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
自從賈家二房遷出榮國府,迎春、黛玉等姊妹都在東府安居,榮慶堂比起往年也少了些許熱鬨。
但今日堂中人氣鼎盛,賈母斜靠在羅漢榻上,鴛鴦、琥珀等丫鬟在旁伺候。
賈政夫婦帶著幾個子孫陪坐說話,李紈也帶著丫鬟進了堂,二房除了幾個姨娘,幾乎一個都沒落下。
王熙鳳也坐著滑竿,早早進了堂中,賈母讓人抬了軟椅安置她。
沒過去一會兒,薛姨媽帶著丫鬟同喜也進了榮慶堂,開口就恭喜賈母,養了個文曲星轉世的孫子。
賈政聽了頗為開懷,王夫人心中卻不免生氣,覺得自己妹妹胳膊肘往外拐,行事說話都抬著大房的麵子。
莫非妹妹竟癡心妄想起來,想讓寶丫頭和琮哥兒成事,那她可真是混了頭了,竟半點不知老太太早算計的心思。
此時,迎春讓丫鬟給賈母傳信,因官府上榜喜訊,多半會報到伯爵府,她和姊妹等得了喜訊,再過來和老太太報喜。
堂中氣氛被薛姨媽帶動,眾人話語都不離賈琮放榜之事。
如果賈琮如今不是兩府家主,不是這等聲名卓然,不知會不會出現這等場景。
至少賈母必定還是老派口吻,比如世傳勳貴之家子弟,不需靠科舉讀書改換門庭雲雲。
座中對賈琮登第之事,最熱衷欣喜除了賈政,另外一個竟然是李紈,手牽著兒子還不時耳提麵授幾句。
她寡居多年,一向處事謹慎小心,所有心思就渴望兒子成材,自然對這等科舉榮耀之事,十分羨慕。
說道:“老太太,東府敬老爺也是進士及第,這算起來好多年前的事,這次琮兄弟也能登第,可真是希罕事。”
賈母原先對賈琮讀書科舉,並不太過在意,甚至覺得他都封了爵位,還去讀什麼勞什子書。
但進士及第之事,非比尋常,曆來都是載入族譜,宣之後人,不管對如何尊貴的門第,那都是不得了的文華盛事。
如今賈母可不敢再說那些輕巧話,不然傳出去必定成為笑柄。
賈母笑道:“那算起來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初東府的大老爺,我們府上國公爺都還在世,那是賈家最鼎盛之時。
敬哥兒從小聰明,讀書爭氣,竟然讓他考中了進士,勳貴之家出了文曲星,那是多大的光彩。
那些個貴勳老親嫉妒得眼睛發紅,禮部的衙差上門報喜,兩府熱鬨得就像過年一樣。
流水席麵整整開了十天,人人都說賈家文武雙全,勳貴世家之中,再無其二。
你們是年紀小,沒見過當年的排場場麵,雖然過去幾十年,我一想起就能記得清清楚楚。”
賈母話語中充滿緬懷,不知是想到賈敬進士及第的光彩,還是懷念當年榮國公在世之時,賈家令人豔羨的輝煌權勢和榮耀。
賈政笑道:“那個時候我也開蒙讀書,此事記得特彆清楚,東府大兄會試中了七十三名,之後殿試得了二甲四十九名。
原本大兄雖名列二甲,尚不能入翰林,上皇顧念兩府功勳,特地賜大兄入翰林院任檢討。
這可是罕見的恩典,即便在同年進士之中,也是十分榮耀,給賈家爭足了臉麵。
當年我就是見了大兄的文華盛事,才下定決心,必定要走舉業發跡之途,可惜時運在天,也是惘然。”
賈母在一邊笑道:“有祖宗的福蔭庇佑你,即便不用科舉,你不是也做了五品官,多少進士出身,到老也不過五品。”
王夫人笑著說道:“老太太這話在理,這讀書考學的本事再了得,也比不過國公門第世傳的爵位和福蔭。”
賈母聽了微笑點頭,媳婦的話算說進她的心坎,賈母出身豪門,嫁入豪門,一輩子榮華富貴,靠的可不是祖宗的福蔭。
再說,賈敬雖然中了進士,但最後是個什麼結局,賈母心中再清楚不過。
所以在賈母看來,科舉及第雖然體麵,但有多大用處,好像也不儘然……
