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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唐澤筆下的詞,宮野明美眉頭一擰,本能就想要反駁:“鏡像?誰?木原川和姨父嗎?”
她嘴唇動了動,“不自量力”和“異想天開”之類的形容差點脫口而出,還是她看了看唐澤的臉色,才勉強按捺住。
不提被組織軟禁前的唐澤夫婦,就算是滿心戒備被迫為組織工作之後,唐澤一川身為一個團隊帶頭人,也是不容置喙的優秀。
富有人格魅力、備受愛戴,唐澤在怪盜團是什麼樣的地位,過去的姨父在自己的實驗室就是什麼樣的地位。
木原川,他在癡心妄想什麼?
“當然,我們現在需要探討的是木原川內心的真實狀態。你看木原川的樣子,他簡直太想成為我父親的鏡像了。”唐澤用筆尖繞著這個詞畫了個圓,“我這裡不隻是在說他和我父親的相似,你應該知道,心理學中是存在‘心理鏡像’這個概念的。”
這個理論延伸自社會心理學概念,代指的是人在人際交往過程中受到他人影響,而不自覺進行模仿的行為。
它既是人類社會活動和人際交往的一種現象,也是一種在他人身上找到了反射,從而建立心理層麵的依存關係的過程。
“木原川此人究竟該如何評價暫且拋開不提,他是有真才實學的,不論是在哪個學科方麵。這應該會是我們接觸到的第一個擁有等同麵具使能力的目標,不得不考慮到他在認知訶學方麵的學術能力,這是會影響到他殿堂的情況的。”
這是個具備洗腦能力,在現實中依靠一些手段就能刷出催眠debuff的目標,他的殿堂難度高不高的不一定,但是攻略的次數或者時長很大概率是要受限的,如果試圖用過影響他的陰影影響到他個人,說不定還會被他本人察覺
唐澤有必要為團員們簡略地闡述自己的淺略認知,於是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儘可能簡短地解釋自己的思考過程。
“我覺得會是這個關鍵詞,還是因為他一直在模仿我父親的原因。你們也知道,我的父母研究心理學是為了我,我是接受過一些社會化的認知訓練的。很多自閉症患兒缺乏和周圍世界交流的能力,無法正常理解他人的行為,給出合理反饋,所以想要融入社會生活,這種訓練是必不可少的。
“他們在訓練初期是將我視為一個情感缺失的患者對待的,默認我無法理解他人的行為和情緒,那段時間我父親一直在研究的理論,就是這套‘鏡中我’。”
人可以認知到自己,也可以觀察到自己,但自我的觀念終究是需要依賴客觀和社會形成的。
從他人的視角中認知自己,想象自己的言行如何被他人觀察和評價,繼而形成是非觀、道德觀等社會生活的概念。
這個層麵的自我認知就被稱作“鏡中我”,也即將他人視作鏡子,反顧自照之後形成的認知,也被稱為“社會我”。
基於這套傳播和社會化理論,加上心理學的觀點,唐澤一川製定了初期的訓練計劃。
這部分內容,被治療者唐澤自己當然是不知道的,當時他還沒有恢複過來,對外界的感知很模糊,這些資料來自繼承了全部研究內容的灰原哀。
唐澤將目光投向了抱著諾亞的布偶坐在桌對麵,一直板著臉沒吭聲的小女孩。
看得出來,木原川模仿他父親,又試圖催眠然後利用唐澤的舉動大大激怒了她,參與進會議裡這麼長時間了,她就隻是一直死死盯著木原川的照片不說話。
聽到唐澤開始聊心理學概念,她才終於抬起頭,淡淡掃視了一圈桌邊的所有人,突然開口。
“我同意唐澤的看法。假如要錨定木原川的內心世界,‘鏡像’是個很貼切的概念。認知訶學作為一門新興學科,雜糅了很多不同的方向和專業,就像我們之前圍繞圖騰這個說法的討論一樣,象征意義對認知而言至關重要。他模仿的足夠像,模仿的足夠貼近核心,長此以往下去,他就能從認知層麵趨近自己模仿的對象。”
再也控製不住力度,她將桌上的照片捏出了褶皺,藍色的雙眼被憤怒點燃。
“然後,他就能獲得類似被模仿者的認知能力。所以你們之前的疑問是正確的。是的,他想將唐澤一川徹底取而代之。”
“照這麼說,他的催眠能力其實來自唐澤一川先生。”諸伏景光托著腮,若有所思起來,“就好像組織也在試圖塑造圖騰一樣,他依靠一種極致的模仿,讓彆人將他誤認為唐澤一川,這麼想的人越多,他就會越靠近本體,是這個意思嗎?”
