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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大軍在邯鄲城略略整軍後便向西開拔。
大軍中段,趙蔥跨騎戰馬,臉上依舊寫滿迷茫和不解。
“接替武安君主帥之位,率領我軍對抗秦軍。”
“本將?”
“去對抗秦長安君?!”
“本將也配?!!”
身為趙國宗室子弟,趙蔥容貌俊朗、氣度偉岸,善於鑽營和朝爭,能得各方好意,甚至引得郭開信重。
又因家傳淵博,時常與旁人高談闊論朝政兵法,被眾人盛讚為不世出的兵家大賢,就連趙蔥自己都險些認為自己是比李牧等所有將領都更優秀的大將。
趙王遷登基之後,趙蔥仗著宗室子弟的身份刻意多次前往後宮,終得趙王後青睞並日日陪侍於趙王後身側,在趙王後心中的地位隻在春平君趙佾之下!
在郭開與趙王後關係緊張、急需緩和的現在,同時與郭開和趙王後兩派關係密切又是傑出兵家的趙蔥,自然就成了郭開換將的首選人物。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趙蔥很清楚他的能力根本就沒有他吹的那麼強!
如果是對戰王翦等將領的話,趙蔥沒準還會被旁人鼓吹出的自信興致勃勃的提兵出征。
可偏偏,此戰秦軍主將乃是嬴成蟜!
雖然趙蔥不曾有過與嬴成蟜正麵對戰的經驗,但趙蔥的親大哥,名為趙蒜!
不同於趙蔥,趙蒜的軍略、勇武、膽魄皆屬上上,所以趙蒜專心於沙場,試圖能在軍中博個富貴。
秦滅魏之戰時,趙蒜更是隨龐煖一同奔赴魏國對抗嬴成蟜。
而後,戰敗被殺!!!
所以此刻的趙蔥無比絕望。
比他更懂軍略的趙蒜跟著龐煖一起出征都敗於嬴成蟜,而後被殺。
他趙蔥何德何能與嬴成蟜相抗啊!
可惜,現實的發展不因個人意誌而轉移。
就算趙蔥再怎麼不願,他依舊被大軍裹挾著一路向西,抵近了李牧所部。
“殺!!!”
“火焰山已經淪陷,符山不能再丟了!將士們,隨本將衝殺!”
“飛石來襲,散陣!”
距離中軍還有一定距離,刺耳的喊殺聲便已傳入趙蔥耳中。
緊隨而來的,是一連串巨石砸落發出的轟鳴!
趙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屬於他的戰場可以是溫泉,可以是床榻,可以是曠野,甚至可以是趙王偃的墳頭。
但絕對不應該是這裡!!!
然而王令已下,趙王遷、趙王後、趙相郭開已經達成一致。
他這顆小小的棋子又能如何?
在侍郎的引領下,趙蔥硬著頭皮踏入趙軍中軍,與李牧一同聆聽侍郎宣讀王令。
“武安君李牧,屢次違抗王令,致使我軍大敗,我大趙疆域淪陷,十餘萬將士戰死沙場!”
“即便屢遭戰敗,武安君依舊違抗王令、一意孤行!”
“王令,黜武安君主帥之職,令侍郎趙燎押解武安君即刻回返邯鄲受審。”
“擢將軍趙蔥接任主帥之職。”
“不得有誤!”
侍郎趙燎合攏縑帛,目光冷冽的看著李牧:“武安君,此令您是不得不接!”
李牧攏在袖中的右手攥緊成拳,雙眼死死的盯著趙燎:“大王,再罷本將主帥之位?”
“隻因本將遭逢小敗?!”
趙燎搖頭道:“對於武安君而言,這隻是小敗。”
“但對於我大趙而言,卻是十餘萬青壯埋骨沙場,數十萬子民垂淚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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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憤怒的說:“戰爭,就沒有不死人的!”
“大王與相邦既然主動掀起了此次戰爭,就理應做好諸多大好兒郎因此戰而亡的心理準備。”
“更要做好此戰戰敗,甚至是大敗的心理準備!”
“雖然本將遭逢小敗,令得十餘萬將士戰死。”
“然,本將已然做好布置,秦長安君也果真如本將所料一般奮力突進。”
“隻待時機一到便可包圍秦軍,圍而殲之!”
“大王隻需要給予本將些許時間,本將自會為大王帶去一場大勝!”
李牧已經做好了前期布置,編織好了他的包圍圈。
他隻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嬴成蟜順其自然的攻破符山,而後冒進的機會。
便有希望全殲嬴成蟜所部,為趙國斬獲一場大勝,甚至是除去一心頭大患!
但現在,趙國的王卻要親手斬斷這份希望!
而理由,竟然是可笑的傷亡。
如果懼怕傷亡的話,那就莫要輕啟戰端啊!
然而麵對李牧的憤怒,趙燎隻是將縑帛舉高了些許,怒聲喝問:“武安君,王令在此!”
“汝莫不是意欲謀逆作亂乎!”
