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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社會各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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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時錯空,就這樣夾生飯一樣,湊合著過來了,家不再是溫暖的港灣。鞏震山感受不到,鞏德仁麻木,總感覺到:石榴遠不及林一如貼心,他們是同齡人,現在表麵上,他們是夫妻,可骨子裡,他們也就一陌生人,彼此離皮離骨,找不到水乳交融的感覺,更多時候,石榴茫茫然無措。

鞏家在鄉村,算得上殷實人家,和沈家相比,就差點有點兒遠,歲月不經意流瀉,瀉到深處,就象水波浪一樣彎曲,曲極了生韻,韻高韻低,就有了滋味,水波浪彎曲度看上去差不多,實則在風撫陽光摸雜物墜落的作用下,每一道都彆開生麵,疊疊不休,歲月染儘了蒼桑。

鞏震山知道自己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那一個,文不能安幫,武無法定國,一罐子不滿,半罐子晃蕩,身逢亂世,苟且於鄉野,的確,這個並不和諧的家庭,並不適合沈西鳳生存,他對於自己何去何從,並沒有規劃,象寒號鳥一樣,得過且過,混,混日子,象浮萍,且行且生,水是他永不枯竭的根源,鞏德仁就是他賴以生存的水。他都沒有想過:鞏得人要是死了,他怎麼辦?

鞏德仁看著兒子放蕩,聽著他說三道四,既不去評論,也不提出整改方案,任由其縱橫生長,他既相信樹大自直,又相信兒子可以隨日月流瀉,自我規避,自我修複。

午後的太陽,下掉到可以站在那兒,向西平視,桔子紅大如銅鑼,西天玫麗,夢一般輕盈,夢一般飄逸的美,西窗洞開,人影拉長,折彎在東屋牆上,石榴一屁股坐在高背木椅上,鏤空雕花,烏紫笨重,那上麵依然可見:梅花鹿穿梭在毛竹間,一灣溪水從醜陋的瘦石間淌出。天地空靈,韻就那樣從心的弦上沁出。

鞏震山從心中羨慕二叔,帶著幫人,在山上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俗人眼中:聲名狼藉,他在等待,等待歲月把他碾平壓碎,他不是隻是口頭說說,說不定哪天過不下去了,就跑剪子梁上。扯虎皮,做大旗。

但他是目前鞏家唯一男丁,鞏德仁和林做了小二十多年夫妻,感情一直深厚,如膠似漆,但沒有再生育,鞏震山算是碩果僅存,既然是這樣,他就有了脾氣,或許這脾氣就是慣出來的,也許不是刻意的,鞏德仁正在走向年邁,他之所以勤勤懇懇,是因為後半生有希望,傳宗接代,任重道遠。歲月可以裂裂巴巴,每道龜紋縫隙中,漏風漏雨,但這事馬虎不得,一向揚臉朝外的鞏德仁,開始著手考慮兒子的婚事問題,已經不再指望石榴給鞏家生兒育女了。

石榴是一種花瓶式擺設,家中需要這樣一個角色,而石榴恰恰充當這一角色,至於表演水平怎樣,另當彆論,有錢才是硬道理,所以鞏德仁整日不辭勞苦,遊走於鄉間。

黃興忠終於舒一口氣,回到黃家大院,他才從焦灼中鬆動下來,迎接他們的是陳梅梅、劉中天,彆人雖然可以借故張望,但終究走不到近前,也無法問這問那,看到年老體衰的林梅,他們一臉問號,但沒有問,這是壓扁、碾碎、擰撚成齏粉的極度衰老的美,不及黃昏,不如晚霞。進了大院,緩一口氣,相信黃興忠會有合理解釋,林梅的頭發枯黃銀白參半,歲月的波浪,彎出了韻,年輕時,林梅一定是個美人。隻是歲月太過無情,把人弄得麵目全非。

黃興忠直接把林梅領她進母親房裡,這間早已翻修過的房子,窗明幾淨,床還是那張老床,隻不過重新漆過,被子還是染著黃鶴鬆和莊惠英體溫的被子,幾乎天天打掃,就是為了空著。

“這兒行嗎?”黃興忠問。

“挺好!”林梅彎下腰,掀掀被子,甚至一屁股坐床上,閉上眼,柔軟與舒適,象一對翅膀,她有想飛的感覺。

“林姨,你要是不介意,就住這兒吧!”

