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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是真的驚訝了：“大兄不知？！”
弟隻以為這是你的教學手段而已。
結果你還真不知道啊？
嬴政輕聲一歎：“王弟此戰滅趙，令得天下人知我大秦統一天下之決心。”
“但天下卻有太多人不願天下統一，更不願由我大秦統一天下！”
“這，才是症結所在！”
“症結不除，亂象不止。”
“乃兄固然可鎮當下亂象，卻著實不知該如何鎮所有亂象！”
嬴政確實可以解決一個又一個動亂，但嬴政卻不可能解決無窮無儘的動亂。
即便嬴政用他的手腕解決了成千上百次動亂，每一次動亂被解決的過程中也必然會對大秦內部造成創傷，甚至是讓天下人對大秦的恨意更加濃鬱，令得症結更加難解！
嬴成蟜微微皺眉道：“既然各地亂象的根源在於此症結，那便先解此症結！”
嬴政搖頭輕歎：“王弟說的容易。”
“當今天下罕有願天下統一之人，此乃人心所向！”
“你我所願，卻是逆天下人而行！”
“在乃兄看來，若欲解此症結，唯一的辦法就是時間。”
“隻要生於亂世之人儘數亡故，留於天下之人皆生於我大秦，症結自解。”
“否則我大秦又如何能去改變天下人的人心？”
嬴政看向嬴成蟜發問：“王弟可有解此症結之策？”
嬴成蟜默然數息後，搖了搖頭：“弟彆無良策，弟亦以為唯時間方才能改天下人之心！”
“這甚至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使命，而是需要數代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實現的無上偉業！”
後世太多人認為統一才是常態，統一才是真理，甚至隻是為了統一就願意發起並不劃算的戰爭。
但在戰國時代，天下人卻大多認為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卻不一定合。
絕大多數人甚至認為四分五裂就是天下最好的樣子。
事實上，就連大秦的黔首都並不希望天下統一！
原因也很簡單。
唯有天下不寧，那些亡國之民們才能在各個國家的利益糾葛之下完成複國，那些野心家才能找到生存甚至是壯大的空間。
唯有天下分裂，有誌之士才能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底氣，在一個國家無法出人頭地就轉投彆國。
唯有天下大戰，吃不飽飯的窮苦人民才有機會通過戰爭和斬獲為自己、為家人博一次階級躍升的機會！
做一個簡單且不算恰當的類比。
在自由市場裡，各個國家就如同各個公司一樣為了爭奪市場而拚儘全力、絞儘腦汁，贏家壯大、敗者退場。
但當全部市場都被一個公司完全壟斷，那這家公司還會像在搶市場時那般大力補貼用戶、禮待公司骨乾嗎？
不可能！
所以隻有老實本分的黔首亦或是想讓天下人過上太平日子的人才會渴望統一，有才乾、有野心的人無論貧窮還是富貴大多都希望分裂能持續下去，如此一來他們才能有更多的機會！
嬴成蟜和嬴政追求的統一在後世看來是理所當然，但在這個時代卻是實實在在的逆流而上！
也唯有時間這柄利器，才能真切的幫助嬴成蟜和嬴政達成所願。
嬴政心中輕歎，嬴成蟜的手卻按住了劍柄，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弟沒法子改逆天下人之心。”
“弟也沒辦法讓天下人打心眼兒的支持統一。”
“但弟至少可以讓天下人隻敢在心裡不願統一，卻不敢在行動上阻止統一！”
嬴政心中一暖。
當大秦真正擁有統一天下的能力後，就連大秦內部都有一股強烈的聲音在勸說嬴政停止統一的腳步！
萬幸，在天下人都不支持他的願望的時候，依舊有一個人堅定的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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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用他鋒銳無比的劍，幫助嬴政斬斷逐夢路上的一切阻礙！
但嬴政麵上卻是沉聲而喝：“把劍放下！”
“乃兄知弟助兄心切，但殺戮隻是最後的手段，而絕不可輕動！”
“否則生民必怨，亂必橫生！”
嬴成蟜緩緩鬆開了握劍的手，眉頭微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難道此難無解乎？！”
嬴政冷哼一聲：“王弟現在可知汝肆無忌憚的行事給我大秦造成了多大傷害？”
“王弟在前線奮戰廝殺，便以為所造成的一切影響都能由乃兄解決？”
“但王弟可曾想過，這世間還有太多連乃兄也無法解決的難題！”
嬴成蟜輕聲一歎，委屈巴巴的說：“弟知錯矣！”
“且弟此番之所以滅趙破燕，也著實是形勢所迫，非隻是弟一己之私啊！”
“弟是被逼無奈，無可奈何啊！”
