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涉及到吏部尚書,這個有著天官之稱的位置。
哪怕是在場的六部尚書,也是紛紛提起精神來。
說不得。
內閣的大佬們,就將自己的名字放在上麵了呢?
嚴嵩也是顫巍巍的自袖中取出一份奏本。
嚴紹庭在一旁接過奏本,上前一步。
呂芳也已走了過來,將這份寫了吏部尚書人選的奏本取走。
老嚴頭這才開口道:“自東漢始置吏曹,至魏晉以後改稱吏部,再至隋唐始有三省六部,君王之下,共掌天下。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等權事,以三銓之法官天下之材,以身、言、書、判、德行、才用、勞效較其優劣而定其留放,為之注擬。
於是吏部尚書,亦有天官、文部、典銓之稱。”
萬壽宮中。
隻有內閣首輔嚴嵩娓娓道來,有關吏部和吏部尚書的職權。
徐階等人卻是眉頭微皺。
這事情,他們都是在朝為官多年的人,哪個不清楚。
但嚴嵩這時候卻是笑著轉口道:“吏部之重,舉朝百官之首,吏部尚書更是重中之重。所選官員,自當慎之又慎。
內閣此番議定推舉有候選三人,分彆是吏部本部左侍郎郭樸,本部右侍郎李春芳,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
此言一出。
眾人麵色各異。
頓時生出無數猜測。
郭樸和李春芳都是吏部本部衙門的左右侍郎,推舉他們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但卻偏偏又多了一個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
這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可若這是首輔有意推舉的吏部尚書人選,也該是將其放在第一位說出,而不是三人最後。
眾人猜測不透,隻能看向在場的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試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有何反應,猜測這一次推舉背後的含義。
隻是歐陽必進卻顯得風輕雲淡。
似乎是知道自己會被推舉,又或者是對自己並不看好。
反正他就是那樣不動聲色。
讓人猜不透。
徐階自然也有些意外。
他推舉的吏部尚書人選,自然是吏部右侍郎李春芳。
而郭樸純粹是因為推舉需要多人,一同交由皇帝聖裁。
但歐陽必進,就是讓自己沒有想到的了。
難道嚴嵩真的要推歐陽必進自都察院,轉任吏部?
嘉靖亦是眉頭微皺。
年初的時候,朝廷就有過一次動議吏部尚書人選。
那時候嚴嵩似乎就很想推舉歐陽必進。
但自己並不喜好此人。
原本他以為,嚴嵩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今日卻偏偏又將歐陽必進放在了推舉的名單裡。
嘉靖沉聲道:“國家官員任免推舉,皆有定製,今日內閣推舉三人,諸卿以為何?”
皇帝開口詢問。
在場眾人卻是一陣沉默。
各自都在盤算著自己心中那點小九九。
半響之後。
又是禮部尚書嚴訥站了出來。
“臣以為,吏部右侍郎李春芳,可擔吏部重任。”
楊博亦是緊隨其後:“陛下,李春芳乃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狀元郎,初授翰林院修撰,便被陛下其中,選入西苑,超擢為翰林學士,而後又升任太常少卿、禮部右侍郎、禮部左侍郎,嘉靖三十九年轉任吏部右侍郎。
“其人恭敬、謹慎,在朝為官與上下同僚,從不氣勢淩人,上成君德,中協寮友,下輯庶司。
“李侍郎,誠心篤行,淵學宏才,儀觀甚修,晰然玉立,色溫而氣和,其與人處,不翕翕熱,顧久之,愈益親。不為崖岸求異於人,而其中有介然不可溷者。
臣以為,可為吏部事。”
可嚴訥的附議不同。
楊博可謂是從各方麵將李春芳誇讚了一遍。
甚至連李春芳的相貌,都用儀觀甚修、晰然玉立來形容。
反正在皇帝麵前就是主打一個。
李春芳是吏部尚書不二人選。
您老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用他就對咯!
眼看著李春芳就快要成大明朝獨一份能擔當吏部尚書的人選。
向來不在人前顯露的袁煒,卻是緩緩站出。
袁煒的動靜,一下子就引來了眾人的注視,以及濃鬱的不解。
這位袁閣老平日裡可是從不關心這些事情的啊。
難道今日,也要橫插一腳?
徐階更是猶如初見袁煒一樣,眼中滿是意外。
他想到了這一次吏部尚書人選一事上,嚴家很有可能會出手。
甚至於,他連高拱可能會插手其中都想過。
但他獨獨沒有想過,袁煒會在這件事情上出手。
即便眾人皆是不解。
可袁煒到底是站了出來,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吏部左侍郎郭樸更為合適。”
此言一出。
嚴訥和楊博二人,便立即看了過去。
袁閣老這話,無疑是在反駁他們。
袁煒繼續說:“其一,朝廷官製自始而至今日,皆以左為尊。吏部左右侍郎,無尚書時,則左侍郎代管吏部時。如今豈有推舉右侍郎,而不以左侍郎升任之?”
