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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楚王啟再怎麼驗證,也無法得出莊賈欺騙了他的結論。
因為莊賈沒對楚王啟說過一句假話!
最多最多,也隻不過是使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而已。
就算是那些誇張的修辭,也因戰事激烈、候者難入下邳而無法得到驗證。
七月一日。
隨著各方消息傳回,楚王啟心中對項燕的信任感迅速滑坡。
他終於頂著滿朝壓力,完全放棄了對秦齊聯軍遊擊部隊的圍剿,召回了昭雲所部。
就在同日,二十餘名遊俠兒裝扮的青壯男子也跋山涉水的潛入了楚國腹地。
“來者何人?!”
一聲斷喝炸響,這些青壯男子齊齊拔劍出鞘,下意識的列成了軍中什伍之陣。
站在陣型中間的立夫麵向四方拱手,朗聲而呼:“行走江湖隻為義,若欲英雄不吝財。”
“龜山二當家立夫,奉我龜山大當家之令,來拜英雄!”
叢林之中,人影閃動。
一名名弓拉滿、弩上弦的全甲將士以手中弩矢箭矢直指立夫,殺氣毫不掩飾的席卷而來。
一眾甲士之後,一名身穿重鎧的中年男子灑脫隨意的跌坐在樹下,右手捏著一枚酒葫,似笑非笑的看著立夫:“舊寨未平立新寨,一代新人換舊人?”
“龜山義士此舉,問過葛某人了嗎?”
若是有符離遊俠兒在此,定能一眼認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此人赫然就是曾經的符離龜山山匪大當家。
葛平!
立夫露出爽朗的笑容:“一朝得竟淩雲誌,何吝山間三重茅!”
“大秦屯長立夫,拜見葛假都尉!”
接頭暗號無誤,葛平長身而起,闊步走向立夫,雙手扶起了立夫的雙臂:“領著寥寥弟兄卻從下邳城一路闖到了這烏程城,長途跋涉千餘裡。”
“好弟兄,受苦了!”
葛平的聲音溫和又憐惜,用力拍了拍立夫的胳膊後,葛平又像是知心好大哥一樣爽朗大氣的吆喝:
“弟兄們,拿出好酒好肉好姑娘。”
“今夜,本將要與遠道而來的弟兄不醉不歸!”
葛平以假都尉的身份做到如此地步,立夫豈能不感動!
但立夫還是強壓下豐沛的感情,用儘可能嚴肅的聲音開口:“葛假都尉。”
“末將負將令在身,必當先傳將令!”
葛平拍了拍額頭,灑然笑道:“倒是本將遊擊於外的時日過久,性子有些野了。”
“立夫屯長說的對,自當先傳將令!”
退後兩步,葛平垂首而立。
立夫從懷中貼身處取出一枚竹筒,與葛平一起核驗了封泥印信後,用刀小心的切開封泥,取出竹簡,沉聲念誦:“傳主帥成蟜令!”
“假都尉葛平即刻整頓兵馬,奪取烏程城。”
“而後留下三千兵馬駐守烏程城,於七月二十日之前率餘下兵力奔赴闔閭城!”
“不得有誤!”
葛平肅然拱手:“二五百主假都尉葛平,接令!”
雙手接過竹簡重新裝進竹筒內,又將其小心翼翼的藏入懷中,葛平方才朗聲而笑:“昨日楚將昭雲方才率兵離開烏程城。”
“而今本將奪下烏程城何須那麼久的時間!”
立夫也露出笑容:“楚將昭雲所部會率軍增防闔閭城一事,主帥早有所料。”
“所以末將臨行之前,主帥曾叮囑末將。”
“若是楚將昭雲尚未離去,當勸諫假都尉耐心等待數日,如此便可輕取烏程城。”
葛平微怔:“此事竟是在主帥意料之中?!”
嬴成蟜距此地遠隔千裡。
在嬴成蟜做出這個判定之際,楚王啟必然還沒有下達讓昭雲回援的命令。
葛平完全無法理解,嬴成蟜是怎麼預判到昭雲會被楚王啟召回闔閭城的!
立夫笑而頷首:“主帥連戰連捷、攻無不克,能早早料到楚國戰略也是理所當然。”
“主帥唯一憂慮的,便是葛假都尉所部於敵後苦戰至今還剩下多少兵馬。”
“又能否在拿出三千兵馬戍守烏程城後,依舊有足夠的兵力奔赴闔閭城。”
葛平樂了:“主帥竟會憂慮本將在拿出三千兵馬戍守烏程城後還是否有餘力奔赴闔閭城?”
“哈哈哈~”
“主帥,小覷本將也!”
拍了拍手,葛平朗聲而呼:“弟兄們!”
“出來與友軍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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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搖晃、荊棘顫抖。
一名名身披甲胄的士卒從樹乾上、草叢中浮現而出。
立夫抬眸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儘頭!
立夫目瞪口呆的錯愕發問:“莫非黃假都尉、鄧假都尉等幾位假都尉也在此地乎?”
葛平的笑聲愈發暢快:“餘下各部自是在他們該在的位置。”
“此地皆是本將麾下兵馬!”
向著下邳城的方向拱手一禮,葛平頗為驕傲的說:“長安君仁義之名,早已傳遍楚地。”
“隻是因長安君去歲在攻破闔閭城後便揮軍北上,令得諸多弟兄都無處投效。”
“姚上卿、莊典客丞之舊事,更是令得楚地諸多兄弟向往不已,因不能投入長安君麾下而扼腕歎息。”
“今葛某前來,賴長安君之名、大秦之利、賈先生之義,多有弟兄景從。”
“入楚至今,葛某麾下已轄勇士八千餘人也!”
立夫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下轄八千餘人?