……
賈政聽了自己夫人的話,皺了皺眉頭,也懶得去接話。
李紈聽了王夫人的話,把兒子拉在身邊,有些後悔太早讓兒子過來。
心中多少有些埋怨,琮兄弟及第的大喜日子,太太怎麼說這種暗話,這話要讓蘭兒聽到心裡,那還了得。
我這兒子要真信了他祖母的話,覺得讀書也是沒用,等著享受祖宗福氣才是正理,這孩子還不養廢物了。
李紈決定事後定要對兒子耳提麵授,要讓他知道不靠祖蔭、功名自取的道理。
否則兒子聽了這些歪話散話,學得像寶玉這樣,不愛讀書,隻愛玩小丫鬟,自己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薛姨媽聽了自己姐姐的話,心中歎息,自己這姐姐也是魔怔了,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琮哥兒要不是靠讀書進學,怎麼能得了皇帝賞識,這才有機緣封了爵位,他何時靠過賈家的祖宗福蔭,可見讀書是極有用的。
即便他承襲了榮國爵,不過是皇帝給的添頭,聖旨上可寫得明白,妾生的庶子都可以承襲……
我這商賈之門都看得明白,姐姐做了半輩子貴勳夫人,倒活得越來越糊塗。
她是放不下半輩子當家太太的榮耀,裡外不服氣琮哥兒,自己真真迷了心竅。
……
伯爵府,叢綠堂。
迎春帶著黛玉、寶釵等姊妹,將府邸布置得分外喜氣,然後都去了堂中安坐等候。
因叢綠堂離外院最近,外院婆子往裡傳消息,不用進到內宅庭院這麼繁瑣。
況且,迎春覺得今日是弟弟登第大喜,在內院正經廳堂接報喜訊,才可顯足夠隆重。
因賈琮出府,如今內院都是女眷,外院管家也隨著賈琮看榜。
迎春早早吩咐外院得力管事,讓他開伯爵府正門,準備紅封、登科喜錢、爆竹等物。
這等禮部衙役來報登科喜信,便要熱鬨操持一番。
此時,叢綠堂裡的西洋擺鐘敲響,時間已是巳時過半,突然堂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婆子滿臉喜氣進了叢綠堂,見了迎春便說道:“大小姐,跟伯爺看榜的小廝回報,說伯爺中了今科會試頭榜頭名會元!”
堂中眾姐妹聽了都滿臉震驚,一時之間都有些失措,繼而反應過來,個個都是喜氣洋洋。
她們雖知賈琮位份特殊,今科必能登第,但誰也沒想到竟能中頭名會元,真是通天之喜,再好不過之事。
史湘雲的聲音清脆颯爽,雙眸閃亮,說道:“三哥哥好生厲害,前麵已做了解元,這會又做會元,莫非後麵還要做狀元?”
寶釵笑道:“早上出門,我還說這輩子沒見過進士狀元,說不得這會子都要見全了。”
黛玉笑道:“做狀元當然好事,總之進士及第就成了,三哥哥倒不差這一樁榮耀,不過是為開仕途之路罷了。”
迎春卻問那婆子:“怎麼報信小廝回來,琮弟還沒回府?”
那婆子說道:“報信的小廝說今日看榜人太多,等貼完榜單,幾千號人都散了場,馬車在路上走不了快。
所以管家讓小廝先跑回來報信,好讓大小姐放心。”
迎春笑道:“你給外院傳話,傳信的小廝重賞,讓管事盯著門戶,禮部衙差報喜,立刻就來回我。”
……
此時,寧榮街口一匹快馬飛馳而入,馬上的禮部衙差身插紅彩小旗,背著明黃緞包,引得路上紛紛矚目。
快馬跑到伯爵府正門,那衙差剛剛下馬,早就有家丁等在門口,將他引入外院正堂。
府上的管事得了迎春傳話,不敢入外院正堂,而是一直站在正堂門口等候。
那衙差見了管事衣著體麵,隻當是府上主家,便喜氣洋洋解下背上皇緞包裹,取出裡麵的禮部會試上榜冊書。
大聲唱道:“貴府舉子賈琮得中嘉昭十五年會試頭榜頭名會元,文雲昌盛,前程錦繡,仕途宏達!”