這番話從袁煒的嘴裡說出,顯得很是平靜。
似乎咱們大明朝這位袁閣老,就是在和大夥講道理的。
而袁煒也繼續說道:“其二,先前嚴尚書、楊尚書皆說李春芳乃是嘉靖二十二年狀元及第。可郭樸卻是嘉靖十四年兩榜進士,高中之時即被館選庶吉士,至今在朝為官已有二十六年。”
說完之後。
袁煒不曾看麵色變化不斷的嚴訥、楊博二人,而是看向了一直不曾開口的徐階。
同時。
袁煒也瞥了一眼沉默不言的嚴家爺孫兩人。
昌平辯論那一晚,自己在高府外麵等了一整晚,想要用明年壬戌科春闈會試,替嚴紹庭擋下可能發生的凶險,來換取嚴家支持郭樸升任吏部尚書。
這件事。
第二日嚴家便給了回信。
嚴家不需要他出手幫忙,但依舊會在聖前廷議的時候,推舉郭樸升任吏部尚書。
隻是不知道,嚴家今日會如何出手助力。
這時候。
徐階也終於開口道:“郭樸、李春芳二人,皆在吏部當差,熟稔吏部事,自然皆可擔任吏部尚書一職。歐陽都禦史,執掌都察院,官場多年,吏部執掌天下文官,而都察院則監察天下官員,轉任吏部也是妥當。”
這話好似是一碗水端平的意思。
但是下一刻。
徐階便緊接著說道:“不過,若是當真要三者取其一,老臣以為,李春芳最是合適。
“吏部執掌文官升降,而春芳恭慎,不以勢淩人,居朝廷持論平,不事操切。
“更有狀元之才,雅望久孚於士論,芳聲丕振於詞林。
臣以為,還是拔擢李春芳為吏部尚書最是合乎。”
徐階此刻謹慎萬分。
不但要將郭樸壓住,還要將歐陽必進擋在吏部尚書人選之外。
更要謹防嚴嵩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轉而推舉歐陽必進。
徐階的眼神在殿內遊走。
忽的一跳。
果然。
嚴嵩動了。
隻見坐在凳子上的嚴嵩,挪動了一下身子。
隨後拱手道:“陛下,朝野上下,往往以長幼尊卑論之,此乃國朝以孝治國之根基。”
聽到這話。
嘉靖眉頭不由一顫。
而嚴嵩還在說:“此次廷議吏部尚書一事,加之時下朝廷多有整頓,開源財稅,填補虧空,人事升降頻繁,當以久居吏部之官為先選。”
這話一出。
徐階忽的滿臉詫異。
按照嚴嵩的意思,那歐陽必進則是直接從這一次的吏部尚書爭奪賽裡被排除出去了。
他立馬轉頭看向在場的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
隻見歐陽必進麵色如常,不起波瀾。
瞬間。
徐階慌了。
嚴嵩的聲音,卻是依舊在傳入到他的耳中。
“而郭樸早於李春芳入朝為官,如今又是吏部左侍郎。因而,老臣以為,似乎郭樸更為合適一些?”
已經開始慌神的徐階,腦子裡猶如一團漿糊。
自己已經想到了一切啊。
卻偏偏沒有想到,嚴嵩會讚同郭樸升任吏部尚書。
那歐陽必進會出現在名單上,又是為什麼?
很快的。
在那份推舉吏部尚書的名單上的歐陽必進,站了出來。
在徐階滿臉疑惑的注視下。
歐陽必進開口道:“陛下,老臣雖在此次內閣推舉名單之上。但老臣卻自覺才能短缺,無法擔任吏部尚書一職。”
他推辭了!
他竟然拒絕了轉任吏部尚書!
徐階瞪大雙眼。
而歐陽必進卻是話鋒一轉:“但臣以為,國朝上下,該以尊卑而論,以長幼而論,於情於理,都該是吏部左侍郎郭樸,更為適合升任吏部尚書一職,替陛下執掌吏部,權衡天下官員。”
聽著歐陽必進這位吏部尚書爭奪賽參賽選手的話。
徐階差點就要喊出聲來。
當真是沒天理了!
同為吏部尚書被推舉之人,你歐陽必進是腦子壞了嗎?
竟然自己主動推辭,轉而推舉旁人!
徐階一時隻覺得腹背中箭。
而他更是目光深深的看向嚴嵩。
即便心中萬分憤怒,但他也看明白了。
今天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推舉歐陽必進,就是為了讓歐陽必進在這最後時刻,主動推辭掉成為吏部尚書的機會,轉而推薦另一個人。
這說明什麼?
說明就連參賽選手,也認同郭樸啊。
前麵所有人的爭論,其實都有道理,也都可以忽略不計。
但唯獨是歐陽必進的推辭轉而推舉郭樸,卻成了最後那一錐定音的舉動。
果然也如同徐階推測的一樣。
珠簾帷幔後。
嘉靖淡淡一笑,笑出聲來。
他深深的望了歐陽必進一眼。
這個歐陽老貨,倒也不是那麼讓自己不喜的。
至少,很有自知之明。
同樣的。
雖然全程沒有開口說話的嚴紹庭,則是目光幽幽的掃了徐階一眼。
隨後,嚴紹庭分彆看向高拱和高燿,這同姓卻不非一家的兩人。
“陛下,臣雖官卑,卻也覺得嚴閣老、袁閣老、歐陽都禦史所言無錯,郭侍郎可為吏部尚書。”
緊隨其後。
在吏部尚書一職人選上,始終沒有開口的高拱和高燿兩人,先後開口。
“臣附議。”
“郭樸可為吏部尚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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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