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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兩國來夏,打的是學習中原文化的由頭,儘管中原已經被北戎國給占領了,但是正統文化傳承依然是在夏國,當初不少世家大族南遷時,將家中傳承幾代的藏書一並帶入江南,剩下的大多一把火燒了乾淨,致使北方文化發展一度陷入停滯。
北戎國王雖然瞧不上夏國君臣軟弱,但卻很讚同用他們那一套禮教文化來約束子民,所以派遣來使前來學習,儘可能考察夏國,最好是能將夏國新弄出來的那什麼活字印刷也一並給學過去。
若說北戎過來是包藏禍心,那麼燕國則是為了湊數。這些年燕國與北戎也不太平,邊境年年有摩擦,甚至還丟了部分領土。燕國人得知北戎南行,生怕北戎跟夏國冰釋前嫌,最後合力先滅掉燕國。於是,坐不住的燕國國君也派使臣前往,想看看這兩國究竟有沒有私下醞釀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兩國使臣將要在建康留足足一月之久,夏國朝廷其實也是盼著他們早日走的,可來都來了若是一心趕客太不禮貌,他們得罪不起北戎,另外,朝廷其實也想借此機會從北戎那邊做點馬匹交易。
江南缺良馬,本土的馬體格矮小不善於作戰,須得從北邊購置兩碼進行配種,進而改良血統。但北戎的良馬價貴,又不輕易賣給夏國,朝廷每年為了買馬這件事情耗費不少錢財不說,還未必能買得到真正的好馬。
這次,夏國開放宮中的藏書閣給兩國來使摘抄,允許他們學習印刷術,作為交換大頭的便是戰馬。
北戎也答應了。他們對此有恃無恐,認定即便再給夏國十年、二十年時間,他們那所謂的馬政也經營不起來,劣等馬在如何改良也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的次品。
他們沒什麼後顧之憂,隻一心考察夏國。又因這兩國使臣對陳素頗為待見,所以很多時候陳素不得不領命陪著,還得被迫跟兩國使臣團裡的文人互相交流。
陳素每回煩不勝煩想要發火之際,兵部尚書跟戶部尚書都會恰如其實地冒出來。
陳素閉上了眼,他知道這兩人要說什麼,得罪了北戎,不僅買不成馬,興許還會有戰事,夏國自襄陽之戰後才安定了幾年,不能再動戰火了。
宋允知不知外頭的事,這些天每每苦練草書。他如今有了天賦,又有用不完的時間,在學習一道上彆人不知方便了多少倍,所以進步神速。宋允知不是那等謙遜低調的小孩,他一旦做出成績便想出去顯擺,可他都等了先生好幾次依舊沒等到人,連功課都是先生的書童代為布置的。
先生近來似乎很忙,忙到每天腳不沾地,瞧著心情似乎也不咋好。
陳素再忙也沒有忘了第弟子,得知外舍生又得多聽一門騎射課的時候,陳素在國子監尋了許久也沒找到合適的馬,最終叫人備了一匹滇馬送了過去。
宋允知聽聞先生給他準備了馬,興奮地跑去了校場。早在得知要開騎射課時,宋允知便暗自期待許久,他隻坐過馬車,還未真正騎過馬,以前也總幻想著自己在高頭大馬上縱橫馳騁的英姿,再配上師娘跟他準備的騎裝,不知道有多瀟灑俊逸。
然而宋允知的這份憧憬與期待,在見到先生給他準備的馬之後便蕩然無存了。
宋允知繞著馬轉了一圈,對方巋然不動,甚至連響鼻也懶得噴。宋允知停下了,略有不滿,這馬也太小了,看著比騾子跟毛驢都要小,真的是馬,先生會不會搞錯了?
先生就讓他騎這個,這像話嗎?
宋允知提出質疑“先生是不是送錯了?”
