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行一驚,這捆的嚴嚴實實的大雁精,分明就是方才送了信的“朔風前輩”。
它好端端地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誰給它捆起來了?
莊行滿臉問號,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眼下師父正在四處找尋這位“朔風道友”,它出現在自己眼前,應當不是件壞事。
隻不過這位前輩看起來不像是很好的樣子,它撅著屁股,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以這幅屈辱的姿勢趴著,它卻全然沒有反應,眼睛也不睜,呼吸倒是還有,但是很微弱。
桌上有它掉落的羽毛,似乎它努力掙紮過。
莊行心說這好歹是幫師兄送了信回來的信使,彆人不遠萬裡跑一趟,就為了送一封信,結果不僅好吃好喝的沒混上,還得了這下場,不管怎樣,作為道觀的代表,自己應該先幫它鬆綁,替它探探傷勢如何,調理內息,問清楚事情經過才好。
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
莊行於是上前,正要伸手解開繩子,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莊兄,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啊!”
莊行扭頭一瞧,乃是白先生跨越門檻而來,他手中提著草繩,草繩下綁著兩條活蹦亂跳的河魚,一臉喜色。
五隻紅貓熊跟在白先生的身後,墊著腳尖,小短腿雙足著地,懷裡分彆抱著大蒜、山菌、山芋、青蔥和挖來的竹筍。
看起來白先生是帶著貓熊去山上和菜園子裡挖野菜了,這屋子後麵就是山野,剛開春不久,萬物複蘇,野菜正是最好吃的季節。
“數日不見,我甚是想念啊,多想與莊兄再共飲一杯。”白先生笑道,“今日正巧捉了一隻鳥贈與莊兄,不如就拿它來開開胃。”
“這鳥是白先生捉的?”莊行指著桌上那昏迷不醒的“朔風前輩”。
白先生拍拍胸脯:“我見它欺負你座下幾隻小妖,就出手製服了它,這等心術不正之妖,留之無用,把你那鐵鍋拿來,一鍋燉了,才好洗淨它身上的罪孽啊。”
“燉了?”莊行心裡一顫,大喊道,“萬萬使不得啊,白先生!”
朔風前輩是師兄的朋友,還送信而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著也不至於把它拔毛燉了下鍋啊。
這何止是沒有待客之道,簡直是沒了良心。
好歹是修出了靈智的鳥妖,莊行和它無冤無仇的,怎麼著,也不該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就把它燉了。
“哎呀,有何不可。”白先生勸說道,“你若下不去手,讓我來便是,煮熟的鴨子還能讓它飛了不成?我就是想著等莊兄回來了,吃最新鮮的才留它一口氣,這時辰正好,我這就斷了它的氣,煮一鍋熱水燙了它的毛。”
“大不了吃完了替它念念經嘛,四百年前,祖宗開道觀的時候,我也是學過的。”
門前的童子清了清嗓子,一臉正經地念道:“日吉時良,是天地開張,今日殺雞,是大吉大昌,你是陽間一道菜,今年早早走,明年早早來,來世做人,不做雞嘛。”
童子笑意盈盈,把手中的兩條魚丟掉進了側門旁的大水缸裡,伸手就要去抓大雁精的脖子。
那手白乎乎的,一看就是一小孩子的手,可莊行知道,這手要是抓到了朔風前輩的脖子,怕是哢嚓一聲,前輩一命嗚呼了。
此刻能救下前輩的隻有莊行自己,他連忙擋在石桌前麵,喊道:“白先生,當真使不得啊!”
“彆怕,這鳥要是還有什麼子子孫孫找來,到時候都交給我,再吃頓的好的便是了。”
白先生依然動作不停,倘若他執意要把這隻“鴨子”煮熟,莊行還真攔不住他。
他該是嘴饞了,莊行靈機一動,說道:“白先生我這次回家去,又學了一道新菜譜,那鐵鍋燉大鵝,先生該是吃膩了,晚上我做一鍋魚給先生可好?”
童子聽了這話,動作頓了頓,顯出猶豫之色。
莊行接著勸說:“白先生,據我所知,這鳥從海外而來,這天地廣大,許多東西是我們這方天地沒有的,比如我在一雜書中見得,海外有一物名為'辣椒',初嘗感舌尖疼痛,然習慣後,卻是一道調味的好料,若是能留它一命,將來何愁沒有新鮮的菜肴啊?”
“這”童子收回了手,“也罷,那便嘗嘗莊兄的新菜吧。”
莊行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勸住了。
“多謝白先生諒解,今晚我一定做些好菜,話說回來,白先生可沒下什麼重手吧?”
“這鳥精身上的法力被我吸了個七七八八,怕是要昏睡些時日,但也無傷大體。”
莊行心想畢竟是打算留下來當食材的,食材講究的就是一個新鮮和本味,白先生應該不至於一拳打出去摧經挫骨,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見莊行執意要護著這隻鳥,白先生似乎也沒了興致,將那繩索收起,也不問莊行與那鳥有何乾係,又在清煙中變化做一隻白色小貓,從窗戶爬出去,去外麵追逐菜園子裡的蝴蝶去了。
莊行見那貓兒玩的不亦樂乎,朝著那邊傻站著的貓熊看去。
“大王,你回來了。”
“還站著乾什麼呢。”莊行招招手,“把這些挖來的菜放下吧。”
他沒有怪罪的意思,這五隻小家夥雖然懶,還有點笨笨的,但本心不壞,大抵也是陰差陽錯和朔風前輩出了什麼矛盾。
莊行蹲下來,摸摸貓熊的腦袋,將其中一隻抱起來,問它們事情發生的經過。
貓熊對視幾眼,很有默契地使出了術法來,在莊行麵前表演起當時的場景。
倒是活靈活現,聲響還原的很到位。
隻是莊行聽著又覺得心中有惑,問道:“守目,它當時真說的是,‘又遇見了你這隻貓熊精’?”
“就是這樣說的。”守目點頭。
“我們都聽到了!”其餘四隻貓熊也附和道,“我們還以為那是大哥的朋友呢,結果它還欺負我們。”
“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你們又沒著什麼罪,就彆抱怨了。”莊行說道。
“大王,我要吃餅!”
貓熊一聽這話,就來蹭莊行的腳踝撒嬌。
莊行捏了捏小家夥的肚皮,心說這位“前輩”真是哪裡都透著怪異之處,難不成它何時見過自己和守目,才會有這些不尋常的反應?
真想親口問問它,可它偏偏又昏了過去,隻能等它醒了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