唐澤點著麵前的紙張,宮野明美垂著頭,灰原哀捏著照片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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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副默認了的樣子。
其餘人交換著眼神,雖然照顧到三人的情緒沒再說話,表情裡的意味已經昭然若揭。
天哪,那這人的殿堂到底會是個什麼鬼樣子,說不定,陰影都是一個徹底的盜版唐澤一川……
雲裡霧裡聽了一會兒的鬆田陣平摸了摸下巴,重點卻和其他人不同:“話說,你們剛才的意思是唐澤他爸爸為了讓小時候的唐澤能理解正常人的交際方式,讓他不斷模仿然後觀察彆人的反饋,不斷調整自己的外在表現,以此來融入社會是吧?”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強調這個,但宮野明美還是點了點頭,讚同了他的總結。
鬆田陣平又思考了一會兒,臉上慢慢浮現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看了眼全場唯一的半個麻瓜灰原哀,再扭頭看看其他隊友,用一種總算想明白了的震撼神色指了指唐澤:“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嗎?不是,你們怎麼都這麼平靜。雖然我基本沒學過心理學,但是,人格麵具,人格麵具!”
人格麵具,persona,它除了是認知世界的一種能力之外,本身就是精神分析學的一個概念。
與其說這個異世界脫胎自榮格心理學,倒不如說說,正是因精神分析學催生出的榮格心理學的存在,認知世界才會以這麼一種表現形式被具象化出來。
而人格麵具,它的本來意思就是指人在社會交往過程中形成的對應身份的行為模式,是一種適應社會、慢慢社會化的產物,是人為了適應不同的社交角色而產生的符合期待的行為準則。
順著這個邏輯思考,那麼唐澤一川真正通過這個訓練教會了唐澤的,其實是……
“wid,這種能力叫,wid。”迎著其他人或恍然或驚訝的視線,唐澤這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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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人格麵具使,起碼在唐澤生活和接觸到的這個世界觀裡,都是隻有一個麵具的,就算是能力進步、心態變化,也隻是自己的麵具會在再次覺醒後變成另一種形態,依然隻有一個。
但新約的幾位主角是不一樣的,他們能在認知世界當中逮捕其他使魔當做自己的麵具,這種特殊能力,就被稱為wid,也就是不羈。
而為什麼在這個世界會是唐澤,這個問題,唐澤還真的和裡昂探討過。
“與其說我是被這個世界選中,倒不如說,我是被我的父母選中了。”端著高腳杯的唐澤伸手,拍了拍裡昂放在吧台角落當中的那本菜單。
其他人的wid屬性怎麼來的,他不知道,但反正他的wid屬性和唐澤夫婦的訓練大概脫不了乾係。
“他們的初衷並不是想要給你什麼特殊力量,正相反,他們是想要你變得不那麼特殊。”裡昂也拍了拍那本厚重的人格全書,“我想即便沒有遊戲和漫畫劇情的了解作為先決條件,沒有麵板,沒有那些超遊的部分,伱也會是一個wid。”
由於擔心自己的孩子可能會因為自閉症永遠做不了一個普通人,唐澤夫婦絞儘腦汁,試圖讓當時年紀還很小的唐澤即便缺失正常的理解能力,也能通過訓練,為將來遇到的每一個場景找到對應的反饋方式。
什麼樣的表情是喜悅,什麼樣的表情是憤怒,哪些行為應該給出哪些反應,對方和自己的身份關係要怎樣考慮和代入等等,他們恨不得給小小的孩子寫一本指南出來,讓他永遠不會有不知道如何麵對的場景。
“所以,這才是我那麼喜歡說敬語的原因?”唐澤偏頭想了想,“確實,我麵對陌生人會成串成串用敬語來說話,感覺就像是本能一樣。我上輩子可不是這種性格。”
和這輩子雖然精神層麵飽受折磨,但物質條件十分過剩的小少爺生活不同,上輩子的唐澤因為父母雙亡,被迫寄人籬下,甚至經曆過幾年顛沛流離的被踢皮球人生,是個見慣了人情冷暖的人精。
