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龍眼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被害者的屍體在哪裡……”
審訊室裡忽然安靜下來,隻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張小龍的臉一半在陰影裡,一半在明亮的燈光下。
他緊盯著羅銳,嘴角翹起,腦袋也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幾分,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懼怕和卑微。
這句石破天驚的話,張小龍似乎等了很長時間,眼裡表現出戲謔、期待和巨大的興奮感。
經常犯罪的朋友應該知道,不管是在酒桌上、或是在監獄裡,一旦打聽到某個同道中人吹牛逼,說自己曾經乾的那些事兒,譬如殺了人,在哪裡埋的屍等等,一定要洗耳恭聽,仔仔細細的拿小本本記下來。
這是保命符!
特彆是在監獄裡,這種事情尤其多,舉報立功,那是立功減刑的最好機會。
指不定就讓你的刑期縮短好幾年,提早出獄。
鄭榮憑借掌握到張小龍的犯罪證據,一路攻心,就是要從張小龍嘴裡撬出【122特大連環殺人案】的線索,此時,見到對方終於說出口,他整個神態完全變了。
從最初的自信滿滿,到現在的心生怯意,並且心裡對張小龍有一點點忌憚。
這種心理變化,簡單來說,就是攻守易形了。
不管是審訊,還是和老板談話,或者是外交例會,都是雙方在語言和心理上的角逐,當然警方麵對嫌疑人,是整個司法體係對自然人的施壓,麵對巨大的落差,很難有人能穩住自己的心理防線。
但張小龍知道所掌握的是多麼重要的線索,所以他才敢縱火,就算是燒死人了,他也有辦法能活下來。
這就像兩個守門員互相踢球,並且各自還要守住自己背後的球網,以防對方射進去。
此時,皮球踢到了張小龍的腳下,他掌握了主動權。
鄭榮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瞟了一眼羅銳。
而羅銳,原本是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的,此時,他身體前傾,雙手放在桌麵上,緊盯著張小龍。
也就是說,鄭榮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現在交棒給羅銳。
“說吧,你想要什麼條件?”
張小龍身體後仰,戴著手銬的雙手還擱在審訊桌上。
“叫你們局長來吧!我覺得你應該沒資格和我談!”
羅銳笑了笑,看向單向玻璃後麵。
幾秒鐘後,審訊室的門被打開,陸康明和李農邁了進來。
兩個人都穿著警服,臉色嚴肅,先審訊時,他們一直待在觀察室,張小龍所說的話,兩個人也都聽見了。
陸康明眉頭緊皺,站在審訊桌前,盯著張小龍:“我是陸康明,說吧,你要什麼條件?”
張小龍被對方的氣魄震懾了一下,不過也就幾秒而已,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無罪。”
“你想的美!”
陸康明背著雙手,冷哼了一聲:“我告訴你,張小龍,你犯罪的事實確定無疑,證據鏈也是完整的,縱火導致被害人三級傷殘,按照你的罪名起碼十年刑期往上,你現在想要無罪,你把咱們司法當成了玩笑?”
張小龍笑了笑:“你是局長吧?陸局,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沒得談了。”
陸康明咬了咬牙,心情很是複雜,對方要價太高,如果一天牢都不坐,那是對司法體係的踐踏,對被害人也沒法交代。
羅銳冷笑一聲,看向鄭榮:“縱火罪和組織賣y罪,一起給他算上,咱們先固定證據,卷宗做好了,把案子移交給檢察,人帶去看守所!”
這句話裡隻字不提【122大案】,讓張小龍的心裡一沉,他心裡一下子沒底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比先前審訊時還要恐慌。
“行!”鄭榮答應一聲。
羅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擺。
眾人離開了審訊室,鄭榮繼續審問,也是隻字不提【122大案】,隻是在敲定張小龍的組織賣y和縱火案。
羅銳等人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一直待在隔壁觀察室裡。
此時的張小龍驚疑不定,表情恍惚。
他心裡七上八下,心裡腹誹著,難道警方真的不打算交易了?
這可是【122連環殺人案】,沙河縣塵封十五載的大案,而且是家喻戶曉的案子,警方就真的不打算偵破了?
一個小時後,張小龍完整的口供出來了。
鄭榮和記錄員互相審核了這份口供,確定無誤之後,記錄員站起身,把長達數十頁的口供拿給張小龍,讓他確認。
張小龍咽下一口唾沫,神色惶恐的接過後,低頭看了起來。
他心情恍惚,什麼也沒看進去,反正隻知道憑借這個,他下半輩子就算完了。
十幾分鐘後,鄭榮轉動著圓珠筆:“看完了沒,沒問題就簽字。”
聞言,張小龍抬起頭來,詢問道:“那個……鄭警官,你們真的不打算偵破【122大案】了?”