嬴政麵露無語，手指虛點嬴成蟜數下：“汝當乃兄不智乎？”
“就算王弟滅趙是被逼無奈，但王弟難道沒有其他方法逼退燕軍了嗎！”
嬴成蟜更加委屈的縮在一邊，卻沒有出言駁斥。
確實，當今大秦並沒有開疆擴土的需求，嬴成蟜也並不在意此戰能開拓多少疆域。
隻要嬴成蟜舍得讓出一些疆域，那麼嬴成蟜至少有九種方法讓秦燕兩國在不起大戰的前提下宣告和平！
但嬴成蟜卻並沒有選用那些方法，而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戰爭！
見嬴成蟜如此，嬴政輕聲一歎，聲音也軟了很多：“王弟，定要記住！”
“唯有耐得住苦楚和仇恨、著眼於大局，方才能竟不世之功。”
“身為君王，更要以國事為重，萬事都應當冷靜思考。”
“若能被一己之仇輕易支配，與野獸何異！”
“日後做事定要三思而後行，切莫被情緒所困。”
“否則就會如現在這般，將我大秦拽入難以掙脫的困境啊！”
嬴政耐心的教導著，希望嬴成蟜能夠改一改現在這跳脫的性子，以後做事之前多思考、多斟酌。
但嬴成蟜卻是越聽越不對勁。
麵前這人果真是本將的大兄？
如果大秦現在麵對的困境真的連大兄都沒辦法解決，大兄能有心思跑來邯鄲城？
如果本將此戰製造的爛攤子果真讓大兄無法處置，大兄會把他的壓力與無奈告訴本將？
不可能！
這不是大兄的性子！
本將若是闖了小禍，大兄定會訓斥本將。
但每當本將闖出本將與大兄都沒辦法處理的大禍，大兄都隻會獨自肩負，而不會讓本將心憂！
所以……
嬴成蟜突然抬頭看向嬴政，幽幽開口：“弟可是對大兄全心全意的信任。”
“結果大兄卻和弟玩心眼兒？”
“大兄，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分了嗎！”
嬴政眸光一閃，眉頭微皺：“王弟在說什麼？！”
“乃兄在告誡王弟日後該如何行事，王弟卻言說乃兄在與王弟玩心眼？”
嬴成蟜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破了嬴政話術中的漏洞：“大兄自己麵對當下困局或許確實沒有辦法，弟信！”
“但旁人卻已對大兄上諫了破局之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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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嬴成蟜言語中滿是篤定。
這份篤定並非來源於嬴成蟜高超的心智亦或是看穿一切的敏銳。
而是來源於嬴成蟜對嬴政的了解。
隻有嬴政有辦法解決這個難題，他才有可能把這麼大的難題原原本本、細致詳細的告訴嬴成蟜！
嬴政表情幾度變幻，最終露出欣慰的笑容：“王弟，長大了！”
最關鍵的是，王弟這次長大的不隻是肌肉。
還有腦子！
寡人補的那麼多節課，沒有白費！
嬴成蟜得意的哼哼了一聲：“長大了，所以就不好騙了是吧？”
而後嬴成蟜露出一臉的委屈：“弟早就知道錯了！”
“弟此戰也格外收斂！隻是因局勢發展才不得不繼續征戰。”
“結果大兄還要如此恐嚇於弟？”
“大兄，弟身上的傷可還沒好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嬴政啞然。
是啊！王弟此戰那般辛勞，更是受了那麼重的傷。
最關鍵的是，此戰發展至今並不全都是王弟的責任，也不是王弟自己想要滅趙破燕的！
寡人怎麼就能因臣子們的諫言而在王弟剛剛凱旋之際便恐嚇王弟呢！
嬴政誠懇的拱手一禮：“乃兄，知錯矣！”
嬴成蟜開心的哼哼了兩聲，方才繼續說道：“再讓弟猜猜，此策雖然確實有效，但卻對弟不利？”
嬴政毫不猶豫道：“乃兄絕不會施用對弟不利之策！”
嬴政方才還在指責嬴成蟜為一己之情所困，太過衝動。
但嬴政又何嘗不是一個缺乏感情卻又看重感情的人？
如果要犧牲嬴成蟜的利益才能讓天下穩固，那嬴政恐怕會親手把劍塞進嬴成蟜的手裡，而後拔出秦王劍，兄弟二人殺他個天翻地覆！
嬴成蟜略有不解的轉而問道：“此策究竟是何人所諫？所諫又為何物？”
“弟可是太好奇了！”
“究竟是何等大才竟能想出連王兄都想不出的良策？”
“此人又意欲如何破解當下困局？”
嬴政嘴唇蠕動了幾次過後，低垂頭顱，終於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呂不韋。”
嬴成蟜：(°°)
嬴成蟜失聲低呼：“誰？！！”
嬴政眼中滿是慚色的低聲道：“文信侯，呂不韋！”
嬴成蟜知道，如果呂不韋隻是單純的上諫了一份諫言的話，嬴政不會在麵對自己時眼含愧疚。
那麼唯一的答案就是……
嬴成蟜聲音複雜的發問：“大兄決定讓文信侯正式還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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