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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又威嚴的殿門被推開。
顯露在荊軻眼前的是一條鋪著羊毛地毯的寬闊道路。
道路兩側，群臣跪坐。
道路儘頭，高台矗立，承載著當世最強國的王。
秦王政！
這大殿內的每一個人，無論其身高如何都在下意識的對田光和荊軻投去俯視的目光。
好似田光和荊軻的一切隱藏和陰謀，都逃不出他們的雙眼！
荊軻深深的吸了口氣，緊緊跟隨在田光身後，追隨田光一同邁步入殿，立於大殿之中，麵向高台拱手而呼：
“燕國使臣上卿光/副使大夫軻，拜見秦王！”
高台之上，嬴政略略頷首：“免禮，賜座。”
田光和荊軻拱手再禮：“拜謝秦王！”
待到田光和荊軻在第一排入座，嬴政關切的發問：“燕太子丹近來可好？”
田光眸光微閃，卻還是笑而回應：“勞秦王費心。”
“太子一切安好，更是備受我王信重。”
“於此戰，我王更是欽點太子為我大燕兵馬主帥！”
田光不知聽燕丹說過多少次他和嬴政之間的糾葛。
田光早已先入為主的認為嬴政對燕丹並無好心。
所以在田光看來，嬴政此問，來者不善！
既然如此，田光自然要為燕丹爭幾分臉麵。
嬴政不可控的露出幾分笑意：“三年前燕太子丹不告而彆，寡人還心憂此生或再難與燕太子丹相逢。”
“未曾想，此番秦燕盟而攻趙，燕國竟會令燕太子丹掛帥出征。”
“待到此戰過後，寡人定要邀燕太子丹往鹹陽一敘！”
嬴政話語中帶著掩不住的思念。
就算是老友心意堅決，不願久留鹹陽，昔日兄弟終究要戰於沙場。
可在秦燕開戰之前，至少也可借著盟約的機會再暢飲暢聊一番，如此方才不枉兄弟一場啊！
但嬴政這話在田光和荊軻聽來卻無比刺耳！
燕丹來鹹陽做甚？
繼續做質子嗎！
田光好氣！
卻又不得不為了計劃強壓怒氣，甚至是擠出笑容：“外臣定會將秦王好意轉告太子。”
“據臣所知，太子對秦王也甚是想念！”
太子那是日日夜夜都在想著你……
什麼時候才能死啊！
嬴政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喜：“果然？”
“田上卿與燕太子丹交好乎？”
田光拱手一禮，肅聲道：“外臣曾於太子殿中為門客。”
“外臣之所以能為大燕上卿，亦是經太子舉薦！”
嬴政朗聲吩咐：“上酒！”
“上好酒！”
一方思友心切，一方曲意逢迎。
一時間，麒麟殿中的氣氛格外和諧融洽。
直至圍繞燕丹聊了許久，王綰才將話題拉回正題。
“田上卿。”王綰出列拱手道：“此番秦燕合盟，燕王提議發兵助我大秦。”
“而後燕國更是征兵三十萬，整軍備戰！”
“對此，我大秦上下銘感五內。”
“隻是不知，燕軍究竟何時才能發兵入趙，並將虎符交予我大秦長安君，由長安君統一調遣？”
講屁話沒有用！
趕緊把燕國承諾的兵馬拿出來，才有意義！
田光也坐直了身子，一臉誠懇的說：“此番暴趙攻秦，我王毫不猶豫的便決定發兵助秦，以伐無道之暴趙！”
“然，我大燕諸多重臣卻對此多有不滿，並終日勸諫我王。”
一句話落，殿內氣氛瞬間沉凝。
王綰微微皺眉：“我大秦與燕國守望相助，燕遭敵則秦助之，秦遭敵則燕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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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秦燕商定之盟也！”
“不知燕國諸臣對此有何不滿？”
魏繚冷聲道：“今大戰已啟，我大秦布置兵馬之際已然將燕國援軍考慮在內。”
“今日燕使卻言說不願發兵助我大秦？”
“燕之信義何在！”
大秦群臣看向田光的目光都滿是冷冽。
大秦原本沒覺得燕國會派遣援軍，也沒將燕國考慮在內，隻打算讓燕國象征性的援助一些糧食以表明立場。
是燕國自己屁顛屁顛的要發兵三十萬助秦攻趙，還承諾要擔負蒙武所部的糧草供應。
結果現在大戰已啟，你燕國又臨時反悔？！
這不隻是背信棄義之舉，更是嚴重破壞了大秦的戰略布局！
就連嬴政也斂去笑容，沉聲發問：“燕國，欲欺我大秦乎！”
寡人的王弟還在前線眼巴巴等著援軍呢！
結果你燕國竟然要臨陣脫逃？！
田光趕忙起身，立於階梯之下拱手道：“誤會！”
“此實乃誤會也！”
“我王並我大燕相邦以為，秦燕交好，今暴趙無故攻秦，我大燕理應竭力臂助秦國。”
“然，我燕國卻有諸多朝臣以為，秦燕雖然交好，盟約卻難言萬年。”
聽見這話，大秦君臣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田光狀似不覺的繼續說道：“是故，多有重臣勸諫我王。”
“與其發兵三十萬並擔負部分秦軍的糧草，不若……”
“西向稱臣！！！”
“如此，方能保秦燕萬年之好！”
“而我大燕更能得大秦庇護，還能得諸多長安君研造的至寶，助我大燕國泰民安！”
大秦君臣：啊？？？
王綰、隗狀等朝臣本以為燕國又雙叒叕要撕毀盟約，都已經擼起袖子準備開噴了。
結果。
你丫竟然是要投降！！！