鄭榮道:“你也知道,【122大案】是咱們沙河縣這幾十年來,最嚴重的刑事案件,從世紀前一直到世紀初,我們警方從來沒有放棄過偵破,以前不會放棄,現在和將來也不會放棄。
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張小龍拿這個案子來威脅我們,你覺得我們會和你做交易嗎?”
張小龍含糊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鄭榮打斷他的話,吩咐記錄員:“讓他簽字畫押!”
記錄員點頭,來到桌麵上,拿起一支中性筆和紅泥。
先前,記錄員上衣的胸袋裡彆著一支筆,但是靠近嫌疑人時,他給取了下來。
筆尖也是利器,是不允許嫌疑人接觸的。
這玩意,很容易被忽略,但是人體器官中,眼睛最為薄弱。
它是能刺破眼球的。
記錄員把筆交給張小龍,讓他寫下名字。
張小龍握著筆,心情起伏不定,他知道,要是簽下這個,自己也就完了。
他咬了咬牙,懇求道:“鄭警官,咱們是老相識了,這樣……你把剛才那個局長叫回來,我們再商量商量,刑期減半也行,隻要你們答應,我馬上就把【122大案】的線索告訴你們!我保證!”
鄭榮失笑道:“刑期減半?張小龍,你知道刑期減半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直接告訴我們凶手是誰,讓這個案子一下破了,那才夠格。
彆癡心妄想了,趕緊簽字。對了,看守所那邊人滿了,你應該知道,最近關押的人很多,你得和那些社會大哥擠一擠,要是碰上了仇人,我勸你最好是讓看守所的警官,給你換一間囚室,彆人還沒進監獄,就把自己搞的很狼狽。”
一聽這話,張小龍的臉垮了下來,他握筆的手都在發抖。
他明白看守所是什麼地方,也明白鄭榮話裡的含義,自己要是沒有掌握到這麼重要的線索,也就罷了,但自己明明知道,卻不肯說,監獄裡那些想要減刑的囚犯,要是知道自己這事兒,那他就是彆人立功的對象。
這些手裡沾著血的囚犯,可不會對他這麼溫柔。
他現在最好的處境,便是在簽字前撈到好處,一旦進了監獄,那就完了,也晚了,沒有啥好下場!
念及於此,張小龍心裡一橫,把手裡的筆一放。
“我隻要五年,減刑五年!”
鄭榮臉上毫無表情,依舊不為所動。
張小龍見對方不答應,隻好哀求道:“四年!四年,總行了吧,鄭警官,不能再少了!”
“成交!”
鄭榮展顏一笑,手裡轉動的筆,落在了桌麵上,就像一顆石子落進了水裡。
聞言,張小龍虛脫般的吐出一口氣,身體後仰,靠進審訊椅裡。
鄭榮也不是自己做的決定,他的耳麥裡一直傳遞著陸康明的命令。
不多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一行人走了進來。
陸康明笑臉盈盈,看向張小龍,問道:“你有錢嗎?”
張小龍皺著眉頭,不知道對方什麼意思,他在心裡腹誹,難道……
“你的案子還是要認罪的,不過你先請一個民事律師,讓律師去和縱火案的被害者談一談,能賠多就賠多少,最好是讓對方出具一份諒解書,你明白嗎?”
張小龍張了張嘴,驚訝道:“還要賠錢啊?”
“你以為呢,你害的彆人三級傷殘,難道坐牢就完了?”
張小龍點頭:“那好吧,我都聽你們的。”
聊完,陸康明看向羅銳,輕輕點了點頭。
等幾人離去後,當然,陸康明他們還待在觀察室裡,這麼大的案子,不可能就這麼離開,放任不管。
新發命案,主管刑事的局長都要去現場,更何況【122連環殺人案】。
羅銳重新坐回椅子裡,咧嘴一笑。
“現在,我有資格和你談了吧?”
