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桉微微搖頭,與這樣的人如何說得通。恐怕百年來,他已看慣了祈靈的冷臉,又對靈淵之主又恨又懼。
“那一套針灸之法若不施完,恐怕聖女會受經脈儘斷之痛。”楚傾桉低眉道。
“你用她威脅本君?”一股厚重的威壓襲來,楚傾桉驟然噴出一口鮮血,卻是淡淡道:“不敢,聖女筋脈虛無,我隻能以此重鑄。”
珩曳長眉微蹙,音若寒潭,“每日隻許去半柱香,不要言語。”
“這靈淵有何人奈何得了靈君,靈君未免太謹小慎微了。”楚傾桉微微扯了扯唇角。
珩曳沒看楚傾桉,揮手便消失在了原處,牢籠也跟著往地下沉去。
黑暗與冰涼瞬間撲麵而來。楚傾桉抬手輕觸在冰涼的欄杆上,忽然輕笑了一聲。
黑暗,孤寂無聲。這就是立於神壇的代價。
皇者,孤也,帝者,寡也。高峰者,亦也。
……
一向青翡的靈淵此刻布滿了紅色玫瑰,千裡桃夭一瞬開。朱紅的流蘇祈福帶掛得四處都是。一到夜間便宛如流光,似漫天桃夭,共赴雲華。
一向冷清的宮淵,此刻很熱鬨。
“聽說聖女過去住在人間,靈君為了聖女開心,還沿用了人間的習俗呢。”
“是啊,半年前靈君便在準備千裡流華嫁衣了,是侵泡了瓊月潭靈水的雲煙緞,薄如蟬翼,清透碧華,還有溫養身體之效。加以千山紅的玫瑰暈染,紅如朝霞,朱色冶美。”
“聖女如此貌美,若穿上那身嫁衣,定然貌傾六界。”
“可聖女最近總是懨懨的,不知明日可有氣力離榻。”
“可不是,靈君對她那般好,若是我,恐怕晚間做夢都會笑醒,聖女怎不領情?”
“是啊,因聖女體弱怕寒,靈君每日都會為聖女輸送生機之力,以至聖女體內生機之力繁盛……可聖女哪次不是對靈君冷臉,實在是不識好……”
飄零路過聽到這些聲音,長眉微擰,“都給我閉嘴,都這般喜歡嚼舌根子,是想被拔舌頭嗎?”
聽到飄零的嗓音,那些人趕緊誠惶誠恐的離開了。
“聖女。”
楚傾桉被放進來後,連上前為人把脈,“你這是氣急攻心了,怎麼回事?”
祈靈躺在榻上,隻是淡淡一笑,“彆問我了,他是不是將你關起來了?”
“聖女如何知道?”
“他的性子不難猜,狂妄又謹慎,的確難對付。”祈靈微微眯眸。
“聖女是……”
“不必一口一個聖女了,我叫鐘懷笑,字祈靈。楚姑娘不妨叫我一聲阿笑。”祈靈清邃的眸子盯著楚傾桉。
“好,那阿笑便喚我一聲兮之吧。”
祈靈抬手,微涼的手心覆在楚傾桉手上,她聞言一笑,“昔年我娘作為靈淵聖女卻懷至寶化靈針私逃至九洲,在祈靈山生下我和兄長鐘淮清。可惜十二歲那年我便再次被帶回了靈淵,被關靈淵罅隙兩百年。他們不知化靈針在兄長身上,珩曳又將兄長派去了北寒之地,至今生死不知。”
化靈針……聽到這三個字,楚傾桉心尖一震,這就是六域之器其一,沒想到在靈淵,還被祈靈的兄長帶走了,沒有蹤跡。
她又該如何拿到呢?
不過若是祈靈知道鬼氣和魔氣已滲漏九洲,她定然也是甘願奉上的。
隻是還得找到她的兄長。
“但前些日我感知到了兄長的下落,他修的是醉青山,匿息如化雨。兮之既能破了禁靈咒,想來得了上神真傳,可否以我之血設下九重牽絆,兄長若能脫身,自然會回到靈淵找到兮之你。”說著,祈靈拿出一小瓶鮮血給楚傾桉。
“阿笑放心。”楚傾桉看了祈靈蒼白的麵龐一眼,接過那瓶鮮血,“是心頭血吧?”