一時間，大秦群臣們心中竟然升騰了幾分慚愧。
誤會好人了啊！
但魏繚、李斯等幾名臣子卻感覺頗為怪異。
以燕王喜的性子，他會甘心請為臣？
他恐怕隻會在秦趙之戰後摸出悶棍，向戰敗的那一國痛下黑手進行背刺才對！
李斯當即發問：“秦燕相隔遙遠，更是盟友，理應互相幫助。”
“燕國何至於對我大秦稱臣？”
田光幽幽的看著李斯道：“秦燕誠然相隔遙遠，秦燕誠然為盟。”
“然，今大秦侵吞之勢，天下人皆見之！”
“大秦兵鋒之悍勇，天下人皆知之！”
“終有一日，大秦必當滅趙，與我大燕疆域相連。”
“我大燕與其彼時與秦為敵，而後被秦所滅，倒不如早早稱臣，以求得宗廟不失！”
李斯一噎。
你這人，瞎說什麼大實話！
但如果燕國確實已經察覺到大秦的野望了的話，那麼請為臣確實是對燕國而言最好的選擇。
嬴政聲音平靜的開口：“燕國諸臣誤我大秦深矣！”
“秦之所以攻滅韓、魏，又與趙國連年征戰，乃是因我大秦與三晉綿延數百年的血海深仇！”
“秦之所以攻滅楚，則是因楚國接連挑釁我大秦，更是攻我大秦盟友，我大秦不得不被迫應戰。”
“秦燕交好，更是盟友，我大秦必不會對燕開戰，更不會侵吞燕國疆域。”
“燕國無須擔憂。”
“至於燕國請為臣之事，寡人以為，可以一議！”
如果是齊國請為臣，嬴政不一定會同意。
但燕國請為臣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於公，大秦將能直接從兩個方向對燕國發起夾擊，且當大秦的製度和將領入駐燕國，燕軍也將一改當今怯懦，成為敢戰精銳，助大秦覆滅趙國。
於私，嬴政和燕丹之間的利益衝突徹底消失，二人再無為敵的可能，也無須為了國與國的利益影響了兄弟感情，大可恢複昔日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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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燕國距離大秦太過遙遠、並不接壤、不便於管控的劣勢，對於當今大秦而言也不是問題。
大不了就把嬴成蟜派去燕國！
嬴政就不信了，嬴成蟜親鎮燕國，燕國還敢作亂！
所以嬴政沒和群臣商議，就已經清晰的表露出了他的態度。
田光誠懇的說：“實不相瞞，我大燕雖弱於秦，卻依舊是當世大國。”
“我大燕請為臣的要求，朝中仍在商議。”
“還請秦王稍待。”
嬴政略略頷首：“國之大事自當慎之又慎。”
“此乃應有之意。”
田光拱手再禮：“拜謝秦王！”
“為表我大燕誠意，我王特令外臣攜我大燕督亢之地坤輿圖入秦。”
“並將督亢之地坤輿圖獻與大秦！”
大殿之內的所有大秦朝臣齊齊變色，目不轉睛的看向田光。
雖然田光隻是說要獻上督亢之地的坤輿圖。
但在這個時代，獻上地圖也就意味著要獻上地圖所繪的疆域！
督亢之地，那可是燕國最為富饒的膏腴之地！
而除卻經濟價值、耕作價值之外，督亢之地最大的價值，在於戰略！
要知道，未來的大興機場在這個時代還是一片湖泊，其東南方向則是大片大片的沼澤地，無法通行。
想要繞開湖泊沼澤、避開陡峭山巒，自中原地北上燕地，隻能通過督亢地這條咽喉要道。
如果大秦掌控了督亢之地，則燕國生死儘在大秦掌握之中！
除此之外，督亢之地距離太行八陘之一的蒲陰陘不足百裡。
秦軍如果能掌控督亢之地，就能通過蒲陰陘西出代郡、雲中郡，直接形成對趙國的東西夾擊！
燕國竟然舍得把如此寶地送給大秦！！！
嬴政挺直腰背，肅聲發問：“果真？”
田光沒有回答，而是給荊軻使了個眼色。
荊軻當即自田光的座位處拿起那方木匣，而後快步走向田光。
田光打開木匣，取出了其中坤輿圖，麵向嬴政朗聲而呼：“督亢之地坤輿圖在此！”
“外臣，請獻圖！”
嬴政心生亢奮，振奮喝令：“準！”
荊軻立於原地一動不動。
田光則是手捧卷軸，一步一個台階的走上了高台。
於嬴政身前三丈處再度拱手一禮，田光緩緩展開了手中坤輿圖。
“秦王請看。”
“居燕之中，故名督。”
“亢，莽也。淫淫漭漭，無涯際也。”
“此地，便是我大燕督亢之地！”
隨著田光的動作，坤輿圖展露出了一角，但其上細微的字跡卻讓嬴政看不分明。
嬴政隻能吩咐道：“近些！”
田光上前兩步，繼續展開坤輿圖：“此縣乃是督亢之地最南之縣，名為深澤縣，三麵環河，一麵靠澱。”
“故而此縣水源豐沛、土地肥沃、畝產頗豐、人丁喜樂。”
嬴政身體不自覺的前傾，聲音也多了幾分急迫：“再近些！”
田光再次上前，手中動作不停，口中也在不停的介紹：“此地名為督亢坡……”
有圖在眼前，又有田光認真仔細的介紹，嬴政如海綿般迅速了解著督亢之地的水文、農事、地利、氣候等等要素。
結合這些要素，嬴政不自覺的開始思考該如何治理此地，並將此地的價值完全利用起來，心中對田光的防備也越來越低。
終於，田光走到了嬴政麵前，手中的卷軸也展至極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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