看見他的笑臉,張小龍縮了縮脖子,總感覺自己被算計,肯定和眼前這個黑不溜秋的家夥有很大關係,但是事已至此,再不開口,以後從監獄裡出來,估計得半身不遂。
張小龍舔了舔嘴唇,回憶道:“我是在2000年的1月22號那天深夜,看見了這個惡魔殺人,那天下著雨,地點是在富康縣的龍山鎮,晚上我和幾個發小喝酒,一直喝到深夜。
喝完酒後,我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離開,因為酒喝多了,我尿急,就下車去蘆葦蕩裡撒尿,當時天很黑,天上沒有一點兒星光,我看見一個人蹲在蘆葦蕩裡,手裡拿著手電筒。
我嚇了一跳,這深更半夜的,這人肯定沒做啥好事。
起初,我以為是兩個小情侶乾野事,但是我越看越不對勁,因為那個女人手腳都被捆綁著,下身的褲子被扒掉了,嘴裡還塞著什麼東西,她發不出聲來,隻是嗚嗚地哭著。
那個男人背對著我,他掏出那個家夥,站在女人的腦袋邊上。
我當時嚇壞了,躲在蘆葦蕩裡一動不動,直到女人不再喊叫,我才敢看。
我這一看更被嚇著了,隻見那個男人拿著鐵鍁,正在挖坑……
我不敢在那個地方久留,就悄摸著逃走了。” 張小龍說完,似乎心有餘悸,眼裡透露著害怕和不安的神色。
鄭榮鐵青著臉:“你逃走後,為什麼不報警?”
“這……”張小龍說不出話來。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當時報警,我們已經抓住了這個殺人惡魔了!從95年開始,這個人一直在殺人,如果算上你說的這個被害人,據我們警方所掌握的,前前後後有五名女性被害,還有一名女性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這不說,從2000年後,這個惡魔還有沒有殺人,我們暫且不說,張小龍啊張小龍,你真的……”
張小龍臉色煞白:“鄭警官,我不是不想報警,你知道那個時候殺人是很常見的事情,而且……而且我的底子也不是很乾淨,我怕你們把我抓起來。”
鄭榮忍著心中的怒火,他咬牙道:“因為你張小龍的隱瞞,可能會害死更多無辜的人,你的這些罪名,根本抵不上一個被害人的冤死。
要是這個惡魔後續還在殺人,你就等著吧!”
張小龍大汗淋漓,惶恐的說不出話來。
要說他心裡有負疚感,那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是警方現在把厲害關係說出來,他是真的怕。
此時,羅銳眯著眼,看向他:“你有沒有見到凶手的臉?”
張小龍搖頭:“沒有,這個人一直背對著我,不過他身高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穿著綠色的軍大衣,留著平頭。”
“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人就是95年的殺人惡魔?”
張小龍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低下頭,沉吟半晌後,緩緩地道:“因為我看見這個女人嘴裡塞著玉米棒,就是玉米芯子。一周後,我專門回去過龍山鎮,就是想打聽誰家女人失蹤了。”
“你知道女人的名字?”
張小龍搖頭:“我不知道,沒聽說鎮子裡誰失蹤了。再說,咱們沙河縣每年失蹤的人不算少,估計大家都是見怪不怪了。”
羅銳盯著他:“你還知道什麼嗎?”
“我就隻知道這麼多。”
“那我問你,你在現場除了看見嫌疑人和被害者之外,還有沒有發現什麼交通工具?比如汽車,摩托車?自行車?”
“沒有,蘆葦蕩就在公路的下麵,當時路上就我一台自行車。”
見鄭榮沒什麼要問的,羅銳向張小龍道:“你做好準備,帶我們去指認現場!”
張小龍點頭,他已經完全被拿捏住。
他現在想的不再是什麼減刑不減刑,而是暗自祈求九年前的這個殺人惡魔,千萬不要再犯案,要不然,他很有可能跟著完蛋了。
……
……
沙河縣,會議室裡,此時氣氛異常的凝重。
大領導坐在上首,神情凝重,一句話都不說。
此時,全縣大大小小的刑事警員全被叫了回來。
手裡有案子的,放下正在偵查的案子,還在對專項行動做後續偵查的,也全都移交給轄區派出所。
上百名警員齊聚在會議室裡,有的坐著,有的站著。
知道情況的不敢說,不知道情況的也不敢問。
好一會兒,陸康明才從椅子裡站起來,他咳嗽兩聲,把最新偵查到的,有關【122特大連環殺人案】的線索講了出來。
最近十年入職的警員雖然疑惑,但心裡無感。
但老刑警們,一下子就炸了鍋。
特彆是以鄭榮為首的老一輩的警員,目瞪口呆,緊咬著腮幫子。
從95年開始,一直到現在,接近十五年的特大連環殺人案,準備重啟調查,任誰都憋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時間,會議室裡嘈雜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菜鳥看著自己的師父,師父看著自己的師父,往上兩代刑警,臉上都是期待的神色。
陸康明簡單的說了一些動員的話,他並沒有講的太多,主要是怕這個案子拿不下來,成為了一種遺憾,那就顯得很可笑了。
【122特大連環殺人案】從95年開始,算上最初的偵查階段,到現在,一共經曆了三個專案組。
當年,市裡和省裡都來了刑偵專家,但是那個年代,有效的偵查手段相對落後,而且沙河縣地處偏僻,三縣交接,人員構成複雜,所以每一次都沒有查到新線索,每一次都落空。
這十五年來,張小龍是這個案子的唯一目擊證人。
重啟調查,理所當然!