“彆動。”楚傾桉手中玄力覆上祈靈心口的位置,見人紅潤不少才停下手,施以銀針。
“兮之,珩曳與鬼界有勾結,他定是憑此想要徹底殺了阿微,你也小心那些陰毒手段。”
“鬼界?”楚傾桉輕輕拍了拍祈靈纖細的手,“阿笑放心。如今當務之急便是救上神和靈淵之主。”
“千年以來,靈淵已成珩曳的掌中之物。到時還需先離開靈淵再從長計議。”楚傾桉微微抿唇,“此次,阿笑,便不必搭太多靈淵世家進去。“
“我心中有數。”祈靈雙眸緊盯著一旁桌案上凋謝的藍花楹,她眉宇清淡平靜,“小不忍,則亂大謀。”
“今日是你我大婚前最後一次相見,兮之不必念我,我自會保全好自己,待你們離開靈淵。”祈靈微微一笑,“若有可能,我會想辦法離開靈淵,你們不必回來。當然,珩曳與鬼界勾結一事,我不能不管,留在這,也好待日後做個內應。”
祈靈躺在榻上,麵色蒼白如紙,雙眸卻清幽如星辰流光,“兮之,保重。代我向阿微問好。”
“阿笑,一定要以自己安危為重。”楚傾桉從空元中拿出一束藍花楹放在祈靈枕邊,她淡淡一笑,“以玄力溫養過的,不會凋謝了。”
“謝謝。”
“此青!”祈靈向外喊了一聲,隨即白衣男子進來恭敬垂首,“你去叫珩曳來見我。”
“……是。”此青猶豫了一會,反正也是拗不過聖女的,隨即低聲應道。
不久,珩曳一身紅衣撫過門檻,他冰涼泛紅的鳳眸帶上一片東風,仿若沁入碧澈之潭,他輕聲道:“阿祈可是想我了?”
祈靈淡淡吐了口氣,她看著珩曳,眉眼慵懶平靜,“有楚姑娘開導,我想通了。你皮囊尚可,待我也好,我又何必一直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人呢?”
聞言,珩曳雖知是曇花一現,竟還是忍不住一笑,對楚傾桉臉色也好了不少,“阿祈能想通,我很開心。”
祈靈凝著珩曳,“不要再拘著楚姑娘,放她回風家吧。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不該耽誤了她。待我明日大婚,再請她入宮。”
珩曳猶豫了一下。
“阿曳,我好不容易請求你一次,你也要拒絕嗎?”祈靈溫懶的嗓音冷了幾分,“將幻靈珠放在楚姑娘身上,我要看到她安然回風家無事。否則,我便親自送她。”
珩曳聽到那聲“阿曳”,眸中止不住的笑意,他頷首,“好,既然阿祈如此說了,我豈有不從。”
“此青,帶楚姑娘離宮。”
祈靈一直盯著幻靈珠中的畫麵,直到看著楚傾桉到風家才吐了一口氣,“好了,我累了,靈君回去吧。”
珩曳坐這陪著祈靈看了一路的楚傾桉回風家,見祈靈開口就是趕客的口吻,他薄唇微抿,不由涼薄一笑,“阿祈便是這樣用完就扔的,便是演……”
他湊近祈靈,微涼的鼻息落在祈靈鼻頭,一股淡淡的千彧雪蓮香味散開。他低眸看著女子那平靜慵懶的眉色,嗓音低沉繾綣,“阿祈……何不演久一點?”
“曇花一現,南柯一夢,都好。”
“既是虛妄,又怎會長久得了。”祈靈微微閉眸,冷白的麵色冰如三尺寒潭。
忽然,珩曳看到祈靈枕邊那簇藍花楹,瞬間將其拿起緊緊握著,他恍惚一笑,低聲道:“你還是想著祂?”
“靈淵神花,誰不喜歡?我本便喜歡藍花楹,與誰又有何關係?”祈靈微微咬牙,用儘氣力才抬手奪過藍花楹。
“倘若大婚後,阿祈還是忘不了。本君便下令,砍斷靈淵的所有藍花楹。”珩曳站起身,病態一笑,嫣紅的唇瓣宛如朱血。
“瘋子!”祈靈轉過身子,壓實了被褥。
“哈哈哈哈……阿祈……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