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韻看著玄朔眼裡的遲疑,立刻就將他與從前老道士的情況聯係在了一起。
心中升起的報不了仇的怨氣消散,紅綢卷著龍鱗劍挪開身體,輕笑著說道:
“小道士,看來,下次,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
她反正有的是時間,就看對方能不能一直守著柳澤爍了。
打不過她還能跑,既然不會死在他的劍下,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被打傷又如何,調養後總有恢複的時候。
與小道士打得多了,終有一日她能找到他的破綻。
那時候,該死的,就另有其人了。
褚清韻腦中清明,不再繼續與他糾纏,身形化作一道紅光,飛入了銅鏡。
這樣,玄朔連傷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褚清韻在這次對戰中受的傷並不重,甚至都不需要休養,就可以隨時再從銅鏡中出來。
雖然每次都會在殺柳澤爍之前被玄朔攔住,受些傷回去,不需幾日,她又會從銅鏡中出來。
即便玄朔什麼時候抓住機會重傷褚清韻,等她回到銅鏡中,多休息幾日就能再恢複如初。
她的目標在柳澤爍,千年都等過來了,還怕這十天半個月報不了仇嗎。
玄朔就不行了。
他還有彆的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永遠留在柳澤爍身旁。
可不解決褚清韻,他又不能離開。
原本玄朔的法力比褚清韻高強,處於主動地位,偏偏柳澤爍與褚清韻的糾葛,將一人一鬼的位置發生了顛倒。
玄朔在對戰上尚且占上風,心態卻開始因時間的流逝發生了變化。
他必須要想辦法,破除掉設在除鬼麵前的障礙。
鬼因極深的怨念而生,想要解決掉因果,就必須從源頭出發。
柳澤爍與褚清韻之間的糾葛,就是殺褚清韻的關鍵。
可怎樣才能了解他們的過去呢?
褚清韻不可能告訴他,而柳澤爍,就算他願意儘數告知,也得他先知道那些事情呀。
這對於一個轉世多次的人來說,實在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問題。
千年前的事情,怎樣才能知道呢?
玄朔為了這個問題思考了許久,很久之後,他終於想到了一件極重要的東西——銅鏡。
那日,被歌謠帶入的幻境中,新娘拿著金剪自戕,血濺在了銅鏡裡;
這麼多年過去,她為什麼是被封在銅鏡中,而不是彆的事物當中
進入銅鏡,他應該就能找到些許線索。
玄朔腦子裡立刻就想到了辦法。
在又一次褚清韻被打傷回銅鏡時,他不再如從前一般再給她一擊讓她在銅鏡中療傷的時間更長。
玄朔收起劍,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在進入銅鏡之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裙。
大抵是與主人有了聯係,從前對外人排斥的銅鏡上出現了水波一樣的紋路。
一道刺眼的白光後,玄朔身體被銅鏡吸了進去。
他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處於一間喜堂中。
喜堂裡四處掛著喜慶的紅布,裡麵更是被熱鬨的人群擠著。
玄朔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鬼新娘成婚當日的場景。
他撥開人群,快步上前,仔細查看。
第一個發現的異樣之處便是:新娘已經出現在喜堂,身旁卻沒有同樣穿著紅衣的新郎。
第二個,則是喜堂裡除了蓋了蓋頭的新娘看不見表情,其他人皆是一副憤怒模樣,指著獨自站在喜堂上的新娘指點謾罵,沒有一點成婚的喜慶範圍。
所以,不知蹤影的新郎,會是她生出怨念的原因嗎?
玄朔腦中快速運轉著,眼睛還在努力觀察喜堂裡的一切,試圖尋找出更多信息。
他看到,還未自戕的新娘被罵得身形萎頹,指尖深深掐進肉裡。
她頭低著,從紅蓋頭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下巴。
咬著牙的嗚咽聲中,一串淚珠不受控製地流下來,開始,淚珠還是透明的。
隨著罵聲越來越過分,那些人好似又說了什麼更嚴重的話,透明的淚中多了血的顏色,乾淨粉嫩的指甲也變成了玄朔最熟悉的豔紅尖甲。
而喜堂的其他人,察覺不到任何異樣,還在繼續罵著新娘,像是突然變成了僵硬的傀儡。
玄朔剛進入喜堂感覺到的真切場景出現了裂痕。
‘不對。’
他敏銳發現異樣,可已經晚了。
新娘頭上的蓋頭被風飄落,那雙流著血淚的眼睛看到玄朔,眼裡被錯愕和憤怒填滿。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敢!”
尖利的鬼嘯引起了喜堂裡其他人的反應。
但,他們並不是被新娘的變化嚇到,而是,以一種同步又詭異的速度,緩緩地、緩緩地將頭轉向了玄朔的方向。
他們的雙眼空洞洞,臉上卻是與褚清韻如出一轍的憤怒。
眼眶中沒有眼睛好像也能視物,發現玄朔看向他們後,一齊舉著雙爪朝著他撲了過來。
玄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本能伸手去擋眼睛。
再睜開眼時,場景變成了一片霧蒙蒙的世界。
他看不清前路,奇怪的是,他腦中的記憶也變得迷迷糊糊的。
玄朔有些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當下的場景裡。
他召出龍鱗劍,謹慎小心地往前探路,很快,霧氣一點點變得稀薄,直至徹底消失。
眼前出現了一個木屋,這是他從前與師父住過的屋子。
玄朔心臟突地停跳幾秒,又以比平常快幾倍的速度撲通撲通亂跳。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推開了房門,看清裡麵的景象,瞳孔一縮,龍鱗劍落地都顧不上,幾步上前撲在了床前,驚問:
“師父,你怎麼了?”
“阿朔,咳咳咳,師父受了重傷,怕是活不久了。”
床上的老道士氣若遊絲,麵色青白,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
“師父——”
玄朔向來平靜的雙眸湧上淚,雙手握成拳,咬著牙問:
“是誰?是誰傷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