劉中天沒有見過林梅,但她的事早已象風灌滿了耳朵,把她放這兒,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不行!這兒是……”陳梅梅不明白。

“梅梅,這是林姨,非外人可比!”擠眼睛,這是黃興忠不多標誌性的動作,“林姨,這是我太太,將來可以用英雄的母親加以命名,老黃家四代單傳,到了她這兒,給我生三男三女!”黃興忠有些自豪,他們是生長他這棵枝葉葳蕤葡萄架上一串串葡萄,色彩誘人:青的青如翠玉,紫的紫如瑪瑙,味道經典:酸和甜,是那樣超爽。其舒滑,可以從嘴裡,倏地一下滑入腹腔。

“你好,林姨,希望你能習慣於黃家大院生活,有什麼事跟我說,我會儘力安排!”陳梅梅聽黃興忠講過林梅的往事,往事雖淡如雲煙,但畢竟虛虛地飄散著,從這些彆人講述的一鱗半爪中,大抵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從未聽黃興忠講過,林姨就這樣象從地底冒出來,“黃家大院人雖多,但井然有序,不會錯亂!”

“我看出來了,你是個能乾的人。”

“是的,太太的確是這樣的人!太太的智慧無人能及。”劉中天不失時機,填上一鍁土,起到固定作用。這馬屁拍得連黃興忠都想翹尾巴。

早晨,陽光明媚,黃淑霞一個人在操場上練球,她身材嬌好,長發如瀑,投籃動作精準,操場上綠草如茵,還帶著露水的晶瑩。

“漂亮!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拍掌走過來的男人西裝革履,頭發上的桂花油,塗染太多,看上去要滴下來,尖頭皮鞋,看上去風流倜儻,“中國婦女之楷模,中國婦女之精神,中國婦女之榜樣,開啟民風第一人,佩服,佩服!”

黃淑霞並不認識他,看一眼,繼續玩球,完全沒有興趣搭理對方。

“你叫黃淑霞,對吧?你家住在黃花甸子,你爸叫黃興忠,……”男人邊走,邊侃侃而談。看來來者不善,對她的底底細細,做過功課。

“你好無聊喲,你是誰?學校禁地,你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開著車子進來的,我是縣上教育委員,是和我們林琳主任一起來的,我叫郝秀峰,可以認識一下嗎?我也是咱土木鎮人,貨真價實。”

“沒興趣,我要回去了,下節有課,沒功夫和你磨牙!”男人在她的世界中,一如洪水猛獸,雖然她渴望愛情,也憧憬著未來的生活,但對於郝秀峰這樣太主動的男人,有點恐懼,她沒有與他相處的經驗,落荒而逃,才是上上策。

“黃老師,我希望我們能……你知道我是誰的學生嗎?思想界楷模陳先生,我是1933年在中國大學認識他的,我的名字是他給我改的,他雖做過中共一黨之書記,我覺得他更多是思想界書記,對於他過去種種之行為,我不敢苟同!”

“你是國民黨黨員?”黃淑霞不以為然。

“no,no!非也,我無黨無派無宗,我覺得國民黨不是國民的黨,他們都有硬傷,何必討論這些無聊之事?我覺得:眼下我們應該談好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你來自於黃花甸子,你父親大名鼎鼎,他創造了商業神化!演義了傳奇!他能滅了單氏,功德無量,堪稱英雄,讓萬人敬仰!”

“無聊!”擰身就走。

香,純天然的幽香,就在空氣中彌漫,郝秀峰閉上眼睛,吸吸鼻子,它細微,它銷魂,愉悅人的靈魂。

黃淑霞逃避著郝的追逐,差點撞在一個人身上,不認識,她一頭短發,透著精明強乾:“對不起!我差點兒把你撞了!”

“沒事,你叫黃淑霞吧?我也是黃花甸子人,隻不過,我很少在黃花甸子出現,我叫林琳!”

“原來是林主任!”

“你聽說過我?”林琳很高興。

黃淑霞糊亂點點頭。

史鳳揚跟著出來,距離不遠,看樣子是看見林琳出來的。

“學校環境差點兒,但……“看見郝秀峰,話峰一轉,“史校長在這所學校多少年了?”

“差不多二十大幾年,輸送了一批又一批學生,我也老了!”

“史校長,再見!林主任?”郝秀峰揚一下手,匆匆而過。

“他什麼背景?”望著郝的背影。

“郝鎮長的次子,政治傾向不明顯!”

“現在西涼城是個什麼狀況?”

