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揚起脖頸，很是驕傲的說：“卑下在說，長安君投入了巨量人力物力財力，又不顧濁臭親自牧豕圈豕照料諸豕數年。”
“終有所得！”
劉季沒有針對呂不韋的問題進行逐一回答，而是給出了一個讓人無法反駁的答案。
早在呂不韋和嬴政引誘嬴成蟜鑽研治豕之前，嬴成蟜便已在收集金汁治糞原材料的同時向全天下購買優良種豕，開始了培育新豕的前期準備工作。
時至今日，嬴成蟜對治豕的研究已經持續了六年，治豕院興建至今亦已過去了四年，鯨吞了長安君府龐大的錢財人力。
能有這般成果，不正常嗎？
那金汁治糞之術的前期研究工作也不過隻是持續了三年而已！
韓倉暢快大笑：“善！善！甚善！”
“此豕不愧長安君的多年鑽研！”
“長安君耗費如此大力鑽研所得，理應如此！”
“來來來，快讓本卿看看！”
韓倉像癡漢一樣湊到如雲身邊，捏著如雲身上像遊泳圈一樣的肥膘，雙眼放光的問道：“如雲重有幾何？”
劉季介紹道：“昨日剛剛稱量過，如雲重有六百一十四斤（現307斤）。”
“不過如雲乃是用以配種的豝，不當以如雲之重而論算肉豕之重。”
“尋常農家當食豭，與如雲一母同胞的文茵滿歲之際便重達四百五十六斤（現228斤），而後文茵雖仍在增重，速度卻愈發緩慢。”
“是故，卑下以為，豯可依一年長達重四百三十斤論算。”
聽見這話，呂不韋、李斯等一眾朝臣儘皆呼吸急促了起來：“難怪本官觀此豕如此壯碩，我大秦關中豕成丁之際能長至三百斤（現150斤）已是上品，這如雲竟重達六百一十四斤！一頭更比兩頭強啊！”
“隻需一年，便可由數斤重的豯成長成為四百餘斤重的豭！關中豕不止比此豕瘦小，更是需要一年半方才能成豕，此豕，甚美也！”
“難怪扶蘇公子不願殺此豕，此豕何止是一頭豕？更是我大秦強國之本也！”
一名名朝臣都不自覺的上前，一隻隻大手摸向如雲身周各處，駁雜的體味和香薰味猛猛刺激著如雲的鼻腔，引得如雲發出輕聲悲鳴：“吭哧~哧~”
但沒有人在意她的痛苦和屈辱。
越來越多的大手伸向如雲，捏著她的肥膘，摸著她的身軀，還要掂量著她胖墩墩的小肚子，每個人的雙眼都在放光！
就在群臣激動之際，劉季打開了隔壁屋門，右手一引道：“這一間房舍內所圈，乃是如雲之子，再有幾日便滿六月齡。”
“其中最輕者已達二百四十二斤（現121斤），最重者，已達二百八十斤（現140斤）。”
順著劉季的手勢，群臣目光轉向隔壁，便看到了一頭頭尚顯稚嫩卻已頗為壯碩的仔豬正在圈內吭哧。
韓倉、呂不韋等重臣摸著如雲走不動路，中層官吏們便向著隔壁蜂擁而入，朝這些仔豕伸出了手。
這些仔豕可沒有嬴扶蘇做靠山，官吏們的動作也都大了很多，引得很多豕連連掙紮、衝撞。
但能在大秦成為中高層官吏的人，有幾個沒上戰場砍過人？
麵對仔豕的掙紮，王賁直接攥著仔豕的腿就將它舉了起來，順帶還親自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
“嘶~此豵之重，至少亦有二百五十斤！關中豕的成豕亦不過如此而已！”
“若遇災年，這般大豕已可取其肉也！”
“推及大秦！如此良豕必當推及大秦！如此，我大秦萬民定能愈發富足！”
如雲：額滴孩子們啊！額親親滴孩子們啊！恁們玩兒額孩子也就罷了，為何依舊不放過額啊！
如雲很想掙紮哭訴，但看了眼手裡還拎著一根棍子的劉季，再看了眼始終站在身側不遠處的嬴成蟜，如雲卻不敢掙紮，隻想用眼淚喚醒嬴扶蘇的善良。
小主人，莫要再眼睜睜看著她們糟蹋額了！
隻可惜，人豕的悲喜並不相通。
嬴政也走到了如雲麵前，俯視著肥碩的如雲暢快大笑：“彩！大彩！”
“昔扶蘇與寡人言說，欲使天下黎庶皆能餐餐有肉。”
“寡人以為，此實乃小兒妄言矣！”
“然，今日寡人得見如雲，方才知小兒妄言卻可能一語成讖！”
“我大秦有此豕，即便不能令天下黔首餐餐有肉，卻至少可令天下黔首每歲都能吃上一斤肉！”
“寡人心甚悅矣！”
即便是尋常黎庶也能每年都能吃上一斤肉！那可是足足一斤肉啊！
如果大秦真能在嬴政一朝實現這個目標，嬴政都不敢想大秦能變得何其富強！
韓倉忙不迭的說道：“大王！臣以為這不僅僅隻是能讓天下黔首每歲吃上一斤肉那麼簡單。”
“豕大，則豕遺亦多。”
“今我大秦以金汁治糞之策肥田，雖所得甚廣但卻已明顯為金汁所限。”
