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綰愕然發問:“漆雕禮?”
“莫不是今漆雕氏族長、漆雕氏大儒乎!”
從本心來講,王綰並不支持監察政策,因為朝廷監察地方並不符合王綰的政治思想。
但從利益來講,監禦史直屬於禦史大夫,倘若此策能成,王綰掌握的權利將空前龐大。
從權責來講,禦史大夫肩負監察之責,監禦史明顯是能幫助王綰更好的完成職責的政策,王綰也沒有理由反駁。
所以王綰全程采取擺爛態度,一句話不說,隻看結果。
但現在,王綰不能不說話了。
誰不知道漆雕氏之儒都是群什麼人?
在漆雕氏之儒麵前,沒有尊卑,隻有對錯!
如果他們做錯了,即便對方是奴隸他們也會恭敬賠罪。
如果他們是對的,即便對方是君王也要鬥爭到底!
嘴上鬥不過,那就用劍鬥!
用劍也鬥不過,哪怕冒著身死族滅的風險也至少要啐君王一臉!
而今,嬴成蟜卻要把漆雕氏之儒的領袖搬回大秦朝堂,放在王綰麾下?
那漆雕禮入朝之後第一個盯上的人會是誰?
壞了!
合著你丫是衝本官來的啊!
嬴成蟜笑而頷首:“正是!”
王綰震驚又不解的發問:“漆雕氏之儒不是皆不出仕嗎?”
“長安君如何以為漆雕禮會願仕於我大秦?”
嬴成蟜麵向嬴政拱手一禮:“我王之仁,天下皆見。”
“民生之苦,天下皆知。”
“今我王監察百官以恤萬民、約束地方以清政令,或許有些蟲豸對此頗為不滿。”
“但卻自有心向萬民之人景從而來!”
“昔孔子舉漆雕子出仕,漆雕子因自認能力不足而拒之,卻非是毫無出仕之心。”
“而今我王為天下萬民欲大用漆雕禮之才,漆雕禮又安能不出仕!”
“今漆雕禮已入鹹陽城,隻待大王召見考教。”
羋粒等貴族出身的朝臣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濃濃沉重。
漆雕禮出仕,絕不僅僅隻是一名大儒主動入秦出仕這麼簡單的事。
更是進一步證明了監察之策隻會引得部分賢才不滿,反倒是會讓另一部分賢才心生向往。
除了嬴政和嬴成蟜穩穩能拿出來的軍校弟子之外,還會有諸多如漆雕禮一般的在野賢才會為此主動入秦出仕。
各地方官吏若是果真掛印而去,那最終的結果或許不會是各地方官署停擺,而是這大秦朝堂之上再也沒了他們的位置!
但現在已經不是各地方官吏是否要用掛印而走來逼迫嬴政的問題了。
如果漆雕禮擔任監禦令,那必然會有一大群漆雕氏弟子出任監禦史。
待到那群鐵頭娃履職,各地方官吏的腦袋可真就隻是寄存在他們的膀子上而已了!
羋粒硬著頭皮道:“漆雕禮雖為齊地大儒,但卻無任何為政經驗,也並不了解政事,如何能監察地方?”
“本官以為,大可擇一嚴明之臣為監禦令,再從大秦軍校中擇得力乾將充任監禦史。”
羋粒退讓了。
他也不得不退讓。
與其讓漆雕氏那群瘋子來做監禦史,還不如讓那些出身軍伍的殺才做監禦史呢!
隗狀幽幽開口:“本公亦無為政經驗,羋太仆以為,本公亦無能為相邦乎?”
魏繚沒有說話,但看向羋粒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如果漆雕禮空降為監禦令值得質疑。
那麼魏繚和隗狀這兩個同樣沒有執政經驗直接空降三公的人,同樣值得質疑!
羋粒趕忙道:“本官絕無此意!”
“隻是漆雕禮所持主張與我大秦律法截然不同……”
不等羋粒說完,嬴成蟜已然冷聲開口:“羋太仆此言謬矣!”
“身為大儒,漆雕禮怎會不通秦律?”
第(1/3)頁
第(2/3)頁
“入秦途中,漆雕禮也一直都在翻閱近歲我大秦新近修訂、頒布的律法。”
“且監禦史隻有監察權而無司法權。”
“隻要漆雕禮能如實上稟地方官吏的違律之舉,便足矣。”
“漆雕禮自己的主張並不重要。”
見羋粒屢屢吃癟,陽泉君羋宸終於緩聲開口:“長安君莫急,亦請隗相息怒。”
“二三子皆是為大秦思慮,不過是所思有彆而已。”
“漆雕氏之儒啊,本君也多有所聞。”
“此等肆意枉為、視律法如無物之輩,即便擔了監禦史之職又如何能束住心猿?”
“且漆雕氏之儒大多過於剛直,若於國朝為官定是個好的,可地方卻並不是非黑即白。”
“很多時候,官吏也需要根據地方的實際情況進行妥協和改變,如此才能更好的完成朝廷命令。”
“漆雕禮並無執政地方的經驗,又那般剛直,難免與地方官吏生出間隙。”
“如此,地方易亂啊!”
羋宸率先把隗狀、魏繚和漆雕禮做出了切割。
事涉基層執政,嬴成蟜自己也沒有相關經驗,所以嬴成蟜對此沒有話語權。
鑒於羋宸的身份,嬴成蟜還沒法和他掀桌子!
好在馮去疾迅速頂上,溫聲笑道:“陽泉君多慮了。”
“孟子曰:人性本善。”
“荀子曰:人性本惡。”
“漆雕子卻曰:人有善惡。”
“本官久聞漆雕禮此人性子剛正卻亦知世之曲折,明人之善惡和世事之混雜。”
“此等人若為監禦令,即便執政經驗淺薄,想來卻也能迅速切入地方之內,尋得弊病而直諫之!”