書童卻隻是一絲不苟的交代陳素的話“此為滇馬,又叫矮腳馬,是雲南一帶的本土馬種,這一批馬中就數眼前一匹性格最為溫和,適合練手。國子監的馬都是成年馬,您個頭太小,坐上去萬一出了意外就不好了,這一匹就很好。”
可宋允知心儀的仍舊是健壯的駿馬,而非這樣一匹跟他個頭相近的矮腳馬,他爭取道“滇馬就不必了吧,我會謹慎小心一點,絕不會出意外的。”
宋允知心裡打著小算盤,先這麼說,若是先生同意了,到時候怎麼學怎麼練還不是他說了算?
書童仍舊搖頭“陳大人說您性格跳脫,還喜歡出爾反爾,任何保證都不能信。”
宋允知“……”
先生真了解他。
書童留下矮腳馬就走了,宋允知小大人一般地歎了口氣,隻能認命地牽著馬,準備將他放到馬廄裡。不想這矮腳馬也是有脾氣的,不知是否聽懂了宋允知方才的嫌棄,都已經走到馬廄旁邊卻愣是不肯再進一步,任由宋允知如何使勁,它自巋然不動。
宋允知拉了好幾次都沒拉動,真有些生氣,指著它的鼻子“再不進去,今天就先餓你一頓。”
矮腳馬迅速轉身,用鼻子猛地懟了宋允知一下,宋允知沒防備,直接被懟得摔了一個屁股蹲兒。
嗯……?
宋允知瞪大眼睛,這就是先生說的性格溫順?
係統放肆地嘲笑起來“活該,你那個頭也好意思嫌棄人家,給你配一個成年大馬你騎得過來嗎?”
宋允知氣急敗壞地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正要上去理論,就見那匹馬已經輕飄飄地進了馬廄,甚至都不想再搭理宋允知一下。
係統忍俊不禁“它真的很嫌棄你。”
宋允知有氣發不出“我還不待見它呢。”
說歸說,但是宋允知到底沒有克扣它的草料。餓肚子的感覺他也體會過,自然不會如此殘忍地對待旁人,矮腳馬也不行。喂馬的時候,宋允知處於好奇想看看它究竟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剛蹲下身,又被輕輕踢了一腳。
馬廄的小吏笑著將他扶起來“是匹公馬。”
宋允知擦了擦臉上的灰,惱怒道“脾氣這麼差,料想它日後也尋不到伴兒!”
矮腳馬啃著草料,不為所動。
鑒於對方性格惡劣,宋允知覺得它該叫倔驢的,當馬實在是委屈了它。不過因為這匹倔驢,宋允知對騎射課直接失去了一半的興趣。
翌日騎射課,宋允知不出意外地遭到了王承台一夥人的取笑。
“瞧這一人一馬,都是個矮冬瓜。”
“正所謂物似主人形,你也就隻配用這種馬了。”
倔驢好像聽懂了,噴著鼻子打算衝上去撞死王承台,被宋允知好歹攔下來了。好家夥,它當初到底怎麼裝模作樣才入了先生的眼,戴上了溫順乖巧的帽子,這脾氣都差成這樣也好意思提溫順兩個字?
這回宋允知認栽,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人家的馬,確實比他這個犟種要貴。
王承台嘲弄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算你識相,知道高低貴賤。若是你的馬真碰了我的,將它賣千萬次都喚不回我這匹。”
這夥人越說越沒品,但是等到隨春生牽著馬趕到時,立馬收了聲遠離。王承台不怕隨家,但是怕挨打,畢竟隨春生下手沒輕沒重,自己身份貴重地位又高,還代表著王家,可不能跟這等粗鄙之人多做糾纏。
隨春生擰著眉看著這群狗東西,他們是不是又皮癢了?
其實除了他們,沒有人會這般無聊一個勁盯著宋允知。宋允知人小,本來就不適合騎成年馬,這樣的矮腳馬才最適合他。旁人看過之後隻覺得馬兒有趣,人也可愛,往那兒一站和諧極了,並不會嘲諷宋允知騎小馬。但是王承台不一樣,他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報以最大的惡意來對付宋允知。
身為王家千嬌百寵的孫子,王承台的馬可是王家耗費千金購置的汗血寶馬,能日行千裡、夜行八百,莫說國子監,便是整個京城、整個夏國也找不到幾條這樣純種的良駒。王承台雖不及隨春生身量出眾,但是也算挺拔,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俯視宋允知,尤為可惡。
宋允知攥緊韁繩,得費勁抬著下巴才能看到對方的臉,真可惡,馬高了不起啊?