這種家庭背景和環境,可是養不出什麼乖孩子的,太乖巧的小孩在這樣的環境裡容易被吃的渣都不剩,被人輕易奪走手裡的東西。
“是啊,你這輩子的童年就是這麼過來的,這種痕跡同樣很難磨滅。他們的愛成就了現在的你。”裡昂推了推手裡的書,讓吧台暖黃色的頂燈籠罩住它皮質的封麵,“這是他們留給你的人生說明,包含了各式各樣的option,所以它才是一本enu啊。”
唐澤用指尖慢慢撫摸著封皮上那凹凸的燙金字母,閉了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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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最想要珍惜的東西,可命運就好像故意作弄他似的,他偏偏失去了不止一次。
他不會放過他們的,所有奪走了這份寶貴感情的劊子手,他會一一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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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木原川是組織的研究人員,但地位不算很高。說說你的判斷。”
晚高峰的客流量散去,坐在隻有零星幾人的咖啡館裡,安室透聽完唐澤的描述,暫且記下了這個結論。
接觸木原川,試探對方的能力和目的,這是他們兩個商量出來的計劃,連病情都是一起策劃的,目的就是現在的這份結論。
這很可能是接觸到組織研究線路的契機,他們都不願意錯過。
“他認識我父親,甚至可以說曾經關係很不錯。假如我父親沒有被組織發現並帶走的話,說不定他會一直處在我父親團隊的核心層裡。可光是這種關係的話,解釋不通他怎麼能那麼了解我父親進入組織之後研究的。”
如果不是組織的橫加乾預,唐澤一川的心理學患者很可能隻會有唐澤一個,他可從來沒有以心理醫生的身份行醫過。
木原川所模仿的不止是唐澤一川這個人,他模仿的已經是後期的唐澤一川,那個深入了解了認知訶學,身上已經具備學術大佬氣質的唐澤一川。
沒有組織方麵的信息渠道,想要搞明白這些細節怕是隻能靠他已經去死的爹托夢了。
“但是你要說他真的很理解組織吧,他根本連一點‘唐澤昭已經被乾掉了’的認知都沒有,他甚至都沒有一丁點組織在盯著我的概念。”唐澤說著,表情非常古怪,“他真的像是發現了什麼大寶藏一樣,就這麼直愣愣衝過來了。”
哪怕是權限不足的組織成員,完全不知道庫梅爾的身份所以創到唐澤屬於正常情況。
但既然都知道了唐澤本人對認知研究的重要性,和組織有牽扯的木原川都沒有仔細考慮過一個問題嗎,唐澤一川都死了,唐澤為什麼還能在外頭當一個自由的小精靈,總不能是琴酒給他扔了襪子吧?
唐澤把奇怪的畫麵從腦子裡晃出去,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唯一可能的解釋,大概就是他是純粹的研究線成員。也許知道組織是個犯罪集團,在這方麵出了不少力,指不定還在利用自己的能力撈偏門,給自己攢一點馬仔什麼的,在藥品器械方麵的權限給的很高,但是組織具體的計劃,甚至代號成員的概念這些,他完全不清楚。”
酒廠的代號成員有不少,唐澤本人也接觸到了不少,因為業務線的交叉,或多或少還接觸到了一些原著沒有提到過的成員。
但掐指算下來,唐澤發現,這幫子人裡他唯一見過的有代號的研究人員,隻有雪莉這一個。
哦,被實驗的倒是很有多就是了。
連他父母過去都沒有代號,雖然這有可能是唐澤夫婦不願意配合原因,但宮野夫婦、唐澤夫婦這些已經主管研究項目的研究者,在初期甚至都沒太察覺到組織的性質也是事實。
如果說木原川和他們有什麼區彆的話,這個區彆很可能就來自他對組織的配合度上了。
“你還有什麼猜測?”感覺到了唐澤話語裡未竟的意味,安室透挑挑眉毛,乾脆直接問道,“把握不足也沒關係,猜測本身就需要進一步驗證。”
“嗯,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壓根不知道組織真正的代號是啥樣的?”唐澤眯起了眼睛,“所以,給自己的代號才是,‘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