“主要敵對勢力是日特,頭幾天,在關帝廟擊斃一個,跑了兩個,繳獲電台一部,他們的勢力還微不足道,更無法左右形勢,要在年輕教師和中學生中間,發展我們的力量,種種跡象表明:日本人正在蠢蠢欲動,……”

王魁元和汪天培在櫻花藝伎館,接受日本人的宴請,這是傍晚時分,昏黃的燈光,平添了許多誘惑的嫵媚,藝伎們象一朵朵綻放的夜來香,隻有夜晚在迷惘中才爭相綻放,她們象一隻隻蝴蝶,從她們住的地方,向各個小包間,體態輕盈,象一片片浮雲,悄無聲息飄進各個房間。

他們是受到日本株式會社的淺倉次郎邀請,才來到這種神秘地方消遣的,雖是正大光明邀請,他們卻象做賊一樣,既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名節在中國官場,就是一張燙手的金字招牌,他們怕被沾汙了,一旦如此,用刷子刷,也刷不儘,加之政治敵手推波助瀾,就會掉進萬劫不複之境地,許多本來有作為的官員,就是因為小節不檢點,雖終倒在前進路上,想想不值得,他們對於日本人有太多期待。

鋼部八子和櫻花藝伎館頭麵人物南造惠子親臨包間,這讓兩個中國人有些受寵若驚,她們一進去,就為他們表演了櫻花舞和扇子舞,輕盈的動作,舒緩的旋律,看得他們神魂顛倒,這是真正銷魂的東西,看得他們一愣一愣的。

“請,這是日本純正的清酒,它來自於東京月桂冠,相信它的魅力!比起你們的烤地瓜,或是糧食老燒不知要強多少倍,它更象一位謙謙君子,來,二位,我想二位君子,不會拒絕!願我們的友誼長存!”淺倉次郎輕啜一口,看著兩位櫻花藝伎館高手,婀娜多姿曼妙的身形,淺倉亦醉亦醒,半實半虛的夢幻裡,隨著舞曲的跌宕起伏,他們感到淺倉虛眯著眼睛,蘭花指一樣的手指挓挲著,在慢慢動著。

“這是什麼東西?這能叫酒嗎?”汪天培在瓶口嗅一下,沒敢嘗一下,那種有些甜有些酸有些怪的味道,他實在難以入口。

“試著品嘗不同的東西,習慣就好,這種酒是在我國黃酒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並且優於黃酒,就這樣,喝一小口,閉上眼,品嘗一下,倏地那種不可言喻的爽滑,帶你走心,怎麼樣?”王魁元十多年前,留學過日本,對於清酒並不陌生。

那種汙汙的,說不出來的感覺,讓汪天培的嗓子倍受考驗,皺紋從皮子下帶著痛楚溢出來。

“你不要排斥它,試著接受它,日時不長,你會愛上它,多來這裡走走,聽聽這纏綿的曲子,看看美人為你而舞,想想流失的人生,你會在這裡蕩氣回腸,感喟人生,生活嘛,就是這樣,傷了中國人的感情,而那些挑起事端的軍人不管不顧,白縣長相信柳主任的,很不夠朋友嘛,要是帝國軍隊開到這兒,你說說他將放在什麼位置上?”

“有道理!”清酒的味道,實在是平淡如水,在中國人眼中,它就不能算酒,王魁元顯然有些興奮,日本娘們的亦步亦趨,實在是讓許多男人喜歡。

汪天培一直排斥著清酒,放在嘴邊,那種味道不是自己習慣的。

“汪桑,你是個很挑剔的人嗎?”淺倉笑容中有不屑,“你們認為齊礦長會把礦轉租給我們嗎?”

“迫於壓力,迫於形勢,他會知難而退的,隻是火候還不到,如果你們能夠……”

“你的意思是說……?”

“淺倉君,我可什麼都沒說,我隻是處於朋友間友誼,一起和你共進了晚餐!”

“是的,在龍澤縣,很多時候,是柳在當家,他們翁婿之間,既是同盟,又達成某種默契,所以許多人投到柳的名下,也是可以說得通的,但柳對於我們並不友善,這一點,我是清楚的,該怎麼辦呢?”淺倉晃動著高腳杯子中的酒。

汪天培從淺倉臉上雖看不到殺氣,甚至是笑眯眯的,但話縫中透出冷嗖嗖的寒光一般的刀影,他不安起來,雖然柳明樓對自己這個正在掉價的秘書長不怎麼重視,但他不希望柳有什麼閃失,尤其是來自於日本人。

王魁元也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並沒有意外表現,他想再確認一下日本人的態度,但淺倉一臉浮華,看不到深淺。

當啷一聲,淺倉手中杯子掉地上,粉粉帶碎,酒灑了一地,“沒事的,不小心,走神了,失態了,屬於不小心,八子,過來,著人清掃一下!不要放在心上,剛才我走神了,繼續!”南造惠子象陀螺一樣,斜斜旋轉起來。

鋼部八子低著頭,象個哀哀怨怨的小媳婦,哆嗦著,慌亂著,往下一跪,收拾起來:“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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