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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窮人乍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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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一年皇曆?而且你是倒過來看的!要不咋說人會一夜暴富?小子哎,那老話是咋說的?孟子的《生天憂患,死於安樂》讀過嗎?天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泛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懂嗎?”

“嗯,嗯嗯”王三木一直搖頭,“這是天書,沒讀過,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走著,回頭去換皮?”

“那行!您的鳥籠子是不是……”王三木臉都沒洗,蠟黃的眼屎,還掛那兒,腋下夾把有些頓的砍刀。一隻手在肮臟的衣服上,乾搓著。

“是這麼個理,你剛才叫我什麼?”

“爺,爺呀?”

“是嗎?咱也升格成爺了,你再叫一聲,我聽聽!響亮些!”

“爺,錢爺,走著!”

“走著?劉二餃子鋪?”

“爺,咱如今是那有身份的人,咱得學那文明人,豆漿油條,那才夠派!”

“李家?”

“就李家,那個禿頭,過去眼睛一直長腦袋上,咱今天就去李家!”王三木拎著鳥籠子,彎腰頭裡走,“爺,請!”

鵝卵石上,錢其鐵有些輕飄飄的,這都怎麼啦?今個兒跟昨個兒不一樣,他的長衫還算得體。

“錢爺到!”王三木頭裡吆喝,李大腦袋晃著大腦袋,正在鍋上忙著,剛開鍋,炸了四五根,聽聲如此豁亮,錢爺?這附近就沒有這一號,他抬頭,的確有個戴小禮帽,穿長衫的往這兒走,他愣沒認出來。

“十根油條,五塊朝牌餅,兩碗豆漿,趕緊的,麻溜的,瞪什麼瞪?耽誤錢爺的事,你承擔得了嗎?李大腦袋!”王三木竟然沒大沒小,在李大腦袋上輕拍幾下,這張狂地。

錢其鐵動作悠雅揀張乾淨桌子坐下,把小禮帽拿下,一抖紙扇,那派就是爺。墨鏡裡看人,人小人黑。

這不是錢其鐵那個大煙鬼嗎?怎麼搖身一變變成錢爺?眼睛上有副墨鏡,李大腦袋愣住了,這變化有點大。

“看什麼看?早晚挖了你的狗眼,問你還看不看人低?”

李大腦袋被王三木唬住了,忙喊裡麵的女人出來,又是豆漿,又是油條,又是朝牌餅。

王三木狼吞虎咽,生怕吃慢了,被人吃完了。錢其鐵動作優雅,隻吃一根油條,半塊餅,喝了半碗豆漿,碗一推,抽塊手帕,擦擦嘴,從口袋中摸出一塊大洋,當啷往桌子上一扔,“不找了,下回接著算!”戴上禮帽。

“嘿,嘿嘿!這是怎麼說的?他們家挖著寶了?乾瘦成這樣,咋就這麼硬氣?”李大腦袋拍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他是縣政府史特派員的親妹夫,這他媽才幾天,從裡到外換個人,這他媽風水的確是輪流轉!”

“管你屁事!做事!”他的女人曆來厲害得一把刀,把明晃晃大洋拾起裝兜裡,端著用過的碗,在李大腦袋長腿上踩一下,“羨慕彆人乾啥,你就土裡刨食雞的命,彆人再好,福氣帶不到你身上!”把錢其鐵喝了一半的豆漿,倒木桶裡,晚上回家喂豬。

“爺,下麵去什麼地方?”王三木嘴巴還在嚼著,忽左忽右象哈巴狗。

“大煙館!抽一口,舒坦!看看冷麵玉人在不在”

“好嘞!”他拎著鳥籠子,鳥叫聲清脆悅耳。“那……那……嫂子那兒……不!是太太那兒問起來怎麼說?”

“實話實說!她還反了不成?爺們的事,她一個黃臉婆管得著嗎?走著!”

王三木象個小陀螺,慢慢圍著錢其鐵轉一圈,過去一直指桑罵槐、甚至抽過他的耳光,怎麼一夜之間長出了脊梁。

張家廉的煙館還在香煙繚繞,門簾低垂,門外麵站著倆凶神惡煞,他們虎背熊腰,抱著膀子,斜著眼,看著每一個過路人,許多人都躲避瘟神似,頭也不敢抬,從那兒做賊一樣,急急而過,不敢看這門前倆活物。個大,象門神,樣子長得凶,看見他們,就知道什麼叫虎背熊腰。

“錢爺到!”王三木這就吆喝上了。

倆門衛看清是錢其鐵,聳聳肩,“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貨,穿馬夾、戴禮帽,充什麼大尾巴狼?姓錢的,有欠帳嗎?”其中一個胖子問。

“你這倆豬頭狗臉的貨,怎麼說的話?蕎麥地裡咋就看不起禿丫鴨,是,你錢爺是窮困潦倒過,那隻能是曾經,但你錢爺是個有骨氣的人,有錢就抽,無錢愛忍自摳,決不會為區區幾塊銅板,賒欠著,我的曆史一向清白,就沒見過你們這號狗仗人勢的東西,汙我名聲,三木,走,這條街上,又不是他一家,咱換一家!有腚我還找不到板凳坐,辱沒了你家錢爺!”從口袋中摸出一塊大洋扔地上,“錢爺我賞你倆有眼無珠的狗東西的!”

