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金光綻放。
法海踏雲而來,懸停在水麵上。
他頭發胡須已經剃光,下身穿著破爛長褲,上身赤裸露出結實肌肉,皮下青筋扭動,好似藏著一條條蚯蚓。
水麵起伏,身體也隨之上下晃動。
岸邊的百姓見又有神仙飛來,顧不得指責少女,再次跪地磕頭。
法海未看他們,而是雙手合十看著譚文傑:“多謝仙長,法海已經明悟。”
譚文傑解除隱身,同時搖頭道:“不,你沒有。”
自己都沒接到任務完成的提醒,說明法海改了但沒完全改。
就沒見過這麼喜歡鑽牛角尖的和尚,老老實實反思自己頓悟飛升靈山不好嗎。
再看和尚來勢洶洶,脖頸青筋暴起,來者不善啊。
他接過黑山老妖遞來的五雷神箭,即便真的“轉正”,黑山老妖麵對和尚仍處於下風,就和蜈蚣怕雞一樣,天生克製。
“仙長何必造下殺孽。”法海掃了一眼遠處岸邊焦屍,“應該以教化為主。”
譚文傑:“你最沒資格對我說這些。”
“阿彌陀佛,我已悟了,仙長還未悟。”法海雙手分開,握拳。
若換成另外兩人在這裡,麵對愚昧百姓人祭龍王,一定會絞儘腦汁教化,勸其向善,說不定兩人還會互相打賭,相互比較。
但站在這裡的是譚文傑和法海,喜歡用物理講道理,用拳法來教化。
兩人之間有一點很默契,先打一場,誰贏誰有理。
法海繼續說道:“仙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譚文傑:“你一定覺得自己修為比我高了,所以想要來和我講道理。”
什麼悟透不悟透,神仙照樣有七情六欲,以己度人,法海找自己就是想打一架。
法海抬拳,背後金光綻放,法力比起以前更加渾厚。
試圖以氣勢壓迫譚文傑。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譚文傑冷哼,眉心火印出現,魔氣洶湧。
體內天陽神珠、地陰魔珠、七星魔珠瘋狂轉動。
開金剛護法、穿奇門飛甲,披天師紅袍、戴功德輪、持天師降魔印、抓五雷天師令……
火車、三首蛟……
還有譚文傑的分身踩在三首蛟的左邊腦袋上,手持太乙神弓,以五雷神箭瞄準法海。
至於軒轅劍,拿不過來乾脆丟給了腳下的三首蛟,讓它用右邊那顆腦袋咬住劍柄。
軒轅劍纏繞劍氣,揮舞便可擊敵。
黑山老妖化作巨人,手持鐐銬、腳鐐,身後懸鬼簿,撐一柄展開後似能遮天的紅傘。
法海表情凝重,沒想到自己之前碰到的譚文傑未用全力。
“你入魔了。”法海看著譚文傑眉心火印,感受著對方身上洶湧魔氣,眉頭緊鎖。
譚文傑:“魔才能成佛。”
法力傾瀉而出,七星魔珠平時積攢的能量隨著譚文傑使出如來神掌幻化出一尊佛陀法相。
佛陀怒目,周圍空氣冷僵。
跪地磕頭的人們發現自己不受控製,想要跪下磕頭身體卻站起來原地蹦躂,手舞足蹈,越想停下蹦躂的越猛。
火車之上咆哮的火龍與三首蛟交織,劍氣飛蕩。
漫天分不清是魔氣,是劍氣,是佛光,是龍火,是怒濤,亦或者是雷法。
法海揮手,沒了法器護身他的一些本事用不出,尤其是火龍被譚文傑奪走後……但他有所頓悟,實力提升,自信比當初遇到譚文傑時強。
麵對一瞬間的猛攻,法海想要阻擋,卻將阻擋動作變成張開雙臂。
望著譚文傑身邊懸浮三花,法海迅速調整,以反向思維阻擋。
金光如銅鐘罩住法海的身軀。
擋住劍氣、硬抗佛光、在龍火與怒濤碎裂,雷法砸來隻聽“轟”一聲響,法海已經斜著墜向河麵。
身體打水漂一般落下彈起,飛出百丈,河麵如牛犁趟過般分開。
“嗷!”蛟龍咆哮。
分開的河水翻湧,凝聚成一左一右互相對撞擠壓的水浪,法海就位於中間。
“轟隆!”