你的實職隻是二五百主,那都尉之職隻是為管轄其他二五百主而代領的虛職而已。
結果你竟以區區二五百主的實職,領了八千餘兵馬,憑自己的本事真當上了都尉!
看著立夫那驚訝的模樣,葛平心情大好,補充道:“實際上,楚地近乎所有山賊都有心投入我部。”
“隻是為了行蹤保密,本將並未全收。”
“既然主帥下了攻城的命令,那本將便也沒必要繼續潛藏了。”
“本將這就廣邀豪傑,並入我部。”
“所以請主帥放心。”
“末將,必定全令!”
立夫勉強合攏嘴巴,看向葛平的雙眼滿是敬佩:“葛假都尉,大才!”
葛平笑而搖頭:“不過是借了長安君的威名而已。”
葛平很清楚那些賊匪是奔著誰來的,所以也沒有愧領立夫的誇讚。
攬著立夫的肩膀,葛平朗聲而呼:“弟兄們!”
“營中豕羊狼狗皆殺儘,所有酒水都搬出來!”
“今夜,飽餐暢飲!”
“明日,隨本將下山立功!”
八千餘將士振奮高呼:
“下山!”
……
次日。
震澤。
彭越立於漁船之頭,而在彭越身後,各色小舟充盈湖麵。
將舟船停靠於岸邊後,彭越當先跳到岸上。
拔出腰間佩劍,彭越張狂高呼:“兒郎們聽令!”
“出水!”
……
再次日。
禦兒城外。
黃匡對著一眾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肅然拱手,深深一禮。
“諸位信任黃某、信任長安君、信任大秦,願意把孩子交給黃某。”
“黃某必不負諸位父老所托!”
“不說定能讓諸位過上好日子,但至少!”
“至少也會給諸位掙回一份能憑雙手和熱血換取晉升之機的公平!”
轉過身,黃匡一震右臂,正聲大喝:“弟兄們!”
“隨本將起事!”
……
再次日。
武原城。
景頗將一枚平滑的石子擱在案幾上,麵帶笑意的看著武原城假縣公昭迥。
“昭縣公如何看待當今天下大勢?”
昭迥抬眸看向景頗,聲音不快:“本公敬你是景氏嫡長子,予你幾分薄麵。”
“非但不曾抓你,甚至布下了珍饈美酒宴請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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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爾非但不領情,反倒是去為秦之說客,就休怪本公不念屈景昭三族之情了!”
景頗好似沒有聽到昭迥的威脅一般,向那石子上又壘了一枚石子,笑而質問:“昭縣公為何不答?”
“是昭縣公不知?”
“還是昭縣公不敢答?”
昭迥冷然看向景頗,卻沒有開口。
可在景頗看來,昭迥此刻的無言,也是一種回答!
景頗壘起了第三枚石子,狀似隨意的發問:“兩年前,秦王政納一屈氏女為美人,納三屈氏女為良人。”
“據聞那屈美人已經懷有身孕,即將誕下一位公子。”
“我景氏雖無女子嫁入秦王宮,然我景氏女卻為秦長安君小星。”
“待此戰過後,某亦可為秦軍都尉。”
“昭氏又為這天下大勢做了什麼準備?”
昭迥聲音冰冷的回答:“我昭氏,忠於大楚!”
“忠誠?”景頗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抬眸,輕笑搖頭:“哈哈哈~”
“你我同為百姓,就休要言說如此惹人發笑的話了。”
“昭氏時至今日都不曾在秦國發展支脈,隻不過是因昭氏尚未尋得良機吧?”
昭迥無言以對。
所謂忠誠確實隻是一句笑話而已。
因為昭氏也不是沒在秦國發展過支脈。
但近些年散出的支脈還掙紮在中基層、自顧不暇,早些年散出的支脈卻已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主脈沒了聯係,其中不少更久遠的支脈甚至連氏都改了。
萬一楚國破滅,昭氏子弟都沒辦法再去投奔人家。
反觀屈、景二族,都在近些年把女兒嫁給了秦國君、王,並迅速形成了一股與主脈感情深厚又在秦國有些許地位的支脈。
在女性地位很高的楚國,投靠族中出挑的女兒並不丟人,反倒是一種很常見的舉措。
而景氏子弟不止可以投奔羋恬,甚至還可以投奔景頗!
和屈、景二族一比。
昭氏?
啥也不是!
昭迥的麵上多了幾分掙紮:“現下,亦非良機!”
“本公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置我昭氏於不義之地,更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令大王不信我昭氏!”
“此等大事,必當先上稟族內,聽由族長下令!”
昭迥很清楚景頗是為何而來。
但昭迥著實不敢輕易應下。
畢竟景頗好歹還是戰敗被俘之後才投降的。
雖然景頗此舉也會被人厭棄,可也比直接率城投降好的多啊!
倘若他昭迥果真帶著武原城一起投降了,那他昭迥還混不混了?
昭氏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景頗壘起了第四枚石子,看著搖搖欲墜的石子牆,景頗聲音平靜的說:“機會不會在你準備就緒之後才降臨。”
“很多機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我景氏膽敢用族長嫡長子的名聲和性命去博一個機會。”
“伱昭氏卻不敢用一名庶子的名聲和性命去博一個機會嗎?”
“而今這牆已將倒,昭氏若是推上一把,多少還算是有些參與。”
“但若是等到這石牆已倒……”
說話間,景頗拿起了第五枚石子。
看著景頗的動作,昭迥豁然起身,趕在景頗落子之前一把掃向石子牆!
“嘩啦~”
四枚石子被昭迥大力拍出,在地上蹦跳翻滾。
看著空蕩蕩的案幾,景頗嘴角微微上翹:“有智者。”
“當倒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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