兩個凶神惡煞撅著屁股,摸魚摸蝦一樣,在地上爭搶,“我的!是我先搶到的!”“憑什麼?錢爺賞我倆的,至少一人一半!”

“看過惡狗搶屎嗎?”

王三木誇張大笑。

“我站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城外亂紛紛……”錢一搖一晃唱著京戲走的。

張家廉在門簾後看個真切,正和裡麵嫩妞講著什麼,忙迎出來:“錢爺,錢爺,你大人有大量,跟這些猢猻一般見識乾嗎?他們眼窩子淺,看不清人間春秋,麻溜的,給錢爺道歉,蒙錢爺厚愛,一直照顧小店生意,你可有日子沒來了!請,我讓幽靈蘭花給你燒上,我讓她伺候你!千錯萬錯,是我的錯!”

“錢爺,你海量,小的這叫有眼不識泰山,您……”

“行啦,行啦!我不會和你們計較,這東西我家裡有,多了去了,我隻是喜歡煙館這氛圍,懂嗎?”

“是的,是的!”張家廉雖口頭上這麼說,卻是一頭霧水,這錢其鐵怎麼一下子就發成這樣?裂裂巴巴,難道說新來的特派員真的是他的小舅子?原來,真的攀上了高枝。

從大煙館出來,張家廉破天荒把他送門口,一抱拳:“錢爺慢走,有空再來!”

“今個兒倍爽,幽靈蘭花真不是浪得虛名,不錯不錯!煙泡燒得好,人長得也好,事辦得有分寸,小嘴巴拉巴拉挺會說,新來的?咋沒見過?”

“早來了,隻是爺你早先級彆……級彆差那麼一點點,沒……爺,你慢走!”

“好嘞!明個兒還是她,也這時間!”

看著錢其鐵敞亮的背影,王三木哈巴狗撲前撲後的樣子,其中一個胖子涎著臉湊近張家廉:“老爺,他撞上狗屎運了?換了個人,一夜暴富!”

“要你管!要你管!下回再壞我生意,就回家抱孩子!”

兩個怎麼溜達的?嘿,居然來到當年認識史健久的拉麵館那兒,門臉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錢其鐵當年在這裡掙命,卻不掙錢,雖然沒有錢可掙,卻把史春鈴那個長著一張厲嘴,心有些不平實的小處女乾淨利落收拾了,雖然在很長時間裡,她看不起他,卻不曾背叛他,經常把他罵得狗血噴頭,卻還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生活著,眼下人老珠黃,滿臉褶子,不管怎麼說:他都要感謝史健久,雖然刁鑽到心縫裡,如果沒有他,史春鈴是不會上他的花轎,直到結婚前夜,都還在打退堂鼓,是史力排眾議,定了這根乾坤姻緣線。錢其鐵抱抱拳,分明是在祈禱,口中呢喃有聲,隻是聽不清說什麼,往事如煙,煙嗆五腹。

“你們在這兒看什麼呢?”麵館老板,生意清淡,就跑出來把氣往他們身上撒。

“看能不能盤下來,把你攆滾蛋!”

“嘿,嘿嘿,怎麼說話的?牙齒能耕地,你們是誰呀?”老板聳聳肩,晃晃頭。

“不認識呀?我們錢爺,給你隆重介紹一下,錢爺,二十幾年前,就在這兒當大拿,大拿你懂嗎?就是真正掌勺,做拉麵,我們錢爺是這個!”王三木豎起大姆指,“當然,這些都是老皇曆了!二十多年前,那是個什麼概念?你跟我說說:那會兒,根本沒有你什麼事吧?至於你在哪個雞腳旮旯,撒尿和泥玩,這個我真不好說,你明白我意思嗎?”王三木也覺得有些過了頭,轉過身子,看著一屑不顧的錢其鐵,“爺,我是不是說錯了?是不是該罰?”

“你沒錯!錯的是他,該賞你!”