不要以為重啟一個刑事舊案很簡單,這意味著經費燃燒,意味著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意味著其他案子都得讓路。
陸康明看向眾人,鏗鏘道:“這一次,我老陸豁出去了,咱們就算是花光了所有經費,也要把這個案子拿下!”
聽見他這麼說,大家立即群情高漲起來。
陸康明開始分配任務,吩咐警員把以前專案組調查到的資料全拿出來,該重新走訪的,重新走訪,該做技術鑒定的,繼續去做。
李農也趕緊坐車去平陽縣,準備聯合平陽縣的局長呂鵬,因為三個被害人是他們那邊的。
而2000年後所發現的命案,是在富康縣,陸康明親自聯係了當地縣局。
這個案子,不再是世紀末的刑事大案,而是跨域了一個世紀。
陸康明也上報給了市局和省廳。
市局因為先前的案子自顧不暇,所以省廳派了專人下來,並且部委也準備派宣傳部門的警員前來,準備把這個案子作為一個典型,案子一旦偵破,那是要全guo通報宣傳。
……
……
兩個小時後,十來輛警車,陸陸續續的從縣局大門駛出。
街道對麵的小商販們,見到這種情況,都在咂嘴,交頭接耳的議論,不知道哪裡又有什麼命案發生了。
羅銳坐在副駕上,用手機聯係趙明,對方還有半個小時到達沙河縣,羅銳叫他直接去富康縣的現場。
林晨坐在後座上,和她並排坐在一起的是兩隻警犬,小牧和小毛。
訓導員開著車,一臉不情願的盯著後視鏡。
生怕兩隻小寶貝認賊做母。
小牧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尋屍犬,而小毛是半大的狗崽子,還在學習階段。
林晨努了努小毛脖子上的狗毛:“乖狗狗,一會兒看見屍體不要害怕哈,這是你第一次出現場,要勇敢,要鎮定。你看大師兄,是不是很淡定?”
小牧的屁股蹲坐在椅子裡,擺了擺尾巴。
林晨嘻嘻一笑。
她抬起頭來,看向羅銳的背影:“組長,沒想到我剛來,就遇到這麼大的案子,你說這個殺人惡魔,如果還在犯案的話,是不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以找屍為主。”
羅銳回頭瞟了她一眼:“這個已經在做了,楚陽他們現在正在調查每年1月22號前後,失蹤的女性,範圍已經拉到全市了。”
“這麼多年都沒抓這個惡魔,我一直在想,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羅銳冷哼了一聲:“還不是有鼻子有眼的,難道他有三頭六臂?”
林晨沉吟道:“也幸好是在咱們這兒,要是在國外,這個惡魔肯定被宣傳的很邪乎,就像漢尼拔那樣。”
“哪有這麼玄乎。”羅銳回答的心不在焉,顯得心事重重。
一個小時後,福康縣,龍山鎮外麵的鄉村公路上,已經停滿了警車。
本地的警員最先到達,已經組織人手把蘆葦蕩的外圍,用警戒線圍起來。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冬日的暖陽,落在地平線上。
枯黃的蘆葦叢,隨著寒風搖曳,顯得一片蕭瑟。
因為這個地方離鎮子不遠,所以聽見風聲的鎮民,全都趕了過來,準備看熱鬨。
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大家對著蘆葦蕩指指點點。
陸康明下車後,向一個穿著製服的老頭兒走去。
這個老人就是富康縣的局長,董建民。
他接到陸康明的電話後,第一時間帶人趕來。
此時,他滿麵愁容,連寒暄都省了,直接開口:“陸局,你不會誆我吧?【122】大案的凶手真的在我們縣做過案?”
陸康明神色凝重:“這個事情我敢胡說嗎?這個案子擱置這麼多年,現在有新發線索,也是世紀初以來,沒發現過的命案,我胡亂講話,是要擔責的!”
“那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讓警犬上,看能不能找出屍體。”
陸康明頷首,找來警犬中隊的訓導員。
訓導員手裡攥著狗繩,他蹲下身,和躍躍欲試的小牧耳語幾聲。
接著,他剛放開繩子,小牧一個縱躍,撲進了蘆葦蕩裡……
小毛蹲在地上,嗚嗚地叫著,也是搖擺著尾巴,躍進了草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