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如果說高翰文的彈劾奏疏,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那麼。
嚴世蕃本該呈上的自辯奏疏,卻變成了鼓吹變法革新的奏請。
直接就將整個北京朝堂裡所有人乾懵了。
你嚴世蕃當真是要變法革新?
我看你吃想屁吃!
“這個嚴東樓,是不是以為借此,就能躲過這一次工部賬目不明的罪過?”
吏部衙門。
尚書郭樸為過來的袁煒倒了一杯茶,麵帶笑容的說了一句。
袁煒點點頭,手指叩叩桌麵,亦是笑著開口道:“既然你都有了猜測,何必如此一說。”
郭樸抬頭,臉上露出笑容。
他目光一轉:“看來,嚴家是準備下注變法派了。”
因為嚴世蕃忽然上疏奏請變法革新,而讓朝中大多數都懵逼了。
但如袁煒、郭樸這一類人卻到底還是能看出些端倪。
袁煒喝了口茶,搖了搖頭:“隻是還是不能儘信了。畢竟這個嚴東樓……”
袁閣老的話未曾說完。
但郭樸卻已經是露出笑聲。
嚴東樓。
從來就不能按照常理揣測。
他就不是個正常人!
但郭樸卻還是說道:“但我還是更傾向於相信,嚴東樓是在替嚴家提前下注,嚴閣老和嚴潤物握著保皇黨不變,就可以不親自參與變法和守成的爭論。而嚴東樓下場,往後朝局如何變化,他嚴家都能穩如泰山。”
袁煒卻是開口詢問道:“那為何不是選擇守成派呢?”
說完之後,袁煒臉上露出笑容。
是了。
不管嚴家如何選擇,都不可能選擇和守成派站在一起。
現在朝廷裡最大的守成派是誰?
徐階。
嚴世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徐階走到一起去。
郭樸笑著搖頭道:“現在唯一的疑問就是,嚴東樓要如何解釋清楚這一次工部賬目舞弊貪汙的事情。”
袁煒目光亦是變得悠長起來。
半響之後。
他才開口道:“還是沒有查清楚工部這一次賬目的去向?”
郭樸搖搖頭。
和嚴世蕃突然成了變法派相比,更讓他不解的是工部的賬到底是去了哪裡。
從查出來工部賬目有問題,一直到現在。
沒有人能知道,嚴世蕃經手的這些賬目,究竟都去了哪裡。
袁煒目光閃爍,開口道:“那這一次讓伱的人都不要急,隻拿吏治說事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要參與。”
郭樸沉吟片刻,點頭道:“已經交代好了,不會有人跟著一起上疏彈劾嚴東樓。”
就在袁煒和郭樸商議著因為嚴世蕃的上疏,而忽然有風向突變的朝局時。
禮部尚書嚴訥、刑部尚書潘恩等人,也聚在了徐府上。
現場的氣氛並不是很好。
甚至可以說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臨大敵的樣子。
徐階亦是眉心成川,愁容滿麵。
執掌刑部多年的潘恩,多少有些烈性子。
開口道:“他嚴東樓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要擺開陣仗和我們打擂台了嗎?還是說他嚴家,也徹底倒向變法派了?”
嚴訥則是臉色凝重道:“現在不是弄清楚嚴家到底是不是倒向變法派的事情,而是嚴東樓和嚴家,會不會趁著這一次和……”
說到這裡。
嚴訥抬頭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徐階。
隨後他才開口繼續說道:“和太嶽是否媾和到了一起。”
兵部尚書楊博此時亦是坐在席間。
目光在幾人臉上掃過,沉默不語。
潘恩哼哼道:“說的可不就是這件事!”
他的眉心止不住的跳動著。
嚴訥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原本若隻有太嶽在朝中高喊變法革新,即便朝中有一些小官依附與他,與他在變法事情上搖旗呐喊,也改變不了什麼事情。
但若是嚴家這一次借著嚴世蕃這個機會,倒向了變法派,那……”
一個張居正。
對於他們這些守成派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除了張居正這個領頭人,餘下那些在朝中搖旗呐喊要變法革新的小官,根本就是無足輕重。
但若是嚴家在這一次朝堂爭鬥之中,選擇倒向變法派。
那才是讓他們這些守成派的人頭疼的事情。
嚴家及其背後依附的人,可不是一個張居正能比的。
一旦嚴家表明立場是支持變法。
那麼就算是皇帝,也必須要重新認真考慮一下這件事情了。
首輔人家。
可不是開玩笑的。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就要疲於應對嚴家在朝中發起的變法呼聲。
潘恩心火有些旺盛。
他不滿的嚷嚷著:“當真若是這樣,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嚴東樓給弄倒!”
說完之後。
潘恩睜目看向徐階:“就拿這一次嚴世蕃經手的工部賬目貪墨舞弊一案,將他弄倒!”
喊完要弄到嚴世蕃之後。
潘恩更是緊跟著說道:“若是有可能,就拿這一次嚴世蕃奏請變法的奏疏,將張居正也一起弄倒!”
這是在逼徐階表態。
畢竟。
他張居正是你徐階的學生。
哪怕你已經和這個學生斷絕關係。
但這師生關係,當真是你徐閣老想斷絕,就能徹底斷絕的。
不能!
除非你發話,將張居正也一起弄倒!