王承台身體力行地告訴他,確實了不起,騎馬國子監中沒人見到他的汗血寶馬不真心羨慕的。王承台擁有的還不止是好馬,他的箭術同樣不差。榮恩公府精心培養出來的子弟,即便品行不佳,但絕不會在書畫、騎射、待人接物這等事上不如人。
眼下王承台坐在良駒上,五分的箭術都能被襯得像八分,引得全場連連喝彩。
隻有隨春生冷笑了一聲,就這點本事也好意思炫耀?翻身上馬之際他忽然有些技癢,可沒過多久便想起,家中多次交代讓他一心讀書從文,斷了習武的念想。隨春生漸漸也覺得沒意思,失了興趣,繼續百無聊賴地坐在馬上消磨時間。
校場上隻有王承台一枝獨秀,他也一直都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當然,若是沒有宋允知跟江亦行這兩人,就更好了。
江亦行見宋允知抱著小弓心情不快,安慰道“他家世出眾,能買到好馬,咱們也不用跟他比。再者他都十四五了,你又才幾歲,本就沒有比較的價值。”
宋允知知道江亦行在安慰他,但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宋允知經常拿著這把小弓瞎玩,他的箭都是木頭做的,威力不大,但是準頭過人,若是勤加練習沒準真能百發百中也說不定。但可惜的是,宋允知臂力太小,拉不滿弓弦,箭也射不了多遠。
他要是想風頭蓋過江亦行,將箭射中靶是必須的,不能在半路上便戛然而止。
正當他一心琢磨如何將將箭射得更遠時,係統驟然來了新任務“任務觸發,請入宿主於半月後國子監騎射比賽中達成一鳴驚人成就,任務成功可獲得‘妙筆生花’寫作天賦,並順利開啟係統書庫,本書庫可查詢上下五千年藏書,請宿主認真籌備。”
宋允知呆愣“我,騎射?”
係統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
宋允知驚訝“可我才剛開始學。”
“沒辦法,誰讓有人盯上你了呢?”係統跟他解釋這段時間陳素為何頻頻外出,以及夏國與北戎之間暗暗彆苗頭。
北戎與燕國今日聽聞國子監每月末還有騎射比賽,便來了興致提出要同去觀摩。在驍勇善戰的北戎人眼裡,夏國這點小打小鬨根本不夠看的,來這兒純粹是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順帶看看夏國的馬政跟學子的騎射水準究竟能差成什麼樣。
一般這種撐臉麵的事兒都輪不到外舍生,但是這回不同,有個神童在,皇上便想著讓宋允知也去參加。
騎射他們肯定比不過北戎,甚至都比不過燕國。哪怕宋允知騎射成績平平,可這麼小的孩子放在裡頭總能引人注目。屆時再引出神童的名號,借機考校一翻,或是讓他作首詩,或是讓他寫一幅字,不就正好能揚長避短,還能在使臣麵前炫耀一番麼?
他們夏國的神童可是獨一份的,以那兩國的文化底蘊,如何能養出來神童?
係統還道“皇上初提此事,你家先生本想婉拒,畢竟他不相信你能即興作詩,更不相信你寫出什麼好字兒。但是急於表現的唐相先他一步答應下來,兩人這會兒還在宮外吵架呢。”
宋允知不齒,但覺得真不愧是唐丞相能做出來的事。不問自己一聲便答應下來,真以為他是自己的長輩?可來日宋允知若是真的表現不佳,隻怕唐郢又得發作,而且還會直接得罪皇帝陛下跟滿朝文武。在自家丟人不要緊,但若是在客人麵前丟人,那問題可就大了。
可惡,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係統說完,又問“所以你怎麼想?”
宋允知煩躁地趴在犟種的馬頭上。事已至此,他不接還能如何?他不僅得準備騎射,還得準備皇帝陛下的考校,真是沒有一天安逸日子可過了。
係統繼續追問“到底接不接。”
“接……”宋允知心如死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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