法海身形被吞沒。
水浪重新恢複平靜,卻沒有了法海的身影。
已經披上神紋化作金剛護法的譚文傑身上雷火在發絲之間跳動,心靈感應迅速捕捉周圍異常。
他感受到水下有東西正以極快速度朝自己衝來。
“轟!”水麵破開,一道身影炮射撞向譚文傑,兩人身影碰撞後一起飛向了天穹。
爭鬥蔓延到天上,火燒紅霞。
譚文傑與法海對撞,拳來掌往,黑山老妖高舉雙臂轟出陣陣法力炮。
他們越打飛的越高,越飛越遠。
城內。
“不好,相公又和法海打起來了。”白素貞起身。
小青已經將一柄劍遞來:“姐姐,我們去幫相公。”
她們衝上天空,發現前麵兩人的速度太快,要追上都難。
一路向西,天上打到地下。
在法海又一次揮拳砸來時,譚文傑不閃不避硬抗。
同時七星魔珠強行開啟“不死戰神”,將他的生命徹底鎖住,任前方攻勢再如何凶猛,他不會死。
法海也沒想到譚文傑竟選擇了不要命以傷換傷,饒是他爭強鬥狠的多了,此時也不由心頭一跳。
天底下狠人有很多,對彆人狠算不上狠,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尤其是生死置之度外,法海自問做不到。
在被法海擊中的瞬間,譚文傑胸口變形骨頭斷裂,同時釋放定身術。
“定!”
法海雙眼瞪大。
又是這一招定身術,而且比之前釋放的定身術更加猝不及防,同時法海察覺到譚文傑剛才一招定身術耗空了全部法力,卻又在瞬間恢複大半。
譚文傑不在意胸口凹陷。
有數值作為保底的“絕對安全”就是他心中最大的穩妥,開鎖血掛後肯定要衝上去儘可能對敵人造成傷害,為後續創造有利條件。
反而是滿血時該逃跑就逃跑,畢竟“不死”和“血厚”是完全兩回事。
法海忽然察覺一股強大危險,眼前粗喘氣恢複的譚文傑沒動,但一直拉弓瞄準卻遲遲不動手的譚文傑分身卻衝了過來,五雷神箭就抵著法海的眉心。
心臟突突狂跳。
“喔喔喔——”有類似雄雞打鳴的聲音,卻更悠長高亢。
一隻白鶴展翅飛來,三首蛟不安抖動。
譚文傑卻果斷讓分身鬆開弓弦。
“轟!”
五雷神箭射出。
來不及營救的白鶴隻能看著法海被雷光完全包裹,然後與雷光一起撞向地麵。
白鶴看了譚文傑一眼,收攏翅膀俯衝朝著法海的方向追去。
落地。
“這裡是什麼地方?”
譚文傑身上各種裝備消失,異象消散,三首蛟也變回布鞋掛在腳上,隻有左腳下火車托著他飛在天上。
剛才他強行硬抗法海的進攻,不同的是他自己可以如遊戲裡的玩家一樣玩極限操作,看似招招拚命很凶險,實際上開了鎖血掛,法海卻不行,是真的被譚文傑逼迫以命換命。
除非法海現在原地開掛成羅漢,否則是生是死可不好說。
此地是山穀,前方有一處水潭,仙氣嫋嫋。
如此空曠的地形正中間竟然有一株靈芝。
“咦,野生的靈芝仙草。”
剛被白鶴救起來,腦門還留著被五雷神箭鑿出洞的法海:“……”
白鶴也很急,是守護靈芝仙草還是保護法海?
看著譚文傑真的伸手要摘,白鶴鳴叫一聲,丟下法海後撲向譚文傑。
受重傷的法海被高空丟下。
“噗”又吐一口血。
法海:“……”
他很想告訴白鶴,如果不想救人就彆救,再來一次他可以直接去西天報道了。
“住手!”白鶴急的開口說人話。
譚文傑停下,不過並非因為白鶴,而是遠處一位額頭高高隆起的笑嗬嗬老人。
壽星公,拄著拐杖手托壽桃,身旁有白鶴、白鹿。
不過關於其身份就有點複雜了,南極仙翁就是壽星,但因為《封神演義》其身份又成了闡教大師兄。
在不同的世界,很難判斷其身份究竟是哪一種。
但有一點能確定,對方身為星君,譚文傑目前肯定打不過。
天上有名有姓的神仙,沒一個簡單。
白鶴在仙翁出現以後便不再理會譚文傑,落到仙翁身旁,停下歪頭梳理羽毛。
“仙翁,這麼巧你也來遛彎啊。”譚文傑指了指身前的靈芝仙草,“你看巧不巧?我剛好在這裡發現了野生的靈芝仙草,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拿回家燉雞吃了。”
南極仙翁輕輕搖頭,示意譚文傑自便。
這麼大方?
