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找個人問路,蘇柒若便聽見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循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背影瘦削的少年正扶著牆咳個不停。
因為人是側對著她的,所以蘇柒若並未看清那少年的長相。
“咳咳咳……”
“你沒事兒吧?”
見那少年的身子晃了晃,蘇柒若忙大步上前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溫熱的手掌輕輕撐住少年的手臂,另一隻手灌上幾分內力貼上了他的後背。
溫熱的氣息順著後背蔓延全身,少年的喘息聲這才平穩了些。
蘇柒若收回手,微微退後一步,離那少年遠了些。
“多謝小姐。”
陸遠轉過身來朝蘇柒若道了一聲謝,隻是在看清她容貌的時候,忍不住一頓。
他雖甚少接觸女子,卻也知道,這世間女子如眼前這人一般俊美的還真是少有。
蘇柒若這也才看清了少年的臉,蠟黃的臉上遮著一塊灰布麵巾,隻有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十分勾人,和他哥哥一樣。
是了,隻一眼蘇柒若便能斷定,眼前這孩子必是陸遙的弟弟了。
那雙眸子裡的單純讓蘇柒若心底一時有些難受,到底是怎樣的恨才使得這麼一個單純的少年委身於張圓三年,最終報得大仇?
“小公子客氣了。隻是公子身體不適,還當早些去看大夫的好,切勿耽擱了。”
蘇柒若說罷,忽然有些心虛。
若是眼前的少年知道自己曾欺負過他哥哥,會不會也想像滅了張府滿門一樣滅了她?
“老毛病了,不妨事。”
陸遠小大人般地擺擺手,這才想起哥哥的話,要離外麵的女人遠一些。
抬手摸了摸臉上的麵巾,陸遠又放心地收回了手。
就他現在這副醜樣子,便是自己瞧見了都不喜,更不要說眼前這女子了。
儘管知道自己容貌不錯,可陸遠也沒有自以為是到覺得是個女人就會喜歡他。
眼前這女子姿容不俗,衣料講究,定不是尋常人家。
這等人物什麼樣的男子沒見過,怕也不會對他起什麼心思。
“既是小公子無事,那在下便告辭了。”
蘇柒若也不敢多留,害怕惹人誤會。
陸遠看著那女子從容離去,不由得捏緊了麵巾的一角,也不知在想什麼。
“阿遠,阿遠……”
陸遙提著裝了青菜的籃子慌慌張張地從巷子口跑了過來,不悅地斥道,
“不是說讓你在家裡等著嗎?你站在這裡,萬一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陸遙去買菜,讓陸遠在家裡待著。
奈何陸遠放心不下哥哥,便想出來迎迎,這才碰上了來尋人的蘇柒若。
“我……我也是才出來,想著哥哥快回來了,便出來等哥哥。”
陸遠紅著臉扯了個小慌,他不願哥哥知道自己方才與一個陌生女子說話了。
“我遠遠地瞧著就是你,你可真是一刻也不讓哥哥省心。”
陸遙拉著陸遠的手往院子裡走去,邊走還邊念叨著。
隱在樹上的蘇柒若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看他現在的狀態倒不像是會想不開的樣子,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靠在門框上的風霜雙手環胸,就這樣看著自家少主子像個采花賊似的趴在樹上偷看,想笑又忍住了。
他們少主什麼時候這麼委屈過,看來這位陸公子還真是不一般。
陸遙去提水,陸遠蹲在地上摘菜。
“大夫說你的身子未好之前不能吃油膩之物,這幾日且先委屈一下,待你好了,哥哥再給你做好吃的。”
陸遙將半桶水倒進一旁的水缸裡,又拐去井邊打水。
他力氣不夠,每次隻能半桶半桶地提,打滿一缸水要跑十幾趟。
陸遠噘著嘴有些不高興,他想吃肉。
陸遙看見弟弟那可愛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你這次的藥開了五日的,等五日後哥哥給你做肉吃。”
那藥忌葷腥。
“哥哥,這藥太貴了。要不,我們還是去之前那個大夫那裡抓藥吧!”
陸遠每每看著哥哥拿回來的銀錢如流水般花出去,都心疼得厲害。
那可是夠買一座院子的銀錢啊!
況且,吃了這麼幾日了,他並未見好轉,也不知那大夫是不是真的會看他的病。
彆到了最後,銀子花了,病沒治好,那才是可惜。
“大夫又不是神仙,哪兒有一下子就把病看好的?且先吃吃看,這位寧世堂的老大夫可是上京城裡出了名的厲害呢!”
陸遙也是打聽了許久才選了寧世堂,尤其是那日看見那位有可能是蘇小姐朋友的人從寧世堂出來,他便更加確信了那大夫的本事。
陸遠垂著眸子沒有言語,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那個女子的容貌來。
方才他感受分明,那女子隻是稍稍將手貼在他後背上,一股熱流襲來,他的病症就緩解了。
說不定她能治好自己的病呢?
陸遠忽然有些後悔,若是他剛才多問一句就好了。
如果那女子當真能治好自己的病,哥哥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哥哥……”
陸遠動了動唇,想要將之前的事情告訴哥哥,後來又忍住了。
萬一那人隻是個過路的,他說出來後又再尋不到人,隻會平白讓哥哥難受。
罷了,還是聽哥哥的吧!
“嗯?”
陸遙抹了把額上的汗,回頭看向陸遠,等著他開口。
陸遠嘻嘻一笑,搖搖頭道:“沒事兒,哥哥。就算哥哥日日給我炒青菜,我也喜歡。”
隻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算不吃肉也沒關係。
想他們五年前每日隻靠吃草果腹,如今有米有菜,已經很不錯了。
“你又不是兔子,哪裡能每日都吃青菜呢?街角那家的新開了個豆腐鋪子,明日我去切一塊回來,給你做清燉豆腐。”
陸遙將最後半桶水倒進水缸裡,便轉身進了灶房。
陸遠端起洗乾淨了的菜緊隨其後,剩下的蘇柒若便再也看不見了,隻能看見煙囪上冒著的青煙。
抬頭看了看天色,沒想到他們晚飯吃得這樣早。
一直到那兄弟二人吃過晚飯將碗洗淨進屋栓門後,蘇柒若才從樹上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