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湍急的河水還在順著河堤潰決口奔湧而出,擾的下邳城周邊水域愈發激蕩。
但下邳城守軍卻沒有抓緊時間堆砌土石阻塞水門,反倒是奮力搖動輪盤,將下邳城東水門的銅柵拉升而起。
大量河水順著東水門倒灌入城,不止在東水門處形成一股向城內奔流的水浪,還導致下邳城內河的水位線暴漲,更是讓水寨內的戰船也都在水流的衝擊下晃蕩著退向城內!
水寨周邊一片混亂,將領和大族子弟們手握佩劍,時不時就會砍下幾顆士卒的腦袋。
戰船上更是不斷響起槳手的呼喝聲和將領的威脅嗬斥聲。
“都不許亂!依列登船!若有人作亂,斬立決!”
“用力!若欲活命,就都給本將用力劃!”
“我軍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青壯!爾等若不用命,有的是人用命!快劃!”
一片混亂中,終於有一艘赤馬快舟在槳手們拚儘全力的催動下,頂著灌入下邳城的河水逆流駛出東水門!
但以輕靈快捷著稱的赤馬如何能縱橫於如此水域?
“有亂流,快用力劃!劃啊!”
“不~咕嚕嚕~~~”
“城上袍澤,快扔吊籃!”
即便槳手們拚儘全力,也無法抗衡混亂的水流。
赤馬被卷入水麵之下,大半楚軍落水後再也沒能冒出頭來,僅有幾名楚軍仗著水性在水麵上艱難的掙紮,哭嚎乞求著其他袍澤能挽救他們的生命。
可即便看到了這艘赤馬的悲劇,東水門內的那一艘艘戰船卻還是堅定的逆流出城,駛入城外混亂的水域之中。
因為他們很清楚,現在是他們逃出下邳城唯一的時機!
隻可惜,這段時機並不長。
下邳城南城門。
項燕立於白石堆砌而成的城門樓前,目光平靜的遙望遠方。
便見一艘艘打著秦齊聯軍旗幟的中大型戰船躍於水麵之上,正在向楚軍逃亡戰船發起圍剿。
項燕淡聲開口:“令!”
“南城門開!”
“赤馬齊出,滿載桐油,轉進向東!”
“先登隨後,糾纏敵軍突冒!”
令旗搖曳,十名項氏子弟奮力扛起了南城門的城門閂。
城門閂才剛剛被拔出,城外積蓄已久的水流便撞開城門,向著城內蜂擁而入。
項悍怒聲嘶吼:“袍澤們,衝!”
怒喝間,項悍親自持槳劃船,催動座下先登艦逆流而上,順手還將幾名落水的族人救上船來。
而在項悍前方,十餘艘赤馬更是如水上摩托一般,破浪前行。
“加速!加速!”
“右側停!左側快!舟轉向左,直麵敵軍!”
十餘艘小巧狹長的赤馬麵向數千艘中大型敵軍戰艦發起了悍不畏死的衝鋒!
隻可惜,人類的意誌終究難以戰勝水火。
一艘艘赤馬被激流無情的吞沒,徒留一片油花自沉船處緩緩浮出水麵。
當最後一艘赤馬也堅持不住之際,站在赤馬舟頭的項氏子弟慘然一笑,將手中火把擲向甲板,回身高呼:“族人們!”
“願來生,你我仍是一家人!”
激流吞沒了赤馬!
後方的項悍目露冷冽,斷聲喝令:“火矢,放!”
早已準備好的項氏子弟當即將手中火箭湊近火把引燃,而後向著沉船的方向拉弓放箭。
“轟~”
火焰點燃了桐油!
漂浮在水麵之上的桐油被接連點燃,最終形成一道火蛇橫亙於秦齊聯軍和楚軍之間。
雖然在激流的影響下,這道火蛇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但,無礙!
項悍怒聲嘶吼:“族人們,衝撞!”
所有槳手奮力劃動船槳,驅使座下先登艦加速、再加速,向著秦齊聯軍的大翼狠狠撞去!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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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
些許先登艦成功撞上了秦齊聯軍的大翼。
更多的先登艦卻被秦齊聯軍的小翼、鬥艦攔截,甚至是被齊國突冒反向撞上了側翼。
但,無礙!
誰撞了誰,誰又被誰撞了。
誰殺了誰,誰又被誰殺了。
都已經不重要了。
楚軍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場足以攔截秦齊聯軍追擊腳步的混亂!
項悍擇人欲噬的雙眼仰望著麵前大翼上那密密麻麻的秦齊聯軍將士,怒聲爆喝:“族人們,黃泉路上並肩走,來生再做項氏子!”
“殺!”
呼喝間,項悍踩著先登撞角,在五名家兵的掩護下毫不猶豫殺上大翼。
雙持楚劍,親斬二十六名齊軍後,三十餘柄劍全方位無死角的洞穿了項悍的身軀!
這名在原本曆史上跟隨西楚霸王項羽東征西討、與靳歙大戰於濟陽的項氏大將。
再也無力舉起手中劍。
但他並不隻是一個人。
所有項氏子弟都在嘶聲咆哮:
“殺!!!”
數百名項氏子弟渾不懼死的衝向秦齊聯軍的戰船,以一柄楚劍刺向數十、甚至數百倍的敵軍!
稀薄卻熱烈的怒吼聲響徹戰場!