那衙差報過喜訊,又把禮部會試冊書雙手遞給管事,那管事喜笑顏開,取出早備好的紅封錦袋,說道:“貴差辛苦了。”
那衙差用手一摸,便知是兩個十兩的銀錠,心中不禁狂喜,這威遠伯府好生闊氣,這可是一家老小兩年的口糧嚼頭。
他想到這會元賈琮是賈家兩府的家主,可惜禮部會試冊書隻有一份,不然兩府自己都去報喜,幾年都不用乾了……
那管事給衙差塞過紅封,連忙轉頭對身邊小廝說道:“府門燃放爆竹,撒登科喜錢,今日伯爺登科之喜,個個都給我精神點!”
話剛說完,他便捧著禮部會試冊書急匆匆往內院報信。
叢綠堂中迎春、黛玉等姊妹還沉浸在歡欣之中,就聽到外頭傳來密集響亮的爆竹聲。
惜春年幼,還是愛熱鬨的歲數,聽到爆炸聲便蹦跳鼓掌。
傳信的婆子又快步進了堂中,這次手上多了一本明黃冊書,又說道外院已接到禮部衙差報喜。
方才小廝傳信,眾姊妹雖然心中喜悅,總覺這好事來得實在太猛,如今見了這禮部冊書,不禁又添一層歡喜。
眾姊妹都是大門不邁的閨閣千金,會試上榜冊書這等稀罕物件,也都是第一次見。
她們見冊書上寫賈琮中今科會試首榜會元字眼,還有本次會試三大主考官的簽名印鑒,大周禮部的官防圖章。
迎春對那婆子笑道:“等管家回府,就傳我的話,本月府上各處人等,月例銀子都發雙份,賀喜伯爺會試及第。”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正和薛姨媽、王夫人聊天,賈政望著堂上西洋擺鐘,神情微微有些焦急,寶玉站在身後,神情呆滯,渾身都不自在。
如同,堂外傳來響亮的爆竹聲,賈母等人都吃了一驚,連忙讓鴛鴦出去看看。
沒過一會兒,鴛鴦滿臉笑容進來,說道:“老太太大喜了,是東府那邊在放爆竹,那邊有人來傳信,說三爺中了會試會元。
如今二姑娘她們正要過來給老太太報喜呢。”
賈母和王夫人其實不太懂會元的意思,一旁賈政聽到這個字眼,神情一下呆滯了片刻,轉而滿臉泛起赤紅。
他話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說什麼,琮哥兒得了會試會元,那可是頭榜頭名,可不是聽錯了?”
鴛鴦笑道:“二老爺放心,我聽得真真的,我還多問了一次,說得確是三爺中了會試會元。”
這時榮慶堂門簾掀開,隻見倩影晃動,裙倨輕拂,釵簪耀光,迎春帶著黛玉、探春等姊妹進了榮慶堂。
寶玉剛才聽了賈琮中了會試,隻覺得胸中反胃,似乎有腥臭撲鼻而來,幾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
正見了眾姊妹到來,其中還有林妹妹,心中不由大樂,隻是林妹妹手上抱著個黃燦燦的冊子,是個什麼物事。
他才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迎春微笑說道:“二老爺,鴛鴦說的沒錯,琮弟中的就是會試頭名會元。
禮部的冊書上寫的明明白白的,還有會試三大主考和禮部的印章。”
一聽這話,寶玉剛剛泛起的好心情,一下都被敗得一乾二淨,臉色已忍不住有些慘白……
迎春從黛玉手上接過冊書遞給賈政,賈政接過冊書,仔細看了一遍。
神情異常振奮的說道:“老太太,琮哥兒果然中了會試頭名會元,勳貴之家出了會元,大周立國以來頭一遭,老太太大喜啊!
