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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粒是在威脅嬴政嗎?
是,卻也不是。
因為羋粒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朝廷直接派駐監察官吏入駐地方絕對是逆當今天下主流之舉。
為天下萬千官吏計、為子孫後代計,即便辭官會大幅損害地方官吏的切身利益,卻也必然會有大量官吏掛印而去!
一如原本曆史上秦王政二十六年之際的大秦官場那般!
但當今大秦,卻並不是原本曆史上的那個大秦!
嬴成蟜嗤聲一笑:“十之七八?”
“我大秦地方官吏竟十有七八在做蠅營狗苟在之事,懼怕被朝廷發現乎!”
“依本君看來,能有十之二三的地方官吏會掛印離朝,已是奇聞。”
羋粒誠懇的說:“監察之策不隻是會令貪官汙吏驚懼,更是對所有地方官員的折辱和不信任!”
“天下並非隻有大秦一國。”
“若秦王視地方官吏如仇寇般提防,則地方官吏自會投奔燕、趙、齊以求尊重!”
“即便是難投他國,則地方官吏依舊會選擇重回田園,而不會仕於秦!”
羋粒依舊不是在威脅嬴成蟜。
天下人本就認為大秦是虎狼之國,不願入秦,大半入秦的外客都懷揣著個人訴求。
如果秦國嚴厲監察、嚴苛治官,那麼很多官吏入秦的理由就沒了,他們何必繼續留在大秦做官吏?
嬴成蟜冷聲道:“若果真如此,則本君自會如大王方才所言那般,自請領軍於我大秦疆域之上橫行一圈,斬下所有違律官吏的項上人頭!”
“凡掛印而走之官吏,本君也會率長安君府屬官親自查其賬目、詢其所為。”
“若有違律之舉,則本君自會率軍滅之!”
羋粒震驚了。
且不說讓嬴成蟜領兵巡查大秦全境這件事有多荒唐。
就說人家都掛印辭官了,你還要查閱人家的賬目把人家抓回來問罪?
你真的是半點體麵都不要了嗎!
羋粒嘶聲而呼:“即便些許地方官吏有些小錯,卻也儘皆完成了朝廷所下命令。”
“長安君何必錙銖必較!”
“又何必為了那些許亂事而令得大秦動蕩!”
這也是很多朝臣內心的真實想法。
大秦隻看功過,不看私德。
不論那些地方官吏私底下做了什麼,但他們終究如數完成了朝廷的命令,把朝廷需要的錢糧人力都運到了大秦需要的地方,也沒有生出大亂。
何必為了那些被剝削的黔首而破壞如今的大好局麵?
不值啊!
嬴成蟜上前一步,沉聲開口:“荀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而本君所求,便是河清海晏!”
嬴成蟜的真實想法無法言說。
但嬴成蟜表露出的想法卻讓隗狀等苦讀聖賢書的朝臣渾身發顫,昌允等追隨呂不韋的朝臣雙眼放光,莊仇等從最底層升入朝堂的朝臣眼眶泛紅,就連李斯都內心火熱、雙手發顫。
何為仁?
此即為仁也!
羋粒不明白,嬴成蟜為什麼明明出身王室卻如此在意那些泥腿子。
羋粒無法理解的發問:“隻是因此等小事,長安君便不吝於令我大秦內亂?!”
“長安君當知,我大秦看似爪牙鋒銳,但實則已疲敝不堪。”
“一旦我大秦地方動亂、疲敝暴露,則敵國必動!”
“長安君無懼燕、齊、趙盟而伐秦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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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疑惑的看向羋粒:“本君何懼?”
昌允攏在袖中的雙拳攥緊、顫抖,火熱的雙眼死死盯著嬴成蟜,恨不能替嬴成蟜說出下一句話:
仁者無敵!
羋粒怔然。
嬴成蟜用暴力和掀桌子,把羋粒的所有話語全都堵了回去!
羋粒隻能將話題往回繞:“即便長安君之劍利,可長安君的劍卻生不出賢才!”
“若我大秦果真行此策,誰人來為我大秦管理地方?!”
羋粒篤定的說:“即便現下有些許地方官吏在行蠅營狗苟之事。”
“但無論是對於朝廷而言,還是對於黔首而言,有官吏代朝廷牧民總比沒有官吏代朝廷牧民來的更好!”
嬴政突然淡聲開口:“今已有七千三百九十一人為分科舉士而入鹹陽。”
“臘祭過後,科考便開。”
“待科考過後,總能有數千賢才願為我大秦所用。”
嬴成蟜緊跟著開口:“大秦軍校已有兩期共三千餘弟子。”
“雖然這三千餘弟子的課程尚未結束,但這三千餘弟子卻足以為地方官。”
“本君去歲出征途中曾教十三萬將士讀書識字背秦律,而今其中四萬餘已通過法考,雖無大才卻足以擔任各地方小吏。”
“從我大秦軍校和本君軍中走出來的弟子,連軍法吏的監察都分毫不懼,更不會懼怕來自監禦史的監察!”
