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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歪瓜裂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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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債的!”

“我不認識!我不少你的錢!放心,你回去告訴鎮長,我說話算數,三天後,不!兩天後,一分不少還上!”

“拿你命還嗎?”

“放心,我女兒正在想辦法,她認識黃老爺,黃老爺你不會沒聽說過吧?黃花甸子的,放心,他有的是錢,他不會缺你這仨瓜倆棗!”

“你……!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你!”劉中天憤怒舉起巴掌,高高豎在半空,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你要一巴掌扇死我,我沒什麼損失,反正是賤命一條,你不但拿不到錢,還會吃官司,得不償失是不是?你大人有大量……”

“你說說世界怎麼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你這種人怎麼會配有老婆孩子?”

“不僅有,而且她們都很漂亮,告訴你:月佬也有糊塗的時候,你究竟是誰?”他坐在那兒,任憑涼水下垂,然後,從枕頭拿出一盒被壓扁的卷煙,抽一支出來,一點點捏圓,然後,喜皮笑臉:“要不要來一支?駱駝牌,好東西,賭桌上的,我趁人不注意,偷拿的,比老煙葉強多了,那東西雖然有勁,可口感比不上這個,這種舶來品,就是不一樣,我舍不得抽呀,昨天一支,今天也隻能一支,再抽點煙葉湊著,你是有錢人,看不上這個,那個雪茄更好!”

“你這慫樣,自個兒抽吧,你女兒怎樣?你真不管?”

“隻要她能從黃老爺那兒借來錢,隨便她,女娃子早晚都是人家人,嫁誰不是嫁,我女兒長得好看,招人稀罕,她二姑說:嫁到城裡都是一頂一的人才!”

“可她才十多歲!”

“行啦,該長的都長成了,能用了,女兒跟物品一樣,這會兒一準賣個好價錢!”

“你真是混蛋!”

“彆罵得那麼難聽,還不都是被逼的?誰讓我好這一口呢?”

“這回女兒替你擋了,下回呢?”

“下回再說下回事,老天餓不死瞎家雀,到哪山砍哪柴!你真不來一支?我還就真不信:每回運氣都這麼差!”他把煙含嘴上,眯縫著雙眼,劃著火柴,悠然吸上兩口,吐出繚繞的煙霧,“這口氣憋在心中好久了,這回喘上來了!你都來了半天了,你是誰,我都不知道!”

“黃家大管家!”

“姓文刀劉?”他在掌心寫出“劉”字,煙灰掉一團在腿上,“聽說過,你們家老爺怎麼說?”狠命吸兩口,“怪不得看著麵相富貴,果然不凡!狗日的郝百聲給老子挖坑!”

“你少拍我馬屁!寫個條子吧,這事我們替你了了!人家挖坑,咋沒把你埋了?”

“人之初,性本善,狗日的還講點良心?這不是逼公雞下蛋嗎?我哪是這料?寫什麼條子,怎麼寫?”

“就寫替你消了賭帳,今後再有什麼事永遠與黃家無關!”

“你----你這欺人太甚,養她十八年,屎一把,尿一把,怎麼能說沒關係就沒關係?這個不好商量!畢竟身上流淌著我的血脈!這個條我不能寫!寫了我就虧大發了。”

“蹬鼻子上臉?你可要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的!”

“威脅我?人窮誌就短唄!那我就豁出去了!不過我寫了也不一定算數。”

“不要說屁話!三天消不了帳,我想郝鎮長臉色會很難看,他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輕則卸你一隻胳膊,重則,那就不好說了!我走了,你再想想,你這種騷貓狗蛇的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呆了,惡心!”

“哎,哎哎,我說劉大管家,你這脾氣可夠急的,一句談不攏,就尦蹄子,跟誰學的?還有沒有點耐心,你大老遠跑來,事沒辦成,你怎麼和黃老爺交待?他要是做了我的女婿,我是不是該在他臉麵前念叨你兩句?”

“隨你便!”腳又往外岔。

“嘿!嘿嘿!沒見過你這樣油鹽不進的!”他急了,跳下床靸拉著鞋,追出來,“象錐子,永遠不會拐彎抹角,依你!你看能不能有點小附加?”

“不能!”

“牛氣哎!你說我寫還不行?”

“早乾嗎去了?非要撞了南牆,鼻青臉腫才肯回頭,圖什麼?”

兩個人坐下去,劉中天掏出筆和紙,他說一句,**寫一句,遇著不會寫的字,劉中天就折根木棍,在地上寫給他看,寫完後,劉中天讀一遍,讓他簽名,並掏出印泥,讓**按上大姆指印,劉中天在紅手印地方吹兩下,收好,就走出去。

“今個兒天氣不錯,劉大管家,慢走!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一抱拳,“你個傻婆娘,還在那裡站什麼?都日上三竿了,不想著弄飯,皮癢了,是不是?”