不然你就是我們守成派的叛徒。
嚴訥當即側目看向潘恩,皺眉道:“子仁何必如此急切!太嶽如今不過順天知府,便是喊上幾句變法革新,也無關緊要。”
說完之後。
嚴訥又目光掃向了徐階。
兩人將問題甩給了他。
徐階沉著臉,心中思慮繁雜。
在幾人的注視下。
他才緩緩開口道:“嚴東樓任職工部,賬目不清,貪墨舞弊,罪責難逃。”
徐階終於是在潘恩的追問下,說出了定論。
他緊接著說道:“朝廷正值整飭吏治,如今便出了工部貪墨的大案,無論如何都要從重嚴懲。若有司衙門官員,涉及其中,老夫身為內閣次輔,自當絕不姑息,一律按律定罪!”
雖然沒有明說。
但徐階到底還是給出了態度。
潘恩也鬆了一口氣。
隻要嚴世蕃和工部這件案子,能牽扯到張居正身上,那他徐階就不會姑息,更不會顧及過去的師生情誼。
這樣。
事情就好辦了。
潘恩當即拍板子道:“那就這麼乾!我現在就去讓人寫好彈劾的奏疏,一起送到西苑聖前!”
徐階抬頭看向潘恩。
事已至此。
他也隻能是點頭應允。
嚴訥和楊博兩人亦是隨著潘恩起身。
“閣老留步。”
“我等也回去各做準備。”
茶室人去一空。
隻餘下徐階一人獨坐案前。
四下寂靜。
許久之後。
徐階的幕僚師爺,方才姍姍來遲。
“相爺。”
徐階抬頭看向對方,臉上帶著疲倦:“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師爺搖搖頭:“我們在工部的人仔細查閱了一番,還是沒有找出來那幾筆賬究竟去了哪裡,似乎……”
徐階皺眉道:“說下去。”
師爺說道:“似乎嚴世蕃從一開始就有意隱瞞下了這筆賬的去向,就連那些匠人現在查出來,也早就被他以新修溝渠,早早的派去廣東道了。”
徐階臉色一沉。
就連人都給送去廣東道了。
現在就算他想要從匠人身上查清楚,一來一回小半年的時間都過去了。
更不要說。
那些匠人去了廣東道,天知道又會被派到什麼地方。
甚至有可能……
人都已經死光了。
徐階目光一縮。
若當真如此。
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這就表明,嚴世蕃能有諸多理由,將這筆賬解釋清楚。
比如工部胥吏筆誤?
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和理由。
京中因為嚴世蕃的案子和變法奏請,一時間陰雲密布。
而潘恩等人也按照計劃,開始指揮著朝中的言官們,開始對嚴世蕃和工部發起了新一輪聲勢更加浩大的彈劾風潮。
終於。
西苑那邊也傳出了消息。
內閣並各部衙門,廷議工部及本部侍郎嚴世蕃貪墨舞弊一案。
西苑。
在臣子們還沒有到來的時候。
嘉靖已經是提前結束了課業,領著呂芳到了前殿。
安身坐下,嘉靖斜靠著看向呂芳。
“事情可曾查明?”
呂芳點點頭:“已經查明白了……”
見呂芳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樣。
嘉靖眯著眼道:“哦?嚴世蕃將工部的銀子都弄到哪裡去了?”
呂芳臉色緊繃,開口道:“裕王府……”
說完之後,呂芳趕忙低下頭。
而聽到這個答案的嘉靖,卻是目光一閃,滿臉錯愕。
“裕王府?”
嘉靖似乎是難以置信的念叨了一聲。
呂芳點點頭,小聲道:“手法很巧妙……賬目雖然是從工部出去的,但裕王府那邊卻是以自費招攬民間能工巧匠的名義,拿著這筆銀子修繕了一番王府裡那些年久失修的屋子……”
嘉靖麵露玩味。
他冷笑了幾聲後。
才開口道:“裕王府修繕屋舍這麼大的動靜,徐階他們難道不清楚?”
這就到了有意思的地方了。
朝中如今上疏彈劾嚴世蕃和工部的,都是科道言官和潘恩這些人。
但皇帝開口,卻就是徐階。
呂芳抬頭看向皇帝,麵色犯難道:“徐閣老許久未曾去王府了……”
哼哼。
嘉靖淡淡的冷哼了兩聲,幽幽道:“朕雖然許久不曾開經筵,但他們也就跟著荒廢了?”
呂芳低頭不語。
皇帝這是在不滿於裕王府的師傅們,懈怠了呢。
也就是這個時候。
殿外開始有腳步聲傳來。
從殿門外,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襲襲的大紅袍。
然而。
這頗有秩序的入殿人群。
很快就發生了一陣騷亂。
然後。
在眾目睽睽之下。
一道嘹亮的痛嚎聲,從萬壽宮大殿外傳入殿內。
“陛下!”
“臣嚴世蕃冤枉啊!”
“臣沒有做錯事啊!”
“請陛下明鑒,為臣做主啊!”
伴隨著這道嘹亮的喊叫聲。
一道人影,從那排著隊的大紅袍中間跌跌撞撞的穿過,然後就裹著一陣風衝進了殿內。
隨後。
剛剛入殿的嚴世蕃便雙腿一軟,輕巧的跪在了地上。
嗖的一聲。
嚴世蕃就已經從殿門處,一路跪滑到了殿內,穩穩的停在了皇帝麵前。
啪的一聲。
嚴世蕃高舉雙臂,重重的拍在地上,整個人做匍匐狀。
“陛下!”
“臣沒有錯啊……”
“臣冤枉啊!”
“陛下要為臣做主哇……”
又是一陣聒噪的喊冤聲傳入嘉靖的耳中。
令其不禁嫌棄的皺起眉頭。
…………
月票推薦票
昨晚出了點事情,一晚上沒睡,今天先更新一章,我這會兒繼續碼字,晚一點更新後麵兩章,義父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