“若各鄉裡皆能養此豕，則每歲所得金汁皆可用於治糞，如此，則田間畝產亦能更高！”
越說，韓倉越是激動：“糧、肉皆足，實乃盛世之兆也！”
群臣再也忍耐不住，齊齊振奮的麵向嬴政轟然拱手：“臣為大秦賀！臣為大王賀！”
嬴政欣慰的看著嬴成蟜道：“前日長安君凱旋，為我大秦滅國擴土而回，已得大功。”
“今長安君又獻此興國之長安豕，更是大功！”
“寡人以為……”
嬴成蟜頓時就麻了，竟是打斷嬴政道：“大王先彆以為。”
“此豕名為如雲，怎的又被大王呼做長安豕了？！”
長安犁，嬴成蟜能忍，長安紙，嬴成蟜也略略能忍。
但長安豕？這個嬴成蟜是真的不能忍！
和屎尿豬掛鉤的青史留名方式，你們誰樂意要誰要，本君不缺這個機會！
但認知的差異卻讓嬴政完全不覺得‘豕’有什麼不好的，笑著說道：“王弟就是太過淡泊名利。”
“王弟為此豕嘔心瀝血、不吝重金，方才得大利天下之豕。”
“此豕自當冠以王弟之名，明告天下！”
劉季、譚濤等人竟也齊齊附和：“然也！此豕理應名為長安豕！”
“長安君為此豕付出了如此之多的錢糧人力和精力，怎能不讓天下人皆知！”
“前番秦王政十五式爐已未曾冠以長安君之名，此番長安君可切莫再推拒矣！”
嬴成蟜真是有苦難言，隻能換一個角度發問：“大王並諸位同僚以為，此豕極優？”
嬴政理所當然的頷首道：“此豕自然極優！”
嬴成蟜卻搖頭道：“然而在弟看來，此豕卻不過爾爾，遠遠未能達到弟的要求！”
此話一出，大秦君臣目瞪口呆。
韓倉更是失聲驚呼：“以如雲之神異，竟依舊未能達到長安君的要求？”
“長安君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你說二十餘萬頭豕隻是邊角料，看在如雲如此神異的份兒上，我等忍了。
但這可是成豕體重15倍於關中豕，產仔數四倍於關中豕，成長時間比之關中豕短了半年的神異之豕！
如此神豕，按禮說可是要上稟天地，感謝天地賜下祥瑞的！
結果，長安君你還不滿意？！
嬴成蟜沉聲道：“在本君看來，此豕的產仔數，體重，尤其是對臟臭環境的耐受能力皆不過爾爾。”
“治豕院內有仆從日日照料灑掃方才可得如此重量，但若是放在尋常黎庶手中，定然會有所削減。”
嬴成蟜這番剖析讓群臣冷靜下來重新思考，然後他們就發現自己……根本冷靜不下來！
即便有所削減，此豕比之關中豕也要更優秀太多！
嬴成蟜繼續說道：“且治豕非是一蹴而就之事，更還需要優秀的種豕為根基。”
“據本君派往各方的先生回稟，極西之地有豕，成丁日久、小如犬卻極肥，極東南之地亦有豕，體白、成丁快但卻易夭折。”
“若能得此二豕，本君有信心讓我大秦之豕的體重再長兩成，肥肉更多三成，進一步縮短培育成丁的時間！”
“即便未能得此二豕，在未來幾年時間內，治豕院也定會再有所得，培育出更加優良的大秦豕。”
“是故，本君以為此豕不過隻是一個過渡而已。”
“無須數年，本君便能得到更加優良的豕，此豕又如何有資格冠以長安之名！”
嬴成蟜沒有去遙想原產於南美洲等遙遠地區的種豬，嬴成蟜隻希望他的方士們能為他帶回暹羅豕和羅馬豬。
若是能尋得羅馬豬，便能將其與南越地區的小耳豬配種得出大名鼎鼎的拿破利坦豬。
若是再能尋得暹羅豬，更是有機會培育出體大、早熟、肥美的巴克夏豬，大幅推進華夏的養豬事業。
即便未能成功找到這兩種種豬，隨著越來越多彆國優秀種豬的引入，嬴成蟜也有信心讓大秦的養豬事業節節攀升！
嬴政呼吸一促，肅聲問道：“王弟是說，若是能尋得極西之地、極東南之地之豕，王弟便能得愈發優良之豕？”
嬴成蟜肅然點頭：“隻要極西之地、極東南之地的豕入我大秦，餘下所需便隻是時間而已！”
嬴政眼皮微微低垂，眼眸中閃爍著懾人的光芒。
寡人本以為故周之地乃是當今天下最為富庶之地，餘者皆是不毛之地而已。
但現在看來，那些寡人眼中的不毛之地，於大秦而言或也有大用！
不！
現在不是應該想這些的時候！
嬴政強行壓下自己瘋狂的想法，轉移話題道：“這倒是有些不似王弟的行事作風。”
“看來，王弟經高爐之事多有成長。”
“已知此等大利天下之物理應早早應用於民，而不是待到其能在王弟眼中變得完美，方才願與乃兄言說。”
嬴成蟜目光看向院外，頗有幾分無奈的說：“弟倒是沒想那麼多。”
“弟隻是真的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