黃安笑了,看著劉中天出來,他把馬鞭甩在半空,炸出了鞭炮一樣的響聲:“他又神氣活現起來,你聽,一家霸主的作派!”

“走吧!”

“難纏的主!”

“這種人外強中甘,欠收拾!”

“喲,郝鎮長,見你一麵不容易!這是乾嗎?”黃興忠一抱拳,見郝百聲正站在板凳上,在櫃頂東翻翻西找找。

“黃大老板,今天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了?”郝百聲與黃興忠交集不多,不斷有新的爆料,從不同人的嘴中傳來,把黃興忠傳得神乎其神。

“下半夜刮東南風,天亮以後刮西南風,這不兜兜轉轉,就把我刮你這兒來了,身輕如羽,人隨潮流草隨風,我也是在風頭浪尖上趕著往你這兒來,忙什麼呢?”

“案牘勞形,沒有辦法,基層工作,多如牛毛亂如草,哪兒象你黃老板,說走就走,走四方,賺儘天下錢,你有事?”

“瞧大鎮長說,沒事就不能請你吃個飯?”

“不年不節的,這是哪一出?真的假的?為了這一天,我可是望眼欲穿!”

“真的,鎮東頭梅家溪!”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說說為什麼?”

“你也有怕的是候?遙想當年,你郝大鎮長那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何等豪情萬丈?黃興旺那麻雀臉被你耍得團團轉,鐘鎮長被你掀於馬下,是何等手段?你不是一般人?”

“老皇曆了,何足掛齒,與黃老爺相比,我算個啥?”

“能不能放下你的案牘勞形?有件事,得麻煩你,邊吃邊談,怎麼樣?”

“依你!”郝百聲從板凳上跳下來,拍拍手!黃興忠跟著走出去,廣結善緣,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時間慕煞多少人,這裡頭就有郝百聲,苦於沒什麼交際,如果象哈巴狗巴巴上前,恐怕失了身份,所以一直是隔岸觀火,這回子好了,黃興忠主動著找上門來,著實令他吃驚不小,“梅家溪吧?頭裡走,換身衣服,隨後就到!”

梅家溪,名字有些詩情畫意,座落在鎮東頭,是梅家第三代在經營,有自己特色,梅家屋後的確有條小溪,算是黃湯河支流,不過,黃湯河不倒流,溪水就清澈透底,溪底有大塊大塊鵝卵石,魚翔淺底,雜生的水草密疏有度,酒後泛舟,不失為文人雅士之舉,梅家置辦兩條畫舫,一條雕遊龍,另一條則刻飛鳳,清風習來,水波不興,一溪晚霞,一溪歡歌笑語。

黃興忠來的時候是臨界中午,比普通飯時稍早,太陽溜圓滾燙,一蹦八丈高,日時上竄,蔫蔫欲睡,這是有身份的人多年積習,飯後一覺,是養生,也是墜落,可不這樣下半天就會萎靡不振,積習難改,索性聽之任之。

倆人坐定,酒水和碟子上得差不多,郝百聲左顧右盼:“就我們兩個?”他用手指指自己鼻子,有幾分吃驚。

“你想幾個人?”黃興忠扯開酒壇蓋子,正準備倒酒。

“慢著!”郝百聲推開手,阻製他倒酒,“還是趁著沒糊塗,把什麼事說了吧,要不然,酒喝到肚子裡,九曲回腸,它再倒出來,就沒味了。

“有件事,我想請鎮長大人高抬貴手,賣黃某人一個薄麵,饒了**!”黃興忠一抱拳,在那裡搖晃,做作揖狀。

“怎麼饒?980個大洋,那是一筆足以在土木鎮上買處尚好的宅子,這裡不全是賭債,還有借款,你想一筆勾消,沒有那麼簡單吧?看來,我是來錯了地方,這酒,我壓根兒就不能喝!”

“坐下,答不答應,這事另說,酒已經在這兒了,你讓我退回去?再怎麼說你也是一方父母官,不會小肚雞腸到這步田地是不是?你這是要逼死人哪,蒼蠅頭上能有幾滴血,他就是一潑皮無賴,你當真他三天能拿出這麼多錢?你就給他三個月三年,他拿得出來嗎?他窮家破堰,拿什麼給你?”

“照你這麼說:白紙黑字,不管用?他就是賣兒賣女,他也得給我還上!”郝百聲聳聳肩,色厲內荏,“沒有那彎肚子,就不要吃那彎鐮刀!”

