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一碗五穀雜糧粥,放在矮桌上,配著一碟子菠菜。
這下明子夫人也瞧著稀罕了:“這大冬天的,菠菜哪裡來的?”
阿葵行禮回答:“尊子小姐命所有生火盆的房間都放上幾盆菜苗,沒想到菜綠綠蔥蔥的,這次回來,帶了些。明日還有韭菜炒雁卵。”
明子夫人趕緊地獻媚:“尊子真是有孝心,為了大人能在冬日裡吃到新鮮的菜,動足了腦筋。”
藤原道長已經能靠著了,含著笑:“明子,你來喂我嘗嘗。”
喂飯一直是倫子夫人霸占著的,明子夫人頓時高興地過去侍奉。
藤原道長一口粥到嘴裡,就明白這不是普通的五穀粥,不止是粳米、糯米、白米、黑米、燕麥五穀,還放著其他很多東西,有紅薯、大豆、小豆、赤豆等。
吃完一碗後,不由地說:“天朝中原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今日可算是見識了,叫人再添一碗來。”
藤原道長飯量增加,自然是病好了的症狀,這讓明子夫人欣喜異常,趕緊命人去廚房再拿碗粥來。
倫子夫人臉上雖然掛著淺笑,但心裡腹誹著。屋裡放盆子養菜,這哪裡還是貴族小姐府。整日裡的就想著吃的,怪不得不剃眉、不染齒。
不過也好,這樣的女子登不了大雅之堂,再賣弄孝心,也進不了宮。
想到這裡倫子夫人反而安心下來,要的是宮中的權勢,至於這兩個母女要爭寵的話,隻要不影響女兒們的地位,隨便吧。
希寧每日裡挖空心思去回憶,什麼食物能排鉛毒,什麼食物能增加因長期白米造成的維生素缺乏。
其實當了和尚,天天吃著五穀雜糧,含較多維生素的菜,臉上不塗抹鉛粉,身體自然就會漸漸好轉。
就在藤原府一直忙碌了十日,藤原道長康複,她就告辭了。
藤原道長氣色比之前好太多,發紫的嘴唇也恢複了少許紅:“這就要走嗎?難得來一次,過完年再走。”
希寧行禮:“過年府裡自然很熱鬨,但女兒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到時會有其他兄弟姐妹陪伴父親大人。”
大約還是懊惱嬉子頂了她的位置吧,就算不生氣,到時寬子也會回來,以寬子的秉性,定會出言譏諷。而寬子現在是中宮,又不能頂回去。確實留在家裡,反而會不自在。
看到五女這幾日減瘦了些,剛來時差點認不出,長高了不說,還結實得很。還是住在莊上好。雖然舍不得,但隻要為了她好,要回去就回去吧。
看到如此乖巧能乾的女兒,藤原道長不由歎氣:“那就去吧,想買什麼儘管問你母親要,照顧好自己。”
“是,父親大人!”希寧心中狂喜著,卻裝作舍不得的樣子行禮。
明子夫人也舍不得,這幾天她跟著一起飲食,自己也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藤原道長和她都認為,尊子給他們帶來了福氣。
可目前情況也確實是回莊上好。這次過年,天王和太子未必會親臨,但中宮和太子女禦一定會回家。家中婦人均要下跪行禮,想想原本是尊子接受大家跪拜,現在反過來要去跪拜搶了位置的嬉子,還是回去吧。
一大清早,天色剛亮,連日下的大雪也停了。太陽照在白皚皚的一片上,好似也帶了幾分暖意。
明子夫人叫人買了一大堆的東西,都是京城各種店裡最好的貨。藤原道長也命管事打開了庫房,挑了好些宮裡賞賜的物件,裝了四大箱子搬上了車。
明子夫人拉著女兒的手,眼淚再忍還是掉了幾滴,千叮嚀萬囑咐的:“需要什麼儘管叫人過來說,有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擔著。自己照顧好自己,如果侍婢奴才敢有欺主的,我叫人打死他們。”
穿著出行藤壺裝、戴著笠帽的阿葵站在旁邊暗暗翻白眼,誰敢欺負呀,剛過去就打了兩個刁奴一頓板子。明子夫人可是沒見到,尊子小姐穿著男子武裝,拿著木劍對著家仆劈砍的樣子。
反正明子夫人說什麼聽著就是,時不時答應了幾聲,等上車後,隔著窗口竹簾再袖子舉起擦擦眼裝出依依不舍的樣子。
牛車的輪子終於滾動了,希寧頓時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了。
到了莊上,進了屋,希寧一邊忙不迭地脫著這一身的衣服:“去把我棉衣拿來,叫人去院子的亭子裡生上火,準備好肉。”這十天沒吃肉,真是憋死她了。
在旁邊伺候更衣的阿玲苦笑:“小姐就不先看看大人和夫人送給小姐的東西?幾大箱子呢。”
“反正東西是我的了,又不會跑,有空時再看。”先吃肉要緊,希寧想了想:“好象有幾罐子蘸醬,去翻出來一罐給我,等會兒沾肉試試。”
暈了,還是吃。
過年了,果然天王中宮和太子女禦奉旨回家。藤原官邸熱鬨異常,而莊上就顯得冷清多了。
對著滿院的白雪,那邊的臘梅、紅梅開得正好,在石燈塔裡點上蠟燭,白雪映襯著燭光,將那片照亮,真是美極了。
梅香芳香馥鬱中,混合著煮牛肉的香味,煮牛肉……
在廊內,希寧吃著肥牛火鍋,看著院子裡的美景,小口呷著飄著梅花的清酒。這具身體還小,不能多喝酒。
她不由地問:“阿玲,你在旁邊擦什麼眼睛?彆說是風吹了眼睛。”
阿玲眼睛紅紅的,聲音略帶哽咽:“今天是除夕,小姐卻一個人在這裡守夜,奴婢看著心疼。”
“噢,是嗎?”希寧臉頰紅紅的,在地墊上慵懶地翻了個身,握著酒杯笑著問:“我看上去很可憐?”
看上去一點都不可憐,好似還挺高興的。
阿玲回應:“那是小姐裝出來的,其實心裡苦。”
苦個屁,姐樂嗬著呢,如果現在留在藤原府邸,在未婚子女那一席位,跪坐著不算,還要隨時應付著主位兩位中宮姐姐和太子女禦妹妹的冷槍冷箭。
在這裡多好,有肉吃,有酒喝,還有雪夜梅花可以看。
她笑盈盈地夾起一塊肉:“阿玲。”
“小姐……”阿玲剛張開嘴,一塊牛肉就被塞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