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扇。”
隨著男子話落,楚傾桉平靜的心湖中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石頭。
竟又是六域之器。
怪不得會被困在神界遺址之中。
楚傾桉問道:“公子實力如此高強,何不回來帶走阿笑,再去尋。”
“這想來是阿笑也願意看到的。”鐘淮清嗓音淡淡,仿佛散在了雪風之中,“鬼氣和魔氣開始滲漏便意味著六界秩序的失衡。”
“況且……”說著,鐘淮清淡淡一笑,即使有傲雪紅梅作襯,也依舊無奈溫沉,“阿笑不能,也不願離開。”
竟是如此敏銳……楚傾桉平靜的聲色中帶了兩分欽佩,“不瞞公子,我也正在找六域之器,想要重修六界秩序。”
“那也好。”鐘淮清聞言頷首,“人人皆道化靈針在我身上,但其實,它就在宮淵。我被珩曳的人追殺,一路到了神界遺址中,才擺脫了他們。”
“那可否拿回來?”
“恐怕此次是不行了……”鐘淮清低眉看了眼自己滿身狼藉,隻是清淺一笑。
“如此,救人要緊。”楚傾桉頷首,“公子帶我進入靈淵後,便可去看看阿笑。”
鐘清淮微微握了握拳,閉眸輕聲道:“阿笑生性驕傲,不願彆人看到她滿身狼藉時。她倘不肯離開,我去了,也隻惹她煩憂。”
看來兄妹兩人心中皆藏了事,見如此,楚傾桉微微折過一支紅梅道:“紅梅淩寒孤傲,藍花楹平靜冷漠,兩位都是孤者。惺惺相惜,心心相念,見一麵也是好的。”
聞言,鐘淮清抬手握著白衣上係著的那一顆藍彧,鳳眸溫潤,淡淡一笑,“也好。”
他何嘗不想多看看她,可惜身負宿命,又有事相悖,孤者總也自傲。
“我不過能在靈淵呆上兩日。人多眼雜,明日清晨便在此恭候姑娘。”
“梅中風雪盛,公子保重。”
鐘淮清微微抬眸,看著這梅林中的一草一木,當真是好久不見了,他淡淡道:“醉青山沐雨春風,不過一點風雪罷了。”
……
翌日,嫁娶之日,宮淵中的人忙得團團轉。
祈靈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竟也不知是冷白還是蒼白,隻能任由人擺弄。
飄零將朱紅的口脂輕輕塗抹在祈靈菲薄的唇畔,言語含著淡淡的笑意,“聖女,昨日下雪了……不過薄雪壓不過翡綠,倒是彆有風趣。”
“雪……”祈靈聞言,清鬱的神色微變,抬手將窗戶打開,看著遠處高掛枝頭的藍花楹落了一層白雪,卻依舊美得晶瑩璀璨,難掩那抹平寧深邃的藍紫色,她不由淡淡一笑,“不過是些許風雪罷了……”
飄零見祈靈笑了,那眸中笑意才真正實了些,她輕聲道:“是啊……風雪終有停下的那一天,停不下便駐足觀賞一番銀裝素裹,終究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飄零,百年了。”祈靈見此握住了飄零的手,“身邊也隻有你了。”
“聖女是青山明月,又豈在朝朝暮暮。”飄零細細描繪起祈靈的眉色,“聖女這蛾眉好看極了……”
“替我更衣吧。”祈靈不過說了兩句話,此刻站起身來竟有幾分氣虛,“飄零,我不是看不透,隻是……我不是局外人。”
正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身於棋盤,再聰明的人竟也比不上局外之人。
朱紅的嫁衣很快便覆在女子冷白的肌膚之上,墨發紅唇,的確是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她穿著這身嫁衣佇立於風雪殿前,踝處的青絲冽冽生風,絕世獨立。她抬手接過片片飛雪,冰雪之色倒是讓她觸之傷懷,“不知哥哥可曾怨我?”
“聖子一向淡泊,唯一能引動他情緒之事也唯有聖女你了。又豈會怨懟您?”飄零輕歎了一口氣,“隻是,您願聖子離開靈淵,聖子又何嘗不願您能離開?以自我為淵何嘗不讓在意之人心痛?”