不愧是民間最受歡迎的神仙男團“福祿壽”成員之一。
一旁的白鶴雖然不忿,卻沒出聲。
南極仙翁說道:“兩位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大動乾戈呢。”
原來是勸架的,就是不知對方會不會和白鶴一樣拉偏架。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溜,可以出去以後在草叢裡蹲法海,對方睚眥必報,可他同樣謹慎。
敵人強大與否不重要,但敵人是死是活卻很重要,大不了宰了法海然後用功德送他投胎,等他下輩子時再度化,從小培養。
“我突然想起來家裡的衣服還沒收,先走一步。”
南極仙翁笑嗬嗬看著譚文傑彎腰拔了靈芝仙草後淡定離開,行雲流水,好像真的在路邊撿到了一顆野果那麼隨便。
法海:“……”
他起身:“法海多謝仙翁,也多謝白鶴相救。”
麵對神仙時,他突然就能很圓滑說話,救自己的是白鶴卻要先謝仙翁。
都是人情世故。
“你身受重傷。”南極仙翁說道,“唯有靈芝仙草能救你。”
法海:“……”
意思是自己還要去求譚文傑救自己。
感受身體中生命流逝,法海有心想請南極仙翁幫自己,然而南極仙翁隻是笑嗬嗬看著他。
“多謝仙翁提點。”法海說道。
下山,法海看著攔路的身影,問道:“仙長,不知你想讓法海反思什麼,感悟什麼?”
委屈,不解。
自從遇到譚文傑以後他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
現在自己實力增長,心魔已破,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反思的地方。
可是法海打不過對方,肯定是輸的那個反思。
“我也不清楚。”譚文傑搖頭說道,“我隻是領了個外包的工作,讓我度化你。”
他隻有工作任務指標,沒人告訴他該怎麼操作。
法海有心爆臟口,在反應過來以後立即雙手合十,默念心經。
譚文傑說道:“我這是佛祖用的正統手法,你不能悟就是你的悟性不夠,算了不和你說那麼多廢話。”
這光頭開掛,他擔心法海實力哐哐猛增,回頭把自己揍一頓,強迫自己刮光頭,還要鎮壓自己的娘子,讓自己的小姨子幫忙修行。
越看越覺得對方麵目可憎。
所以還是殺了吧。
“相公!”x2
一白一青兩道身影落在他身邊。
拔劍同時警惕看向法海。
說不上誰更淒慘,雖然法海吐血氣息微弱,但也隻是腦門上有一個前後通透的洞。
反觀譚文傑,胸口凹陷,渾身衣服如血染。
“咚——”法海兩眼一閉倒地。
“相公,現在怎麼辦?”白素貞擔憂問道。
譚文傑思索著:“法海火化了會不會出舍利子?”
白素貞:“?”
之前就覺得自己相公很囂張,沒想到會囂張到惦記法海的舍利。
小青提醒:“相公,他還沒死。”
“我刺他一劍,他不就死了。”譚文傑豎起手指比劃,走到法海身前蹲下。
伸手扒開他的眼皮。
“目光渙散,大腦動的速度很快,在走馬燈?”
譚文傑能感受到法海的身體死亡沒停止,也感受到對方氣息收斂。
大生大死,大徹大悟。
任務好像能完成了。
隻是沒想到僵在一半,法海生機斷絕。
“靠!”
他拿出靈芝仙草,掰開法海的嘴按進去,又從旁邊撿起一根木棍抓著往裡懟了兩下。
靈芝仙草的功能很簡單,複活,除此之外不帶有任何加成。
斷氣的法海睜開雙眼,剛才停在一半的參悟進度條繼續走。
看著身上綻放金光的法海,二女擔憂:“相公?”