“且監察地方又何必了解地方?”
“監禦史隻需要將違律之舉如實上稟,而後交由朝廷決斷便是。”
“若是監禦史體諒地方苦楚,不上稟地方違律之舉,那監禦史豈非瀆職乎!”
嬴樂微微皺眉道:“此等重任,或可擇一實乾大才擔之。”
“尋一毫無執政經驗之人肩負監禦令之職,本官以為,還是有待商榷啊!”
禦書房內,再次迎來了一片混亂爭執。
嬴成蟜帶頭衝鋒,李斯、姚賈、韓倉、馮去疾等朝臣緊隨其後。
但這一次,昌允選擇閉口不言。
嬴樂等大量原本支持嬴成蟜的朝臣,此刻雖不曾與嬴成蟜爭的麵紅耳赤,卻也都在暗戳戳的敲著邊鼓支持羋宸。
監禦史監察地方,他們可以捏著鼻子認下。
大不了往監禦史裡多塞一些自己人,肉也總歸是能落在自己的盤子裡。
但讓漆雕氏那群人來監察,他們真不能接受!
眼見大部分朝臣都站在了嬴成蟜的對立麵,嬴政突然沉聲而喝:“於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羋粒:……
剛剛長安君都在這朝堂上喊打喊殺了,也不見您規勸一句。
結果現在我等剛剛占據上風,您就說我們成何體統?
大王,您雙標的要不要這麼明顯啊!
但即便嬴政雙標又如何?
群臣還是隻能當即拱手:“請大王恕罪!”
嬴政沉聲道:“諸位愛卿皆是在為國事心憂,何罪之有?”
“然,國策非是吵嚷可定!”
“禦史大夫以為,長安君此諫何如?”
嬴政直呼王綰的官職,而沒有口稱愛卿。
嬴政沉凝的目光轉向王綰,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王綰沉默數息後,肅然拱手:“啟稟大王。”
“本公久聞漆雕氏子弟‘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於臧獲(低賤的奴婢),行直則怒於諸侯’。”
“而漆雕禮更是剛正之典範,為天下人稱道。”
第(2/3)頁
第(3/3)頁
“監禦史一職權力甚大又多有誘惑,更需要敢言直諫。”
“本官以為,唯有如漆雕禮一般的剛正直人,方才可擔監禦令之職!”
“臣,附長安君之議!”
王綰也想明白了。
衝著本官來的就衝著本官來吧。
本官問心無愧,坦然無懼!
至於各地方由此而生的亂象?
大王、長安君和相邦都不在意,那本官身為禦史大夫又何必多嘴!
沒給羋宸等朝臣再次開口的機會,嬴政略略頷首:“此言,甚善!”
“待寡人考教過後,若此人果真如諸位愛卿所言一般,則寡人當許其監禦令之職!”
“至於監禦丞並諸監禦史,還當由諸位愛卿擇賢良上諫。”
嬴成蟜上前幾步,拱手一禮:“大王英明!”
魏繚看看端坐台上,目光沉凝堅定的嬴政。
再看看立於台下,以擇人欲噬的目光回首環視群臣的嬴成蟜。
心中歎息。
鬥權謀?
把朝中所有臣子綁起來也鬥不過嬴政,且身為君王的嬴政本就自帶光環,天然壓群臣一頭。
鬥歪招?
有嬴成蟜在,朝臣們隻能祈求嬴成蟜彆先出歪招!
當嬴政和嬴成蟜齊心協力,一眾朝臣怎麼和這兩兄弟鬥啊!
果不其然,在嬴政和嬴成蟜擺明車馬的壓迫之下,羋宸心中歎息,率先上前拱手:“大王英明!”
羋粒等朝臣見狀也不得不齊齊拱手:“大王英明!”
嬴政略略頷首,好似隻是解決了一個尋常朝議一般繼續開口:“今秦滅楚,燕、齊二國皆派遣使者送來賀禮,唯趙國無動於衷。”
“然,楚國危亡之際曾向趙國求援,趙國同樣無動於衷。”
“諸位愛卿以為,趙國現下意欲如何,可會影響我大秦戰略乎?”
一件件重大議題被拎上朝堂。
直至天色漸晚,禦書房門才被再次打開。
一眾群臣腳步匆匆的走出禦書房,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嚴肅。
今日禦書房內商討的一切事宜,必定會如落入水中的巨石般,以禦書房為中心掀起一片波及天下的滔天巨浪!
待到群臣離去,禦書房內僅剩嬴政和嬴成蟜兩人。
“酒呢?”
“接著!”
淩空接住嬴政拋來的酒壇,一掌拍開封泥灌了一口,嬴成蟜方才舒了口氣。
“呼~累死弟了”嬴成蟜直接癱在台下階梯之上,無語的仰頭看向嬴政:“雖然弟尤善遊說,但也扛不住持續性的舌戰群儒啊!”
“下次再讓弟做這活兒,記得多給弟找幾個幫手。”
嬴政懷抱酒壇坐在嬴成蟜身側,失聲笑罵:“乃兄幫你擋回去了多少攻訐,你這豎子是半點都沒看出來啊?”
“若非乃兄多次及時打斷群臣,你這豎子又如何反駁群臣所攻?”
說話間,嬴政也拍開酒壇,痛飲一口香甜的酒水。
嬴成蟜哼了一聲:“有何無法反駁的?弟自有辦法!”
“弟分明已經打出了不錯的局勢,若是再努努力,完全有希望把直屬於大兄的監察力量也定下來。”
“大兄何必主動退讓!”
(本章完)
d qq
read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