當年東府大兄這等榮耀,也不過得了會試七十三名,琮哥兒中了卻是頭名會元,實在不可同日而語,不可相提並論。
琮哥兒已中了案首、解元,如今又中會元,光宗耀祖,闔族同輝,賈家得此麒麟之子,真是祖宗顯聖!”
賈母、王夫人等女眷本就不太懂科舉的道道,隻知會試上榜是極厲害的。
賈家又沒人中過會元,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哪個會留意會元是什麼東西。
如今聽了賈政解說,方知道極其了不得的會試第一名。
被家族眾人吹捧了三十年的賈敬,當年不過中了會試七十三名,在賈琮的頭名會元之前,似乎不值一提……
李紈看著賈政手上的冊書,眼睛有些發亮,領著賈蘭上前細看,說道:“蘭兒,你仔細瞧瞧,以後要學琮三叔,男兒才不負此生!”
賈政聽了點頭,說道:“珠兒媳婦這話極是,好好教養蘭兒,將來給家裡爭光。”
寶玉聽了這話,心裡彆扭的快要暈倒,隻覺得雙腿有些發軟,似乎快要跌倒。
他突然想到方才黛玉進堂的形狀,林妹妹竟將賈琮這勞什子冊書,緊緊抱在懷裡,就像無上珍寶一般,這怎麼得了!
王夫人聽了賈政的言辭,實在沒想到東府那小子竟如此了得,考學比東府大老爺還要厲害許多,生生又搶了怎麼大的風頭。
自己的大兒媳也是混了頭,竟然當著這麼多的人,吹捧起那小子,看他對自己兒子說的什麼話,胳膊肘都不知拐到那裡去了。
王夫人看著賈政手中會試冊書,恨不得上前一把撕爛……
薛姨媽雖然很是震驚,但這些年她都有些習慣了。
她隻覺得女兒眼光當真是毒,挑中這樣的人物,這琮哥兒還真是邪性到底了,科舉登科也就罷了,還此次次都是魁首。
雖然這琮哥兒出色,隻是出色得有些過了,她心中歎息,越是這樣的情形,女兒心中那些念想,也就愈發渺茫……
……
此時,賈母也開始醒悟過來,自己孫子這次會試下場,做了件何等了不得之事,連當年的敬哥兒都遠不如他。
賈母心情有些沉重,琮哥兒這等出色,自己的寶玉也就愈發懸殊起來……
不過作為賈家的國公誥命,賈母還是知道賈琮得中會元,對賈家門第是極好的事,心中還是高興的。
賈母對王熙鳳說道:“鳳丫頭,如今你當著家,琮哥兒這等喜事,可是要好好操辦,該用的銀子不能省。
也不能由著他那清簡的性子,這樣的大事簡簡單單就收場。”
王熙鳳笑道:“老太太這話極是,這事不能由著琮兄弟的意思,得由著老太太的意思,必須大操大辦。
如今天氣暖和,存不住東西,昨日開始,我才讓林之孝兩口子,采買了一批豬羊果菜。
隻要明日有人道賀,就能大開流水宴席。
隻是老太太心裡要有個預備,怕是這樣的熱鬨,這些日子不止這一遭呢。”
賈母聽了這話,神情有些疑惑。
一旁的賈政笑道:“璉兒媳婦的意思我懂,下月就是殿試之期,琮哥兒是頭名會元,多半有一甲之資,到時會比今日更加榮耀。”
賈母聽了也有些恍然,琮哥兒今日這等體麵,竟還是不夠的,居然還有一遭更大的……
王夫人聽了都有些暈眩,隻怕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老爺又要拖家帶口,巴巴過來看那小子的風光。
寶玉聽了父親這話,不由得天旋地轉,心中悲憤,柔腸寸斷起來……
賈琮這等接二連三折騰,還不把老爺的火頭都招出來,必定要死命逼自己讀書,隻怕以後都要困在東路院讀書,還不如死了乾淨……
……
堂外丫鬟來報,說琮三爺已回府,如今往西府過來,給老太太報喜。
卻是賈琮回了東府,聽管事說姊妹們都去西府報喜,這等會試登科喜事,按長輩禮數慣例,他自然也要來和賈母報喜。
等到賈琮進了榮慶堂,賈政自然不吝溢美之詞,將他著實誇獎了一番。