“倉朗朗~”
趙燎身側的一眾侍郎齊齊拔劍出鞘,對準了李牧!
與此同時,任遊等一眾趙將也齊齊拔劍,將李牧護在了身後!
“都放下兵刃!此地乃是在我軍陣中,四周皆是我軍將士,爾等若是膽敢亂動,立斬之!”
“爾等意欲做甚?隨武安君一同作亂乎!我等若死於此,爾等家小皆當為爾等此舉陪葬!”
眼見侍郎與將領劍拔弩張,趙蔥趕忙上前:“都冷靜!”
“武安君,息怒!”
“朝中隻是對武安君此戰布置多有疑惑,需要武安君親自回返邯鄲城解釋而已。”
“昔先王也曾罷武安君主帥之位,最終還不是再令武安君出征?”
“本將隻是暫代武安君主帥之職。”
“暫代而已。”
“待武安君回返邯鄲城解釋過後,這主帥之位依舊是武安君的!”
趙蔥的態度極儘誠懇,甚至可謂諂媚。
與嬴成蟜對戰這麼危險的活兒,誰愛乾誰乾!
反正趙蔥是不樂意乾!
李牧怒聲厲喝:“本將在意的是主帥之位乎?”
“本將在意的是戰機!”
“諸多袍澤用命為本將爭取的戰機,隻因大王的猜忌便儘數淪喪。”
“此戰過後,秦國勢愈大,我大趙勢愈弱,再尋戰機難上加難!”
“昏君!”
“大王實為昏君也!”
趙燎等所有侍郎的劍都抬的更高了幾分,嘶聲爆喝:“武安君,汝放肆!”
“膽敢言說大王為昏君?若非要押解汝回返邯鄲問罪,本官立斬汝首!”
“武安君竟汙大王為昏君,汝果然有反心!”
扈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看著這即將開戰的氣氛,萬般勸說最終化作一聲歎息:“主帥,咱反了吧!”
扈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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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敵軍悍勇、敵將難纏,還能操縱天威地龍。
他們不求後方的貴人們給他們提供什麼幫助。
他們隻求那些貴人們能在吃飽喝足後彆總想著折騰他們。
但就是這小小的心願,卻也成了奢望。
與其死在戰場上,還不如臨死之前拚一把,沒準還能用這條命博個榮華富貴!
任遊等將領也齊齊看向李牧:“不錯!咱反了吧!”
“大王尚未親政,此令定是相邦所下,主帥若是果真隨他們回返邯鄲還不知會麵臨怎樣的構陷,不如反了!”
“既然他們汙蔑主帥要謀逆,那咱們就謀個逆給他們看看!”
所有趙軍將領都表明了態度。
他們將與李牧並肩作戰,哪怕目標是那邯鄲城!
如果是王翦在此,他會表麵笑嗬嗬的應付著趙燎,趁夜背起行囊全速溜回老家,從此緊閉府門,此生不出府半步。
如果是項燕在此,他會立斬趙燎等所有侍郎,而後就地尋找趙國宗室子弟推舉為新任趙王,奪了趙王遷的王位。
如果是廉頗在此,他會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整頓兵馬,與前來接替帥位的將領戰個痛快,而後率軍投奔彆國,等待雄主登基、召回他這位老將。
隻可惜,身在此處的是李牧,也隻是李牧!
李牧冷聲而喝:“都給本將住口!”
“我等乃是大趙的將領,深受王恩,豈能言反!”
“此番大王下達此令,定是因郭開在朝中搖唇鼓舌,甚至是果真如秦長安君所言那般架空了大王!”
“既然大王令本將回返邯鄲,那本將便親自回一趟邯鄲,撥亂反正!”
扈穹焦呼道:“主帥,不可啊!”
“大王非是先王,且大王年幼,朝中無人可製相邦。”
“主帥若回邯鄲,則主帥危矣!”
在扈穹看來,李牧此舉就是在找死!
然而李牧卻堅定的說:“正因為大王年幼,朝中無人可製相邦。”
“本將才不得不回返邯鄲以助大王!”
“本將不能讓先王於黃泉路上忐忑徘徊,夜夜注視人間!”
趙王遷的感覺是對的。
李牧對趙王遷並無幾分忠誠,反倒是更青睞公子嘉。
但李牧忠於趙王遷之父,也忠於趙王遷之祖父,更忠於趙國社稷。
嬴成蟜陣前答話的那一番質問讓李牧近日來夜夜難眠。
而今王令既至,繼任的將領也已就位,李牧便索性先回邯鄲,去護趙國社稷!
邁步上前,李牧將虎符交給了趙蔥,而後漠然看向趙燎等侍郎,淡聲開口:“走!”
趙燎等一眾侍郎終於鬆了口氣,齊齊拱手:“武安君,請!”
在一眾侍郎的簇擁下,李牧踏出了他的軍營。
獨留捧著虎符的趙蔥手足無措。
在眾將如狼似虎的環視之下,趙蔥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令!”
“各部堅守營盤,等待武安君歸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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