“你是一鎮之長,要體恤民情,他就是一個糊塗蛋子,你也不缺那仨瓜倆棗,高高手得了!”

“你說得輕巧,你不是愛打抱不平嗎?你替他出得了,又要做好人,又不出一滴血,天下哪有這等好事?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你不能兩頭都占著,這錢要真的是你出,我豁出去了,我給你減一半,黃大老板,你說夠不夠意思?”

“我憑什麼替他出?就算我真的想出,你敢要嗎?你就不怕我去蘇縣長那兒參你一本,把你擼了?國難當頭,土木鎮鎮長不思進取,設賭局,坑人害人!你不差錢,得不償失,是不是?我們各退一步,相安無事不好嗎?”

“憑什麼蘇縣長聽你的?你和他有交情嗎?”

“你說呢?我兒子黃天祥就在西涼縣,蘇縣長有個女兒叫蘇茜雲,我和蘇縣長是兒女親家,你說我和他有沒有交情?恐怕我要參上一本,於公於私,都夠你喝一壺的!不過,人生在世,人是真的,不逼上梁山,我也不會那麼做,你下去了,鐘鎮長上來與我又有什麼好處?他當年真的通匪了?這事你我心知肚明,聰明人不要犯糊塗,你也知道:他正踮著腳,憋足了勁,要和你叫板,孰輕孰重,你掂得出來!”

“蒙我!一定是在蒙我!”郝百聲將信將疑。

“蒙沒蒙你,你可以打聽一下,我也不讓虧了,他借你的三百,我替他還了!”當啷----黃興忠把錢袋子扔桌子上。

郝百聲忙去拿。

“慢著,郝鎮長,他寫下的條子呢?”

“不在我這兒,在家裡。我就鬨不明白: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你這麼為他強出頭?”

“這個不重要,隻此一回,下不為例!”

一覺醒來,郝百聲渾身冰涼,摸摸桌上的錢袋子,窩囊,酒醒了,想不明白,這裡頭發生了什麼,黃興忠的確不是凡夫俗子,他真的和蘇東海是姻親關係?如果真是這樣,今後還得留細此人,他跳下床,使勁搖電話:“喂,總機,給我轉警察局,給我找一下廖局長!”等待,嘟,嘟嘟好幾聲,正在他不耐煩的時候,電話就通了。

“喂,廖局長嗎?”

“郝鎮長,怎麼啦?你家著火了?火燒眉毛了?有什麼事?”

“廖局長,我想問一下!”

“什麼事?你說!”

“蘇縣長真的和我鎮黃興忠家有姻親關係?”

“哪個黃興忠?”

“整個土木鎮就那一個!”

“他兒子叫黃天祥,是吧?”

“正是!有這事吧?”

“不錯!就昨天,縣長請的客,你閒的,打聽這個乾什麼?還有旁的事嗎?莫非你也有個女兒待字閨中?求嫁恨嫁?!”

“不是!”

“你呀,就是太鑽營了!掛了,我還有個會,以後再聊!”

郝百聲一屁股頹廢坐在床上,心是拔涼拔涼的。

太陽爬上來,一切都是新的模樣,**端著茶杯,特意在茶杯中放十多枚枸杞子,頭上依舊戴著他的舊氈帽,氈帽上甚至有幾個老鼠洞,神氣活現,全然不顧這些,當黃興忠找到他,當著他和媳婦的麵,撕了欠條,又給他二十塊大洋,教訓他一番,他當時頭差不多低到褲襠裡,磕頭如搗蒜,一個勁兒承諾,不再沾賭。

黃興忠上了馬車,他就從地上站起來,伸出手去。

他的女人袁氏把錢袋子攥得鐵緊,滿臉驚懼:“你要乾什麼?”

“給錢!五塊!”

“我不給!”女人退後。

“小心我抽你!”

“這是買米買麵買油的錢,你不吃了?”

“沒有這錢,也餓不死你,我隻要五塊,快點,我等有事!”

“又去耍錢?狗改不了吃屎!”

“哎呀,你囉嗦個什麼呀?我上街,上街總行吧?上街沒錢,給人臉打?你就是小窟窿摳不出個大螃蟹來,黃興忠都做了我的女婿了,我還怕沒錢花?黃家大院富得流油,隨便扒拉一下,我下半輩子,就不愁吃喝了,那不是你家祖宗牌位,你攥那麼緊乾什麼?我做了他老丈人,他能不管我?”他拍拍自己臉,“就衝這個,他也不能夠,你懂個屁!”

“黃老爺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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