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氣急攻心直接便去了……也就獨留……我這老頭子苟活於世了。”
老人說著越來越激動,背部隨著咳嗽聲又佝僂了些。
許是這些東西太沉重了,也慢慢壓彎了老人的脊梁。
他混濁的眸中蓄滿了苦澀和悲痛,在這個年齡,他早已經曆了家庭圓滿到支離破碎,再到孤身一人。那混濁正是他一生所沉澱的悲苦。
祈靈血脈一生無疾,可安寢晚年。一家人也唯有老人做到了,偏生卻是最痛苦的。
“阿公已是這般年歲,保重身體。”
老人看著沈蘭溪,竟是直接跪了下來,沈蘭溪連忙將人攙扶住,“阿公這是做何?”
“小娃娃,我知道祈靈山有多危險,能進深處的必定都是實力高強之人……還請莫怪老頭子無恥……”
沈蘭溪將老人扶直,眸中了然,“阿公請說。”
“老頭子隻想拜托你一件事,往後出去,可否幫我打探一下他們兄妹二人的下落?……不用帶回來,我隻要知道他們安好,便瞑目了……”
沈蘭溪見此點了點頭,“好。”
“……你的大恩,老頭子是無以為報,咳咳……但這祈靈山深處有一處遺留宮府,聽說是大能留下的傳承,我們也無人去闖過。我曉得修靈之人都喜歡闖這些遺址,小娃娃你若有意,我便帶你去。”
“這枚珠子……你且拿著。”老人將一枚通體透亮的幽綠珠子放在沈蘭溪手中,它的內部是透明的,但仔細看去,裡麵卻像是裝了一個小世界,沈蘭溪將其拿起仔細看去,似乎看到了一個靈碑,上麵寫著……靈……
“它……是懷笑她娘留下的。你往後若找到了他們,會用到的。”老人道。
“對了,小娃娃你是為了尋手中那株百裡霜來了祈靈山吧?”
沈蘭溪聞言微微蹙眉,難道他還是找錯了,“不……是千裡霜。”
“你這可不是什麼千裡霜。”老人對這座山脈的藥草了如指掌,“祈靈山脈沒有千裡霜。”
”但或許……”老人指著那枚綠珠子,”這裡麵有。”
……
楚傾桉忽然記起剛剛來到這的場景,一陣細嗦細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我好餓……好餓……”
她看了一眼桌案上還沒有吃完的飯菜,忽然出聲道:“阿弟,餓了嗎?”
拍門的聲音戛然而止。
楚傾桉微微凝眉,看來外麵的既不是父親也不是娘親,而是怕黑的弟弟。
“外麵好黑,進來陪我一起睡覺吧?”女子輕柔的聲音響起。
外麵沒了聲音,隻有雨聲和依舊磨刀的聲響,還有“嘎吱嘎吱”的摩擦。
楚傾桉回眸忽然便將目光定在了床榻上的木偶娃娃身上,她將它抱了過來,坐在桌案邊,輕聲道:“小木偶,你餓了嗎?”
她話音剛落,懷中的木偶忽然就張大了血盆大口,連帶著裝剩菜的碗一起吞了進去,碎片的咀嚼聲響了起來。楚傾桉卻隻是輕輕撫摸著木偶的頭,“阿弟不怕,你吃飽了願意陪我出去嗎?”
[規則一:沒有奶奶的陪同不要出去。]
磨刀聲還在繼續,楚傾桉想,第一條規則或許一半是對的,一半是錯的。
不一定是奶奶的陪同。
又或者說不一定是陪同……
而規則二一定是錯的,弟弟不討厭姐姐,規則八便是對的。
從娘親拿著刀來推測,磨刀的很有可能是娘親。所以她想要去屠宰場就必須要避開娘親。
但是娘親不喜歡“我”,娘親喜歡弟弟。
從女孩的“日記”來看,規則六是對的。所以她今晚一定要去屠宰場。
“阿弟,娘親會做很多食物。你可以找她做夜宵,卯時記得回來找我,我的早餐也給你吃。”
[規則十:女子應該行事有禮,矩度規範。每日卯時都要跟所有家人打招呼。]
她在這個沒有光的地方沒有辦法獲悉時間,或許隻有這個世界的人知道準確的時間點。楚傾桉要預防第十條規則的正確性。
木偶聞言,雙眼一抹紅光閃過。
由於弟弟不能獨處,楚傾桉抱著木偶走出了木門,除了這座院子,周圍竟然都被濃濃的黑霧所包裹,仿佛這是一座獨立出來的空間。
楚傾桉腦海中沒有地圖,她隻是循著磨刀聲的方向慢慢的走在路上。
不過在屋簷下行走了幾十米,楚傾桉便看到了前方有一座瓦片搭建的大棚子,一個瘦削得可怕的女人站在雨下麵,機械地磨著大刀。
雨水順著她雜亂的發絲流下,從地上衝刷出多條泥路。
楚傾桉忽然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她低眸看去,是一把鏽跡斑斑的砍刀,上麵卻浮現出血紅色的規則。
[規則一:不要對著娘親笑,她極度厭惡你。]
[規則二:娘親不會害你,她和你一樣,她不是壞人。]
[規則三:避開父親,不要與他見麵。]
[規則四:順著他說話,不要忤逆他。]
[規則五:不要淋雨,父親那裡有雨傘。]
[規則六:奶奶身體不好,她不喜歡出門。]
[規則七:奶奶很節約但不勤快,不要在她麵前浪費。]
“去吧,阿弟。”楚傾桉站在牆角處,輕輕拍了拍小木偶的腦袋。
那木偶像長了一對黑色的翅膀向著雨幕中的女人飛過去,立在女人肩頭。
女人的頭忽然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
雜亂的青絲瞬間落在那張凹陷的臉上,她一雙空洞的眼睛像是突然盯住了轉角處的楚傾桉。
楚傾桉輕輕屏住呼吸。
女人看了一眼肩上的木偶,便帶著它,邁著機械的步伐向廚房走去。
見女人走了,楚傾桉才從拐角處走出來。看著永不停息的雨幕,她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雨……恐怕不能淋。楚傾桉蹲下身子看著台簷上冒著小泡泡的腐蝕氣,站起了身。
普通的遮擋是沒用的,她需要拿到特製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