,疙疙瘩瘩的心,又被熨平了,愛上這樣的男人,總是提著心,吊著膽,總有人不計較名聲,愛上這樣有魅力四射的男人,他太優秀了,讓女人愛不釋懷,和這樣鋼性的男人,同床共枕一夜,哪怕隻有一夜,死了都值!更何況他們一直風歡雨愛,樂此不疲,聽多了,更聽不膩,想到這,她臉紅心跳,欲望的火苗上竄。
達子和黃興忠往裡抬大木箱子,有些吃力,她隻得把披著的衣服穿上,過來幫忙,拾掇完了,雞叫二遍,夜深如海,打發達子之後,兩個人熄了燈,在床上卻睡不著,男人的獸手就在她全身上下,象頭豬拱動……一直到破曉,他們實在扛不住,才睡下。
張九紅天亮起來,見黃淑霞還在夢裡,走過她敞開的窗戶前,隻是駐足觀看,並沒有發出任何打攪的聲音,劉中天沒有稱呼她為“小姐”,而叫“張姑娘”,這個稱呼不倫不類,她沒有反對,黃家雖好,並非久戀之地,北家才是黃興忠最終為她選定的落腳之地,她的心濕了,不是沾一下水的那種濕,也不是浸泡一下從水中拎上來,聽它滴答滴水羞澀的濕,是一種淹沒的濕,象石塊沉在水底,不斷冒著汽泡接納的濕,所以縫隙接納水的濕,濕到滋潤,北震聲看似悶騷,實則極有情調,象彈琴,把張九紅這架豎琴,彈出她的韻律,種子已經種下,等待是破殼出土,她看一眼暖屋,舒一口氣,悵然若失,清晨,淡淡的霧,象欲望一樣虛虛地彌漫。
正走著,劉中天就迎麵走過來:“張姑娘,這麼早?黃家大院沒這習慣,太太吩咐,中午以後,老爺要帶你去北家!”
“是商量我的婚事?”張九紅地位尷尬,話不宜問得這樣太透。
“不曉得,太太沒有說!”劉中天笑著搖頭,他狡黠如狐狸,深淺他知道,主人的事,哪敢妄言?黃興忠是個有主意的人,豈是他等下人可以決定的?
她不信,劉中天是黃家大院重要決策者之一,他會不知道?蒙鬼吧,劉氏精明,分寸感特彆強。
“老爺不是還沒有回來嗎?”這幾天,黃興忠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似往日,透著神秘。
“回來了,昨個後半夜,這會兒正補覺,我聽太太說的,我也不知道!”
“曉得!”
巫氏雲梅,和鐵匠尹東林之間,在流年曆史的扉頁上,是有過交集記錄的,隻不過象流星對撞一下,又沿著自己的軌跡,行走在不同方向,老了老了,到是鬨出風流韻事來,看似不可思議,實則冥冥之中,老天早已注定。
鄔氏是酒神孫茂軍的女人,比酒神年齡小許多歲,本姓這個鄔,後改名換姓,成這個巫,原名早已經淹沒在歲月長河中,秀秀這個土了巴機的名字,早已經沒人記得。這會兒雖說也老態龍鐘,一臉糟糠之色,但從皺褶裡,用手鋪平了看,可以看出年輕是如何風采,想不透棗木疙瘩、驢一樣煩悶不說話的人,是如何讓婚姻中了六合彩?不用細想,也知道女人有故事,這故事帶著腥、帶著騷,幾十年歲月,味雖沒了,人也走了樣,如果聽一下她故事,唏噓長歎總是免不了,末了歎一口氣:原來是處理品!在決定嫁給孫茂軍之前,那是桂花落葉香棒,在鄔河鋪,屬於鋪花,花香兩岸,既然這麼有名號,自然是招蜂惹蝶,按說:她嫁鐵匠這事,說來是不可能,但機會有時陰差陽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尹東林雖年長鄔氏好多歲,但身強體壯,經年掄錘,掄出古銅色一身好肉,由於常赤裸著,女孩子看見羞色,低頭而過,婦女看見,就象看見一桌子美味佳肴,涎水自個兒從喉嚨湧上來,那是饞的。
那一年,鄔氏17歲,命犯桃花,在鄔河鋪被當地惡少劉一德相中,舉著財禮,請著媒人,那派,完全是給鄔家長臉,鄔氏本該就坡下驢,既體麵又風光,壞就壞在她俊上,除了鄔家鋪,彆的地方有錢人,也好這一口:秀色可餐!追求的人踏破鄔家的門坎,她不是皇帝的女兒勝似皇家女兒,有挑有揀,揀剩下還可以踏上一腳:癩蛤蟆想吃天餓肉,誰不矜持一下,再看一看?所以,語氣委婉拒絕劉一德,劉家有錢,雄居鄔家鋪,低個頭進門,就是享福的少奶奶的命,可鄔氏暫時還不想低頭。心比天高,命如紙薄。
“這是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腰!”劉氏有身價,不缺自願上門的女人,可是他的眼睛長在腦袋上,總喜歡向上看,彆的女人雖花枝招展,難入他的法眼,送他的一律不要,見鄔氏這樣不重視他,氣不打一處來,“嘿,嘿嘿!這是想鯉魚跳農門,你跳得過去嗎?想嫁城裡,你問了我嗎?我這關怎麼過?”當時,的確有城裡人下鄉,要娶十七歲鄔氏。