“是啊,自以為是,殊不知對於哥哥,反倒是更令人心痛的。”祈靈鳳眸微紅,風雪倒是越發涼了。
“靈後,火鳳接駕了!”幾個侍女忽然出現。
“飄零,陪我一同進去吧。”
飄零扶住祈靈的手,這一向慵懶平靜的人,手卻在發抖,“聖女,飄零會陪你。”
祈靈深吸了兩口氣,眉色平靜了兩分,仿若東風拂過片片浮華,讓人不得不安寧,她淡淡道:“下雪了,本宮想去玉山看看紅梅,讓靈君親自來接我吧。”
“……是。”
這邊,楚傾桉兩人一路循著桂花清香而去,一路竟是冷清。
鐘淮清微微抬手,感知到那股淡淡春風意,他鳳眸微凝,在這東風下的風雪中輕輕閉眸,卻是尾稍泛紅,“阿笑已為我們鋪好了路。”
“是東風意吧。”楚傾桉也漸漸感受到那股淡淡暖意,生機之力,唯心正,不可視。這條路本便早早被東風意掩蓋了。
聽聞東風意能讓人在三尺寒淵之中依舊溫暖如春,隻是極度耗費靈力,需心懷東風,明心清神,故極難練就。
祈靈如今身負禁靈咒,使不出靈力。恐怕這百年來她早便參破了靈淵罅隙入口變幻規律。
這場薄雪,也在意料之中。
楚傾桉低眉感受著這淡淡暖意,平靜清冷的柳眸微抬,忽輕聲一笑,“公子,有這東風意鋪路又何須你再回來呢?”
“是啊……何須我再回來呢?”鐘淮清張開手掌,掌心中落下片片白雪。
那年,女子低泠如澗的嗓音散在凋零的藍花楹中,“哥哥不要怪我,阿笑之心如白雪可鑒。”
“因為思念。”楚傾桉淡淡道。
兄妹之誼,如她同兄長,想目睹親人安好。
“阿笑總是這般。分明什麼都鋪就了,唯獨沒有鋪就自己的路。”
“那公子便替阿笑鋪就她的路。”楚傾桉淡淡道。
鐘淮清琥珀色的鳳眸中閃過一絲漣漪,替她鋪就……是啊,這一百年來,其實他也在為他的妹妹踏雪尋梅啊。他冰藍色的發絲上染上淡淡白雪,如白梅初綻,手中瞬間出現一縷生機之力,如回旋之風,彌漫桂花,轉眼之間,鬥轉星移,一座劍閣瞬間出現在桂花樹側。
“閉眼。”鐘淮清低聲道。
一陣撲天的靈壓襲來,向是瞬間將人拍入地下三千尺。分明鼻息之間還留著桂花清香,人卻仿佛驟然墜落深淵。
“可以了。”鐘淮清緩緩睜開鳳眸,卻隻見得一片黑暗。
“靈淵罅隙黑暗無光,靈力並不能為你帶來光亮,隻有星辰花的盛放可帶來螢火之光。你想要的那株星辰花十年盛放一次,你隻需等待即可。”鐘淮清眸色平靜,隻是淡淡道:“入了靈淵罅隙,也不必怕他們進來。我便先離開了。”
“公子……距離此次盛放還需多久?”楚傾桉聽著那聲十年,柳眸微凝。
“不久,姑娘來得幸運,待十數天便是。靈淵之主就在星辰花的遙遙相對的另一頭。”
“如此……豈非螢火之光也見不得。”
“是啊,分明看不見。可阿笑卻因祂此般執著。”鐘淮清聞言隻是淡淡一笑,“姑娘保重。”
話落,男子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靈淵罅隙之中。
楚傾桉盤坐在這寂靜黑暗之中,淡淡吐了一口氣,“阿笑啊阿笑,還有十數天,你也不拖到那一日。你是不願我們出來後對上珩曳吧?”
鐘淮清遠離靈淵百年都能推算出星辰花盛放之時,她又如何不知呢?可她偏偏任由珩曳將大婚定在這一日,即便靈淵之主救出來,大婚也已成定局。隻能離開靈淵,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