嬴政麵帶笑意,俯視著羋粒開口:“若各地方官吏因朝廷監察其為官之道便欲掛印而走。”
“那便讓他們走!”
嬴成蟜繼續說道:“但在走之前,先查其賬目,再定其罪責。”
“待其於我大秦境內承過刑罰,這天下之大隨他們去!”
一番話落,嬴政心中一陣暢快。
自嬴政登基以來……不!
是大秦曆代君王都會被同一個問題所困擾——缺人才!
大秦始終求賢若渴,那是因為大秦真的渴!
大秦不在意臣子的道德,也是因為大秦如果再卡道德關的話,那就更沒人可用了!
而今日,因大秦軍校、分科舉士和嬴成蟜在軍中培養出的數萬讀書人,嬴政終於可以對著臣子說上一句:
能乾就乾,不能乾有的是人乾!
爽!!!
聽著嬴成蟜和嬴政這再不遮掩、此起彼伏的宣告,羋粒不敢置信的反問:“大王豈能有如此想法?”
“長安君去歲在軍中培養的那些將士雖然已讀書識字又通過了法考。”
“可他們哪有為官為吏的能力!”
“至於大秦軍校的弟子和分科而舉之士,完全無法滿足我大秦的需求啊!”
如果嬴成蟜在軍中培養的那些人真的有為官為吏的能力,當今大秦何至於依舊被官吏缺額所困?
《新區暫行律》都沒什麼實施的必要了!
但人才的成長絕非一兩年可竟功之事。
嬴成蟜培養的那些將士若想能堪大用,至少也需要數年學習,而後再經曆數年磨練。
即便是磨練過後,那四萬餘人中能誕生萬餘有能力為官為吏的人都已經足以燒高香了!
嬴政淡聲道:“人,總是需要曆練和培養。”
“而今大秦疲敝、暫無外戰,正是培養人才之機。”
“他們渴望機會,寡人也願意給他們這個機會。”
精不精是一回事。
有沒有是另一回事。
在嬴成蟜這幾年不間斷的折騰下,嬴政已經有了和群臣掀桌子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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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粒徹底無言,隻能拱手悲呼:“拜請大王三思啊!”
見羋粒啞火,昌允邁步出列,拱手一禮,溫聲道:“啟稟大王,臣以為這監察之製雖然隻需要新增兩個官署。”
“但這監察之製對於所有官吏而言卻都是巨大的改革。”
“而改革,或當緩行。”
“就如新區暫行律先以潁川郡為驗證一般。”
“臣以為,可依長安君之諫設立監禦史,先行驗證。”
“至於直屬大王的監察官署?”
“當根據驗證結果,再行定奪。”
昌允看似是在見羋粒敗退之後選擇妥協一步以換取一致。
但事實上,羋粒辯的是地方與中央之爭,昌允辯的卻是君王與朝臣之爭!
朝臣知道嬴政手裡的候者會監察他們。
嬴政也知道朝臣知道候者會監察他們。
但嬴政卻不能拿候者調查出來的結果去治官吏的罪!
因為候者沒有監察官吏的權利,由候者調查出來的證據沒有法律效力!
嬴政每一次隻憑候者調查出來的證據就去定官員的罪,都是對大秦律法的踐踏!
可若是嬴政準許了嬴成蟜的諫言,那日後候者獲取的證據就有了法律效力,可以直接當成定罪的證據。
這嚴重違背了呂不韋設想中的君臣關係,更大大超出了君王應有的權利極限!
嬴成蟜毫不猶豫的駁斥道:“監禦史監察地方,那又由誰來監察監禦史?”
“因其監察之能,監禦史很可能會淩駕於地方官吏之上,甚至是篡奪地方官吏權柄!”
羋粒呆呆的轉頭看向嬴成蟜。
你說的全都是我的詞兒啊!
嬴成蟜繼續說道:“故而本君以為,兩個監察官署不應分先後,而是相輔相成,更是與《新區暫行律》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若無另一支監察隊伍對監禦史進行監察,本君以為良策也會變成惡策!”
“羋太仆以為本君所言對否?”
話落,嬴成蟜還滿是善意的看向羋粒。
羋粒:……
昌允無奈之下,隻能坦言道:“臣以為,君臣有彆,當各司其職,如此,則國家安定。”
“監察之職乃是臣子之職,大王不應抗在肩上!”
嬴成蟜剛想說話,嬴政便已略略頷首:“昌愛卿所言,有理。”
“寡人亦深信諸位愛卿能代寡人監察地方,還我大秦黔首以安定。”
“傳寡人令!”
“於禦史大夫署內設監禦令、監禦丞,領監禦史以監察大秦百官!”
“而後觀監禦史行事再做定奪!”
昌允、李斯等所有朝臣都迫不及待的驚喜拱手:“大王聖明!”
嬴成蟜:……
又不給本君說話的機會!
好氣啊!
這一次,嬴成蟜不等嬴政開口,率先拱手道:“臣弟舉薦齊地大儒漆雕禮為我大秦監禦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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