卻又在兩刻鐘後歸於平靜。
看著那片再無殺伐之態、就連血水都已被激流卷走的水麵,項燕眼底湧現出濃濃悲哀。
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向東方,看著最後一批楚軍戰船已經衝出水門,項燕輕聲一歎:“本將,已儘力而為矣。”
“傳訊族中,將軍總是裹屍還,勝敗不過尋常事。”
“傳族長之位與項梁,無須為本將哀悼。”
“此戰過後,楚國一分為二,國力必定暴跌,恐再難持久。”
“族中當忘卻我項氏與秦長安君之間的仇恨,尋找轉投秦國之機,而莫要惦念舊事不放。”
項燕身後,五名家兵垂淚拱手:“唯!”
項燕心中再無留戀,一步步走到城牆邊側,麵向南方闔閭城而跪,拔劍出鞘,朗聲高呼:
“楚上柱國燕,負楚深矣!”
“今,以死謝罪!”
劍過,血灑!
項燕無力卻又輕鬆的墜向地麵,雙眼仰望著湛藍的天空,似能看到回眸而笑的項榮,以及一名名走在他前麵的項氏子弟。
恍惚間,項燕似乎還看到了熊啟的身影。
隻是他已無力分辨,隻能疲憊的閉合雙眼。
看著項燕墜落於地的屍首,項冠等家兵悲聲而呼:
“我等,恭送族長!”
五人放輕腳步上前,以柔軟的綢布幫項燕擦去血跡和塵土,以針線縫上了項燕破損的咽喉。
而後退入城門樓,從城門樓內抬出了一架符合君侯禮製的棺槨。
輕輕將整理好遺容的項燕放入棺槨、蓋上蓋子後,項冠看向其餘幾名家兵:“家主的囑咐,你等都記下了吧?”
四名家兵對視一眼,齊齊拔劍出鞘,沉聲而呼:
“我等,當往黃泉路上臂助家主!”
根本沒給項冠反應的機會,已然將劍刃劃過脖頸!
看著果斷自刎的四名家兵,項冠苦澀歎罵:“本將才是族長的家兵五百主。”
“為何卻獨獨本將不能於黃泉路上繼續臂助家主!”
項冠不得不將已經拔出一半的佩劍塞回劍鞘,不甘的跪在項燕棺槨之側。
如活死人一般垂首等待。
……
與此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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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樓船甲板後側,屈桓遙望南城門,聽著那依稀的呼聲,怔怔出神。
猶記得三年前的楚國,雖然內部鬥爭不休、對外多次戰敗。
但彼時的楚國卻依舊坐擁天下三成疆域——雖然那三成疆域都頗為貧瘠,卻至少有一副強國的架子。
若是楚國上下一心,也能拉出百萬強軍!
可僅僅隻是三年之後,楚國非但連戰連敗,更是隻能龜縮於吳越地,就連上柱國項燕都自刎於白門樓!
僅僅隻是三年啊!
為何僅僅隻是三年時間,大楚便已淪落如斯!
或許,從他們破壞遊戲規則、推舉楚王負芻登基、協助楚王負芻明殺楚王悍的那一刻起。
楚國的滅亡,便已拉開了序幕吧。
屈桓心中感慨萬千,熊留卻是振奮的一拍欄杆:“不愧為我大楚上柱國!”
“縱是於如此危難之際,依舊為我軍破開了一條生路!”
“隻可惜,上柱國不願隨寡人共同退軍,與寡人同舉大業。”
“可惜!可歎啊!”
嘴上說著可惜可歎,熊留話語中卻沒有絲毫歎息的語調。
有的,隻有甩脫頭頂一座大山的暢快和劫後餘生的喜悅!
屈桓豁然看向熊留:“寡人?”
熊留笑而看向屈桓:“愛卿不願隨寡人同往會稽?”
“莫非愛卿意欲率軍南下闔閭城乎?”
“還請愛卿細思,愛卿為寡人籌備登基禮器之事,果真瞞得住楚王啟?”
熊留再不掩飾自己對王位的貪婪和渴求。
因為屈桓等一眾楚將已經沒得選了。
攜重兵壓製他的項燕也已自刎而亡!
屈桓沉默十餘息後,方才拱手一禮:“臣,願隨大王同往會稽!”
熊留暢快大笑:“善!甚善!”
“寡人以為,今我軍風雨飄搖,當正名以定軍心!”
“不若早早操持寡人的登基大典,寡人也好早早大封群臣啊!”
“諸位愛卿以為,何如?”
誰都能看得出,熊留很急!
現在的熊留,是真正的急急國王!
若是現在反對熊留,即便理由充分,也可能會被熊留一劍斬首!
昭襄等一眾將領對視一眼,神色各異的拱手而禮:
“唯!”
得益於項氏子弟悍不畏死的阻攔,秦齊聯軍沒能如願咬住楚軍的尾巴。
僅僅隻是付出了三成戰船阻敵的代價,楚軍便脫離了秦齊聯軍水師的阻截範圍,順著淮河一路向邗溝飛馳而去!
擺在楚軍麵前的,已是一條坦途。
前往會稽,似是已成定局!
但就在楚軍水師已經完全放鬆,開始操辦熊留的登基大典之際,一艘赤馬卻疾馳而回。
舟上斥候焦聲高呼:“啟稟大王!”
“我部於前方河麵之上發現大量秦軍戰船!”
熊留俯視著斥候趕忙發問:“可探明是哪部兵馬乎?!”
斥候聲音不確定的開口:“敵船全數懸掛秦軍旗幟,並無齊軍旗幟。”
“那將旗上書:”
“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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