她們從法海身上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恐怕自己相公不再是他的對手。
“放心,他還得謝謝咱呢。”
接到提醒,法海的度化任務完成了。
原來先打死再讓對方複活也可以,以後繼續這麼做。
隻要拳頭大就能暴力完成任務,至於法海會因此厭惡仇視自己,不重要。
譚文傑起身後看了眼山穀方向,南極仙翁應該是算到了他會把靈芝仙草喂給法海。
神仙果然沒有省油的燈。
法海傷勢痊愈,額頭的洞已經修補。
他起身後平靜看著譚文傑。
“多謝仙長。”
譚文傑看向兩女:“你們看。”
兩女:“……”
“還打嗎?”譚文傑問道。
法海躍躍欲試,可他想起譚文傑的古怪,還有譚文傑不猶豫將靈芝仙草喂給自己,一番思索之後搖頭。
道一聲告辭後升空。
看著法海果斷轉身飛走,小青遲疑詢問:“這樣就結束了?”
她隻記得譚文傑揍了法海幾頓,然後法海說他領悟了,原來度化真是用拳頭度啊。
怪不得姐姐最近功力大增,每次都被相公拿鞭打的嗚嗚哭。
偷偷修煉太可惡了,她也想進步。
“什麼叫就這樣?”
譚文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讓她們看自己身上的傷。
“相公~”x2
“小青,你流淚了?”譚文傑詫異。
在這個世界人與妖最大的不同在於感情。
“什麼!”白素貞一驚,急忙轉頭看向小青。
果不其然,小青眼眶發紅,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這就是眼淚?”小青好奇摸向自己的臉頰,“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譚文傑伸手將兩人摟住。
“放心,我死不了。”
小青腦袋在他肩上拱了拱:“好像沒那麼不高興了。”
白素貞幽怨看著譚文傑,她現在很不高興,還好她早已做了心理預期,知道會有這一天。
譚文傑低頭看著兩女妖。
法海的事情解決了,水漫金山還沒來。
隻有她們水漫金山的可能性最大,但法海不和自己打也不管自己和女妖住在一起,白素貞最近貪嘴根本沒可能生譚仕林。
沒有衝突,水漫金山從何而來,總不能自己讓三首蛟去翻江倒海吧。
算了,不急。
如果她們始終不和法海產生衝突,從根源上切斷了一切,何嘗不是完成任務。
……
生活好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白素貞將被人祭的少女帶回來,留在醫館打雜做事。
因為身上的傷,譚文傑過上了被伺候的單調且普通的日子。
兩個女妖貼身伺候,很容易讓人上火。
就連平時不讓小青隨便靠近他的白素貞,如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枕著白素貞的長腿,小青湊過來喂水果,讓他到天上當神仙,他也不換。
又一日,
譚文傑睜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他已經儘可能減慢自己恢複速度,但強大的體質還是讓他迅速痊愈。
溫柔鄉困不住他,該修煉了,既然能見到南極仙翁對方還很好說話,不去多轉轉實在可惜。
他下床往外走,聽見了有嘩啦啦的水聲。
白色煙霧呼呼往外冒。
又玩液氮。
譚文傑聽著裡麵白素貞和小青嬉笑的聲音,帶著訓斥的正義之心掀開簾子走進去。
泳池中,兩條美人蛇嬉鬨。
這麼漂亮的後背,不拔罐可惜了。
聽見聲音兩女在水中轉身,與池中煙霧相伴看不出半點仙氣,反而妖氣四射,嫵媚動人。
“我最近要出一次遠門。”譚文傑說道,“你們記住千萬小心,遇到打不過的就跑,還有千萬彆水漫金山。”
白素貞想不通他為何叮囑水漫金山,不過在碰上譚文傑一眨不眨的眼神後,她將疑問丟到腦後。
“相公,還不快出去。”白素貞將小青擋在自己身後。
等譚文傑離開,白素貞才鬆了口氣,差點就讓譚文傑占便宜,不對也可能是小青占便宜。
總之她一定是吃虧的那個。
自從小青那天流淚後她便開始擔心,小青也有了人的感情。
有了感情之後,便會義無反顧。
她不想姐妹反目成仇,同時對譚文傑不抱任何信心,兩人狼狽為奸是遲早的事,退而求其次……這件事必須在她掌控下進行。
白素貞突然發現自己才是青蛇,腦袋青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