劉一德生性有些痞,長的又是狼心,弱肉強食,自然輪不上彆人,他是近水樓台,在一個豐滿的夏日中,他狩獵一樣,眼巴巴守候一個禮拜,活該羊入虎口,鄔氏是唱著甜美的歌,掉進劉一德精心設計的陷阱裡,幾乎和他設想的一想,初時霸王硬上弓,抱住女人,女人因慌亂而掙紮,踢跳咆咬,肩頭留下一口圓潤排列整齊牙印,想想鄔氏是使了蠻力,沒有什麼用,健碩的劉一德,抓鄔氏,跟老鷹抓小雞一樣,女人嬌小,可以使儘渾身解術,於事無補,看著她掙紮,劉一德象野獸一樣。
2
天旋過,地轉過。
“我發誓!我保證!我負責!”男人舉手對天。可天被夏的遮天蔽日擋住,隻有潺潺水聲,在男人女人行樂之地,依舊嗚咽。
女人爬起來,給男人一記響亮耳光,“你這個畜生!”跑了。
“畜生?我是畜生!哈哈……罵得好,罵得妙!”男人笑了,笑得很放肆,是畜牲那種滿足後的讓人顫抖的笑。
鄔氏不再驕傲,木木地進出,她笑得很假很僵,她在等待,等待著劉一德為她負責,然而,劉一德一如往昔,憨憨地笑,大聲地罵,嗓子粗粗的,不透出一點假。事後,劉一德咀嚼起這次經過,吐出四個字,“不過如此!”過了也就平靜了,吃著索然無味,也就不再想了。
日時象馬蹄踩踏,疊加,不成樣子,劉一德忘了,還是有意忽略?得不到的,是天下最好的東西,得到了又覺得不過如此,劉一德心平了,平得沒有一絲皺紋,鄔氏驚慌失措,羞於向人道及,象篩子,篩下許多屈辱的眼淚,沒有快樂,還弄出血來,這讓劉一德惡心,索然無味,鄔氏痛苦萬狀。
小媽笑吟吟的,“怎不去找你的鄔雲梅?是不是生東西不好吃?有點澀,哈哈哈………”小媽象雲,飄了。
“狗日的,就是天生就!”
“你個混賬東西!我咋就生出你這麼個貨?”
“搗鼓出來的唄?”
“你……”老家夥氣噎,點點他,走了,“你對狗男女!亂倫!”
“我他媽瘋了?乾嗎呢?找這麼個雛?自找的,窮人家的女兒,肉都不長,在身下,凸起的骨頭,象石頭硌人,我乾嗎福不享,找罪受?”想想整個過程,這是享受嗎?在女人大呼小叫中,急急完成,味同嚼蠟,索然無味,我圖什麼呀?末子,扯著條滴在草地上,男人象完成一件工作,用另一隻手捋一下頭發,甩甩中分頭:“真他媽無趣,早知這樣,我還不如看螞蟻爬樹!”拎起地上衣服,照準樹上砸幾下。
鄔氏望眼欲穿,劉一德忘了這茬。
溪水清漫,陽光迷惘,小橋上,戴著墨鏡和禮帽的劉一德。被鄔氏堵那兒。
“還好吧?”劉一德皮糙肉厚心粗。
“托你的福,還行,那事怎麼說?”鄔氏臉紅,極具委屈。
“什麼事?”他拿下禮帽,㧟㧟頭,任憑頭皮屑煙塵一樣落。
“裝!你給我使勁裝!”
“鄔姑娘,我這人記性很差,要不你提個醒唄!”
“劉一德,你不得好死!”擰身就走。
鄔氏可以等,但肚子不能等,一天天在那兒,不管怎樣極不情願,種子的力量是偉大的,不因人而異,就因這,鄔氏名聲汙了,最早發現這事,是她母親,女兒嘔吐,不斷地乾嘔,傳到鄔啟賢那兒,這個一生貧窮,卻把名節看得比命更重要的男人,暴跳如雷,他從裡到外,把女兒罵個狗血噴頭,罵得鄰裡全部知道,還把鄔氏吊門前洋槐樹上打,血流一地,在嗷嗷叫聲中,鄔氏交待出劉一德的獸行。
鄔啟賢一聽這話,就慫了,癱坐地上,抱著頭,公牛一樣,號啕大哭:“天爺呀,這倒如何是好呀?……”劉家名聲不好,但也惹不起。
事後,有人給出主意,有中間人傳話,要劉家負責,劉家雖霸道,但理虧,禍害又是黃花大姑娘,劉敬道當著中間人麵,罵罵咧咧:“你個兔崽子,不成器的東西,你怎麼說?娶了她?”
“讓我想想!”
“你想個屁!分明就是不想娶人家,這樣你看行不行?他不娶,我賠錢,他娶了,我花錢!”劉敬道透著精明。
劉家遞來一大筆錢,那意思這事了了,鄔哪有臉麵再呆鄔河鋪?就帶著身子裡的贅肉,嫁到這邊,尹東林本身就是個悶葫蘆,當時正戀著巫雲梅,兩個人算是青梅竹馬,尹家世代打鐵,說到底,也是個沒出息營生,鄔家當時要了很高的財禮,尹家哪有?但孫家有,所以,鄔就嫁了酒鬼或酒聖孫茂軍。為了賭氣,他娶了帶肚子的鄔秀秀,此時更名巫雲梅,就這樣草草決定一生。
天漏有雨,雨下地滑,鄔雲梅在青苔繡織的地方,摔了個仰麵,罪孽深重的胎兒,尚未成人型,汙汙一灘血水,就遊離母體,自此,可以仰頭走路。三年後,巫又懷胎了,誰也不用懷疑,這一定是孫的種,歲月更疊,日子水一樣流走,巫氏和尹東林一直不清不楚,孫死了,她索性肆無忌憚就吃睡在鐵匠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