“爺,再說一遍,我沒有聽錯嗎?”王三木拉著自己耳朵。

“一塊大洋,地上拾!”錢其鐵象拋一枚石子,隨手一扔,從高空,當啷掉地上。

王三木趕緊追著落到地上,還滾動的大洋跑。

錢其鐵這是砸錢,更是砸人,一些人懵了:錢家祖墳沒聽說埋風水寶地,扒拉一下錢家祖上曆史,沒聽說誰大富大貴過,錢並不是一個勤勞之人,怎麼就一下子發得這樣?扶搖直上,讓人眼暈。

錢真的一玩二笑盤下了拉麵館,聘的還是那老板,自從他的介入,麵館火得一塌糊塗,每日吃麵的人湧破門,斜門喲,這怎麼啦?錢家真的有錢了,不僅換了住的地方,搬進一家四合院,寬敞漂亮,還使用上了傭人,史春鈴似乎也在跟風,時尚起來,煙館生意因為錢入股而興盛起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件新鮮事,錢不管不顧,高調出入,高調享受,難道說他拾到寶了?

它就象一股旋風,還沒看明白,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這股旋風刮走帶暈了,老天爺,這事就象天上掉下來,地縫中鑽出來,由不得你不服,潮,狂潮,席卷整個西涼城,迅雷不及掩耳,讓人顫栗。好多不認識錢的人,都想見識他一下,但錢卻鮮少露麵,在外頭跑的,竟是笨人王三木,隔三差五,租人往各個煙館送貨。

有人發現,錢家的舊樓賣給三個陌生的男人,他們穿著普通,逢進逢出,急急快如風,不理睬任何人,錢家老宅雖大,卻被碧綠的半人高的狗尾巴草覆蓋著,除了那條小徑,連磚縫中也長著草,他們有駕被布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偶爾出去,大部門時間,這三個外地人就躲在樓上,外人跟本不知道他們乾什麼的,有些神秘,也許是初來乍到,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有些排斥與人接觸,這三個外地來的傻老冒,八成被錢騙了吧?你看姓錢的,張狂成啥?象螃蟹,偏要橫著走。

愛管閒事的人,終於打聽出來,錢家是一窮二白,可錢家太太,是個富貴之人,那是特派員的妹妹,這裡頭的事,你懂得!說的人故作神密。

聽風的看見的人,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錢真的搖身一變,變成這樣,許多人得踮起腳,刮目相看,錢走路帶著風,許多人彎著腰,跟在他身後嗅著。神話無處不在,法海一樣的人自然也就身在其中,“吃得下,就怕屙不出來!”這話透著葡萄酸。

幽靈蘭花臉白皙,生得嫵媚,許多男人,看見她,有涎水滴下,她通曉韻律,琴棋書畫,沒有她不通的,雖在煙館下九流之地,卻並不媚俗,她象是江南女子,落腳西涼城有二年,一般人不知道她的名諱,大家都叫她號,稀罕她是人才,誤落風塵,有些可惜,沒有見她送過誰,自從錢其鐵發達了,人們經常駐足煙館門口,看著她風情萬種把錢送到煙館門廊下,笑起來,小米一樣雪白整齊的牙齒,殷紅的嘴唇,象鳥的喙,啄過人,吸足了血,透著腥,在風裡彌漫,通常是:錢不耐煩揮揮手。

錢就是木木的男人,不解風情,這風情,卻象春風,溢出門廊,感染外麵的男人,那些土了吧唧的男人,踮起的腳都搓破了,他們生於平凡,長於普通,平凡在左,普通立右,山一樣擠壓,一日三餐尚且不能周全,吸大煙,那隻能是夢裡的事。

他們隻能遠遠躲在那兒,從一隙之縫,行偷窺之舉,窮人活得何止是吃不飽穿不暖?尊嚴都沒了,哪裡還有享受資格?

看著幽靈蘭花妖嬈,再想想家中黃臉婆,男人僅有的那點驕傲,就一下掉地上,摔得粉碎。

最早關注這股旋風,並且想從旋風中找出點什麼,是警局的沈十一,在太陽的餘輝中,他把摩托車騎得象自行車,習慣在車上邊走邊看邊想,從雜亂無章中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劉國政、顧天明雖在牢房羈押,但始終象兩根刺,在喉嚨那兒,時不時蕩一下,疼一下,提醒他:這兩個人過去一直以單無霸馬首是瞻,是單氏的鐵杆左右手,單氏之死,他們就心安理得?所以他現在得積極向權利中心靠近,憑知覺:他嗅出史、廖之間有隙,經過多次對比分析,他發現廖的力量遠不及史:一個是土鱉,一個是蒼鷹,廖一個人,史幾個人,所以很多時候,他放下早年九姐和史家上代人的恩怨,和史走得很近。

正想著,卻被人招手攔住,這個身上打著補丁的女人,似曾相識,他手忙腳亂刹住車:“你不要命啦?萬一我刹不住怎麼辦?你什麼事?”

“實在刹不住,就從我身上壓過去,大不了粉身碎骨!”

“說得輕巧,你傷得起,我承擔不起,我還要活人!”

“你是沈十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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