他看著賈琮的目光,老懷大慰之情,溢於言表,目光炯炯,神采飛揚,似乎比賈琮還要興奮高興一些。
賈政又按著族中行事的慣例,提醒了賈母幾句。
賈母又吩咐林之孝開了榮國祠堂,讓賈政陪同賈琮,自然不忘帶上寶玉、賈環、賈蘭等男丁。
幾人進入祠堂告慰祖先,又將那張禮部會試冊書,端端正正供在香案之上,大概是讓祖宗有空也來看看,一起高興的意思……
……
隨著會試揭榜,賈家東西兩府,因賈琮得中會元一派歡欣雀躍,
偌大的神京城中,酒肆瓦子,青樓楚館,皇榜題名者躊躇滿誌,榜上無名者悲愴失落,年年皆是如此。
嘉昭十五年會試大比,似乎已就此卸下帷幕,但由此引動的詭異暗流,似乎才剛剛開始湧動。
……
四月二十六日,清晨,路上行人尚且稀少。
文翰街上的各家書鋪,已次第卸下門板,先後開張營業。
一個三十多歲中年人,在路麵上盤桓來回許久,似乎有些猶豫不決,最終走入鋪麵最大的蕭家書鋪。
他在書鋪裡的貨架中間,信步走了片刻,看到一個老者正在整理書籍。
老者五六十歲年紀,雙頰褶皺,一臉風霜,穿身潔淨的粗布衣裳。
中年人上前溫聲問道:“老人家,可還記得我?”
那老者回頭看了一眼,目光中似有疑惑。
他片刻後才想到什麼,笑道:“我想起來了,先生前段時間來買過書,我記得是那本劉吉川文錄。”
那中年人眼神一亮,說道:“老人家記性可是真好,我這次即是買書,也是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情。”
老者目光迷惑,問道:“先生想打聽何事?”
中年人說道:“我聽老人家說過,有兩個舉子模樣的人物,也是來買那本《劉吉川文錄》
一人二十歲出頭,表字希文,另一人年近四十,表字葆坤,但是不知姓氏。
我想再問問老人家,他們當日買書的時候,還說過其他什麼話?”
老者神情迷惑,問道:“先生為何要問這樣的事情?”
中年人臉色有些發僵,笑道:“那兩人是我的朋友,我們幾人寫文鬥勝,他們的文章取意那本劉吉川文錄。
所以我才想知道,當日他們買這書的時候,說過些什麼話語,我便能知他們寫文意圖構思。
這樣就能隨機應變,寫出更好的文章予以壓製,不過是朋友之間的鬥勝之心,讓老人家見笑了。”
中年人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塊銀錠,足足有三兩重,那可是他小半月的俸祿。
老者不動聲色的接過銀兩,笑道:“原來如此,書生鬥文也是雅事,老漢仔細想想,大概是能想起的。”
那老者在貨架前來回走了幾步,笑道:“看來還真沒老糊塗,真讓我想起來了。
當時那位叫希文的書生,看中了那本劉吉川文集,興致極好的要買下。
那位叫葆坤的書生勸說自己同伴,眼下會試在即,多揣摩黃大人所出擬題,才是要緊之事,何必在生僻之文上浪費時辰……”
那老者一邊說,一邊儘力回憶,話語雖有中斷,但前後言辭吻合緊密,聽得出絕不是隨意杜撰。
他雖看著年紀已大,但記性著實不差,將多日之前的事緩緩道來,漸漸展現整個事由……
那中年人越聽越心驚,神情陰沉詫異,眼神之中透著異樣的嚴峻。
一直聽那老者說完,他還站在那裡沉思片刻,半晌才對老者微笑說道:“多謝老人家了。”
這中年人說完,便揚長出了蕭家書鋪,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那老者重新走到貨架前,拿起那本《劉吉川文錄》,嘴角露出難以察覺的陰森笑意,然後又將書丟回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